莺歌 发表于 2019-5-4 14:13:31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贞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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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贞函)   第二十八卷至三十六卷         第二十八卷                        91.权实 92.破迷 93.寓言 94.持斋辩惑 95.念经辩惑                     
91. 权实   门人卢文辉校正林子曰:“道其可得而言乎?其不可得而言乎?昔者孔子之设科也,则有雅言罕言之异矣,若道家言之,而率以致喻,至于释氏则又有化城黄叶,许多名目者,亦皆权设也。”或问雅言罕言。林子曰:“夫曰雅言者,是乃愚夫愚妇之所与知与能者,所可使由之道也;夫曰罕言者,是乃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者,不可使知之道也。故下学而上达者,先权而后实也;忠恕而一贯者,先权而后实也。颜子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而其所以循循而善诱者,先博之以文,而所谓诗书六艺者,徐以察其志之果专也,然后以约礼教之者,成章后达有渐之教也。”龙江兆恩 艮背权实洪生问曰:“艮背之教,岂非出于易乎?”林子曰:“然。夫艮背之言,虽出于易,而余窃之以接初学之士者,殆非易之所谓真实义也。”“敢问易之真实义。”林子曰:“艮其背者,盎于背也。象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而孟子所谓‘立天下之正位’者,艮背之要旨,入门之大法也。而余每窃之以为教者,庶或有信而从之矣。要之欲人都从背上做工夫,而念念皆归于背,以收拾此放心,望门而入之一法也。”洪生曰:“文谊尝窃窥夫子之教,或以艮背为止念之功,或以艮背为降伏之法,亦惟存乎其人尔,岂非释氏所谓权实二用也哉?”林子曰:“然。余或以易之艮背,而与初学者道也,只从念之路头上做工夫者,其权乎?余或以易艮背,而与上达者道也,又从心之实地上做工夫者,其实乎?然念虽起于心,而心之实地,则本无念也。心本无念,而反为念之所夺者,此止念之功,不可以已也。”洪生问心之实地。林子曰:“心之实地,本无心也,本无念也,本无法也,寂然不动之诚,太虚而已矣。然太虚未始有气,而况形乎?是乃吾之本体也。本体既盛,大用斯彰,具大总持,而万物皆备于我矣。故以我涅盘之妙心,而总持乎太虚之本体,万物皆备,而大用有不现前乎?”“然念起于心,而曰念之路头,又曰心之实地者,何也?”林子曰:“念字从人从二从心,人二其心,而有念之善,有念之不善者,此路头之所由以分也。故善念者,内念也;不善念者,外念也。内念虽曰善矣,然亦不免有念。念从妄起,亦从妄灭,故曰:以念而灭念,以妄而离妄也。夫为学之人,即从心之实地上做工夫,不亦善乎?而必先于念之路头上者,又何也?盖以内而忘外,以善而去其不善,以渐复其心之本体者,教之序也。程明道曰:‘内外两忘,浑然无事’,为学之极则也。尚书曰:‘华夏蛮貊,罔不率俾’,为治之极功也。此孔子之所以罕言,而余之所以归儒宗孔者,殆为是与?”洪生又问孔子之罕言。林子曰:“颜曾之愚,鲁既不多得,而子贡之颖悟,又难与言。然则子贡而下,复将谁语哉?故遇颜曾,则不得不言;遇子贡而下,则不得不默。此孔子之所以罕言,而亦不能不罕言也。” 中一权实或问“艮背之功,似为在后;而行庭之旨,又曰在中。今曰俱指人之中心言之,其实皆一处者何也?”林子曰:“此亦释氏所谓权实语也。子其知尧舜之中乎?而中者非他也,中即一也; 子其知仲尼之一乎?而一者非他也,一即中也。故艮其背焉,而背乃心之中,一之处也;行其庭焉,而庭亦心之中,一之处也。然而中也一也,岂其有定位乎?由是而天,而地,而日月,而山川,而昆虫草木,而生生化化之无尽者,亦皆我之中也,亦皆我之一也。若必以其有定在也,而求所谓中,求所谓一者,即非圣人之中、圣人之一矣。” 元神权实林子曰:“梦中人拙集中之所说元神者,盖以反识为智而元神之,释氏所谓权语也;元神实义拙集中之所说元神者,盖以自造性命而元神之,释氏所谓实语也。余自十数年前,以此二语,每与人言之,而莫不以梦中人之所说者,能令人警惕,而互相戒勉者有之。若夫元神实义,则不免疑而骇,而至是乃始有知而信之者。故癸未之春,先择梦中人,逮今甲申之夏,乃撰元神实义,而有志之士,其将自造性命而元神之乎?若不有释迦之精进,历三大劫,不能为已,其将反识为智而元神之乎?不圜坐不可也,不槁形不可也,日惟以此元神,以战胜此识神,而不复有一毫他虑杂乎其间者,抑或可为也。”或者以“林子之所谓元神实义真可为能解如来之真实义矣,若梦中人一帙不复示人,直惟以此元神实义以接上乘,不亦可乎?”林子曰:“子之言岂不然哉?但非余之意矣。余之意,欲以斯道遍满于天地间,俾凡曰儒曰道曰释,曰士曰农曰工曰商,皆得闻之。而其所得闻者,毋曰上乘焉已也,而中乘下乘,亦皆在余所乐育之中,以俾世无遗人,人无遣教,而后余之心始安矣。子独不观之六祖坛经乎?若神秀时勤拂拭之偈,只在门外,未见本性。而五祖乃令门人炷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其意何也?岂不以天下万世,能得此无上菩提之自性,盖有不可以多见者?然非惟释氏,而孔子亦且罕言命,罕言仁矣,而孝亲敬长,谨行信言,乃其所雅言者,又岂不以所谓民者,比比皆是也?若夫豪杰之士,乃数百年或一遇焉,此其所以罕言也。由是观之,余惟此梦中人一帙,是亦足矣;而元神实义,乃为二三子所强而论著,而二三子又且命之梓氏矣。故两存之,俾知所以正修行之路以自造自化,亦俾知所以通昼夜之说以自警自惕。故知有元神之义而不知有梦中之人者,则必无自警自惕之真心,而修为之功其能力乎?若知有梦中之人而不知有元神之义者,则必无自造自化之实行,而彼岸之地其得到乎?今两存之,而能并观之,庶亦为后学之一少助也。然此元神也,乃从太虚中来者,元神之实义也。至若父母初正性命,而为生生不息之种子者,是之谓种性。种性含灵,皆有佛性。故佛性也者,佛性也。以其有佛之性,而堪作佛焉者,佛性也。” 戒惧格致权实或问“戒慎恐惧一也,而子既曰:不戒慎而自戒慎,不恐惧而自恐惧;而今又曰:戒慎恐惧,防乎其防。致知格物一也,而子既曰:非谓物来则格之,而反动其心也;而今又曰:外物之来,必思以格之者。何谓也?”林子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虚无权实或问“既曰虚无者,太虚太无也;又曰无之至于无可无也,虚矣;今又曰无此声色臭味,而心自虚矣。敢问何谓也?”林子曰:“古人虚无之旨岂异也?” 寂灭权实何生初来受业,既语之心法矣,乃复问曰:“何谓寂灭?”林子曰:“无此色声香味触法而寂者,寂灭也。”再易岁复来见,乃以其能灭此色声香味触法,而自以为寂矣,以告林子。林子曰:“汝之心,果有色声香味触法之可灭乎?”何生愕然如有所失,长跪请教曰:“愿夫子明以教我也。”林子曰:“汝之心,无有乎所谓色声香味触法者,岂必灭此色声香味触法,而后能寂也哉?”“然则如何而后可也?”林子曰:“汝惟守此心法,存存而不失焉,则所谓色声香味触法者,自当退听矣,奚必待灭而后能寂也哉?”又易岁复来问心。林子曰:“汝其有心乎?”何生答曰:“人安能无心?”林子曰:“人安能有心?汝之心,非汝之心也;而心无其心者,乃汝之心也。夫既曰无心矣,而又安有所谓色声香味触法者乎?”于是何生大喜,而问无心之旨。林子曰:“何思何虑,寂然而不动者,无心也。夫无心岂易言哉?汝必先了汝之心,然后可以言无心也。若或不知所以了汝之心,而必求所谓无心者,岂不反动其心,而又安能得其寂然不动之本体耶?” 佛禅权实或问佛。林子曰:“佛本无佛。”“夫既曰无佛矣,而又言佛者,何也?”林子曰:“夫佛岂可得而言哉?然必至于无佛可佛,而后方可言佛。”或问禅。林子曰:“禅本无禅。”“夫既曰无禅矣,而又言禅者,何也?”林子曰:“夫禅岂可得而言哉?然必至于无禅可禅,而后方可言禅。”
92. 破迷   门人卢文辉校正或曰:“天下皆迷也,而谁与觉之?”林子曰:“夫天下之安于迷也旧矣!故觉者以迷为迷,而迷者亦以觉为迷。若必欲破其迷而觉之者,是亦迷也。余尝览三氏之书矣,夫乘日轮之有胁者释迦也,李树下之左腋者老子也,是释老之生也,孰不以为怪而不之信?至于太昊之母,履迹意动,以及孔子二龙五星等语,又孰不以为神而信之?若以二氏为怪,何不以二氏之怪,而怪伏羲孔子而不之信耶?若以儒门为神,何不以儒门之神,而神释迦老子而信之耶?又至于嫘祖感大星之祥,而生少昊,女枢有瑶光之瑞,而生颛顼,庆都赤龙,简狄飞燕,此其神耶,怪耶?其足信耶?不足信耶?或以为神则皆神也,或以为怪则皆怪也。若必于此则神之信之,于彼则怪之而不之信,殆非古今之通论也。”龙江兆恩
羽化长生时有以羽化飞腾之术,长生不死之诀,访于林子。林子曰:“兆恩尝考三氏之书,黄帝住世,百十有一年,释迦七十有九,老聃九十,孔子七十有三,都无羽化飞腾之术,又无长生不死之诀。顾兆恩何人也,焉能独异?天惟命之,我惟全之,朝兢夕惕,不易不豫,庶几或能于身死之际,如黄帝之仙去,帝尧之殂落,一点清灵在天不昧,此则兆恩羽化飞腾之至术也。至于归天之神气,期与天地相为炳焕,相为往还,而阐明三教之微旨,又期与黄老孔释,相为存亡,相为终始,此则兆恩长生不死之要诀也。”
顺受为正浙有陈姓者,以接命之术献之林子。林子曰:“命定之天,是虽司命者,亦无得而易之,而况人乎?若纵得而接之,亦非所谓顺受其正也。老子曰:‘我尚自头白,谁能得久全?’刘长生曰:‘奈何凭假身以求长生?’”汉武帝起栢梁台,作承露盘,高二十丈,以铜为之。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饮之,云可以长生。林子曰:“书无逸载三宗文王卓然贤圣之主也,近则享国之永年,远则声称之异代。由是观之,则帝王益寿不死之方也大矣。” 命定之天程伊川尝有言曰:“若说白日飞升之类则无,若言居山林间,保形炼气,以延年益寿则有之。”林子曰:“夫生人之命,必有所悬矣,而永年益寿之徒,命独不悬于天乎?余醒心集亦有诗曰:‘若道此身能不死,古今谁是长生人?’余尝自谓此诗非迂也。昔有语导气者,问于程伊川曰:‘君亦有术乎?’对曰:‘吾尝夏葛而冬裘,饥食而渴饮,节嗜欲,定心气,如斯而已矣。’此言得之。”
仲尼长生时有谈长生者造林子。林子曰:“仲尼长生之至术,贤于道流远矣。”如陵生侍侧,问曰:“仲尼亦长生欤?”林子曰:“仲尼之道寄之曾参孔伋孟轲,寄之万世不死之人心,与天地相为终始而不穷者,仲尼之长生也。”
道释亦殂落之义林子曰:“殂者,神气归天,道家之所谓长生久视,白日飞升者是也;落者,体魄归地,释家之所谓四大假合,终归于尽者是也。”
怕死贪生,传之者妄人有言曰:“释氏怕死,道家贪生。”雍生问曰:“何谓也?”林子曰:“道家不以生为心,故自有长生者在也。释氏不以死为虑,故自有不死者在也。岂其以身之死生之足患,而有所贰于心耶?后世不知此义,而即其所谓长生者,则曰贪生;所谓不死者,则曰怕死。斯言过矣!然而孔子仁寿之训,岂其贪寿而怕夭者乎?必不然矣!关尹子曰:‘若有厌生死心,超生死心,只名为妖,不名为道。’”
帝尧玄德兆琼生问曰:“儒者不言玄,而杨雄之书,以‘玄’纪名者何也?”林子曰:“舜之德曰玄德,则唐虞之帝,曷尝讳言‘玄’也。”
武王丹书明俊生问曰:“儒者不言丹,而道家谓之丹者何也?”林子曰:“武王西面受书于太公望,亦曰丹书,后世以有一点忠恳之心,谓之赤心,亦谓之丹心。”
自立性命林子曰:“心属火,其色赤,故谓之丹。余尝即此性命之心丹言之,概有其四:有所谓人丹而曰紫金者,昔所称阴丹也;有所谓天丹而曰黑金者,昔所称阳丹也;有所谓阴阳配合而曰黄金者,昔所称三家相见结婴儿也;又有所谓非阴非阳,混混沌沌,而从太虚中来者,昔所称舍利光也。”
只复性命之本然文命生问曰:“心本丹也,而道家谓之炼丹者何也?”林子曰:“日也者,天之丹也。黑而荡之则日不丹;心也者,人之丹也,物而霾之则心不丹。故炼丹也者,炼之无所于炼,以复其心之本体,天命之性之自然也。”林子曰:“即丹即仁,而皆本乎其心焉者也。若外心以求仁,固不可谓之仁矣;而外心以为丹,岂可谓之丹哉?”孟子曰:“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故以心为丹,而仁义礼智皆由此中出矣。
内丹外丹之大义李少君以祀灶却老方见汉武帝,武帝尊之。少君言祀灶则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寿可益,蓬莱仙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于是天子始亲祀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海上燕齐迂怪之士,多更来言神仙事矣。林子曰:“帝王之学,虽与几庶不同,然亦有内丹,有外丹。惟道惟德,炼性修心,涤渣铄慝,欲不为累,辟如金之精纯粹美,而无有不善之念杂乎其间者,内丹也。群生乐育,异俗向化,荡荡熙熙,无为而治,此其为利之大,传之子孙,世世不绝,虽不杂以黄白之术,而帝王之外丹成矣。”
阴丹阳丹之大义或以林子言丹之义,可谓详且尽矣。林子曰:“未也。余又有所谓阴丹阳丹者,其义甚大,非徒为我一身焉已也。”或问“何谓也?”林子曰:“栖迹于断涧绝谷,飘翛于绿雾白霞,剥其阴以复一身之阳者,是乃自度者之所为也,故余命之曰阴丹。达其道以忧天下,穷其道以忧万世,剥其阴以复天地之阳者,是乃度世者之所为也,故余命之曰阳丹。”
仲尼天地之丹佐生问曰:“仲尼亦有丹与?”林子曰:“仲尼其至矣!始则以其中胎一身之阳也而温养之,及其成也,充满一身;既则以其身胎天地之阳也而温养之,及其成也,充满天地。充满一身者,是有一身之阳也;充满天地者,是有天地之阳也。”
仲尼万世之丹林子曰:“时至春秋,天地既剥矣,而仲尼之阳,充满一身,是天地之初阳者复也;与七十子共明此道,是天地之二阳者临也;见可而仕,三月大治,是天地之三阳者泰也;渐于四海之内者,其大壮与?及于四海之外者,其夬与?流于万世,而万世信之,则阳纯而乾矣。”
极乐蓬岛林子曰:“身之极乐国也,如来禅定于其中矣,而释流则西方之;身之蓬莱岛也,神仙逍遥于其中矣,而道流则海外之。”
吾身蓬岛或问身之蓬莱岛。林子曰:“身处人世之间,与世人相为周旋,而心则空虚洞彻,飘然物外,如在无人之境,海外蓬莱岛者然也。陶渊明所谓‘心远地自偏’,周子所谓‘出淤泥而不染’,释氏所谓‘居尘不染尘,在欲而无欲’也。”
自性西文或问发大誓愿,欲往生于阿弥陀佛国者,果能往生于阿弥陀佛国乎否也?林子曰:“此所谓即心即佛,即方寸即佛国之旨也。佛经云:我在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中,不能超拔,随顺于时,是我方寸,是五浊恶世也。若于五浊恶世,能戒,能定,能慧,能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是我五浊恶世,倏变而为阿弥陀佛国,此乃所谓自性西方,而非所往而生也。岂非往生之真实义耶?故曰‘回头是岸’。”
天堂地狱林子曰:“作善降之百祥,而百祥之骈集,实惟天堂之福也;作不善降之百殃,而百殃之俱罹,实惟地狱之苦也。况作善则心逸日休,便属阳明而轻清,不谓之天堂而何?作不善则心劳日拙,便属阴浊而幽昧,不谓之地狱而何?”
轮回应时生问轮回之旨。林子曰:“人生聚则成形,散则成气,聚而复散,散而复聚,轮回之旨也。圆觉经曰:‘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林子曰:“轮回者心也。故人人也,卒变之而为虎狼之性,是亦虎狼而已矣;人人也,卒变之而为狗彘之行,是亦狗彘而已矣。不谓之轮回者心乎?比之释流之说,又为至显而至速也。”林子曰:“苟为善,而人敬之,天下仰之,鬼神钦之,不谓之天堂只在目前耶?苟为不善,而人贱之,士师刑之,鬼神殛之,不谓之地狱只在目前耶?彼人其形,而禽兽其心者,畜生道也;不士不农,不工不商,游手游食,而至于不能自全活者,饿鬼道也。不谓之轮回只在目前耶?古人有方曰:‘天堂无则已,有则君子登;地狱无则已,有则小人入。’由是观之,特患世之人之不能为君子尔,能为君子矣,而地狱而畜生而饿鬼,实非其所忧也。”
坐禅昔马祖在庵中坐禅,让禅师往问曰:“在此何为?”曰:“坐禅。”曰:“坐禅何所图?”曰:“图作佛。”让禅师一日将砖一片于庵前磨。马祖曰:“磨此何为?”让禅师曰:“要作镜。”马祖曰:“磨砖岂得成镜?”让禅师曰:“坐禅岂能作佛?”林子曰:“六祖坛经曰:‘心念不起名为坐。’后人不识坐字,而以为行坐之坐,不亦谬乎?考释氏典有行禅之说,余醒心集有卧禅之旨,要之心念不起,而行卧之间,亦是坐也。”
运气或问运气是欤?林子曰:“非也。不运气而气自运,孟子所谓无暴其气也。盖吾身之气,自升自降而自运矣,如天之一春一秋,如海之一潮一汐,皆自然而然也。而运气以逆气者,岂不失其妙用之自然邪?余故曰:‘运气者逆气也。’”
面壁或问面壁是与?林子曰:“是也。释氏所谓面壁者,亦有妙义。盖洗心退藏于密,以养其神,以复寂然之本体,犹面壁然,而物无见也。故曰‘心如墙壁,可以入道。’”
禅静同旨或问儒家之静,佛家之禅。林子曰:“儒家之静,佛家之禅,命字虽殊,其旨一也。诚使佛家而知有本来面目焉,坐可也,行可也;儒家而知有主敬工夫焉,静可也,动可也。若禅必在坐,则佛之禅顽空也;静必在坐,则儒之静枯坐也。”
逆反同旨或问儒门之反,玄门之逆。林子曰:“儒门之反,玄门之逆,命字虽殊,其旨一也。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道书曰:‘顺则成人,逆则成仙。’故儒门者流,能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便成尧舜;道家者流,能善逆之,则天地之性存焉,便成神仙。复归婴儿,不失赤子之心,其意同也。”
拔宅林子曰:“身譬之宅也,神譬之身也。养成元神,炯炯不昧,离身长往,归还于天,即如世人舍宅而他适也,故曰拔宅上升。”
飞升仕銮生问曰:“昔之人有服丹而飞升也,信欤?”林子曰:“不知也。”又问。林子曰:“神也者,丹也。谓神之归天者,仙去也。”
刑解人茂生问曰:“刑解有诸?”林子曰:“有之。”曰:“愿闻其人。”林子曰:“古之所谓剖心以成忠,待烹以为孝者,其人也,丹心一点,万古不灭。”
水解瑀生问曰:“水解有诸?”林子曰:“有之。”曰:“愿闻其人。”林子曰:“楚之屈子平,宋之张世杰者,其人也,耿耿赤心,万古犹烈。”
舍身事佛林子曰:“舍身以事佛者,舍身以事心也。”儆生问曰:“岂非即心即佛之谓欤?愿闻其人。”林子曰:“比干以忠而剖死,伯夷以清而饿死,能事心也。若匹夫匹妇之经于沟渎也,知舍身而不知事心矣。”
神大本生问心之神。林子曰:“儒家谓之天君,谓之主翁,谓之太极,谓之些儿;道家谓之真人,谓之神仙,谓之千变万化之祖,谓之些子;释家谓之如来,谓之法身,谓之本来面目,谓之自在菩萨,谓之舍利子,谓之这个。皆指此心之神而言也。”
神室明珪生问神室。林子曰:“儒家谓之灵台灵府,谓之腔子,谓之中,谓之乐处,谓之真去处,谓之正位,谓之黄中;道家谓之蓬莱岛,谓之洞府,谓之玄牝之门,谓之中黄,谓之玄关一窍,谓之呼吸之所;释家谓之西方,谓之净土,谓之极乐国,谓之光明藏,谓之佛国,谓之活泼泼地。皆指吾身藏神之室而言也。”
鼎诏生问鼎之义。林子曰:“鼎者身也。易之所谓‘正位凝命’者此也。”
塔藏林子曰:“释氏之建塔,以象此心镇静不移也。若藏之制,亦类塔,能旋转,岂非以吾身小天地,法轮能旋转而不息耶?此释氏象教之义也。”
舍利光或问舍利光之说。林子曰:“舍利者,心经所云‘舍利子’者是也。盖舍譬之方寸也,利子者,方寸中之神也。变动不居,一何伶俐,故谓之利子。光者,光明之义。所谓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而佛氏又以方寸为光明藏,亦此意也。故定而能慧,寂而能感,安而能虑,虚而能觉,诚而能明,皆舍利光之旨也。”
传灯刘昉初为丞相府卒吏,至是出为左殿直,叹曰:“为吏徒劳耳!吾将脱屣尘垢之外,与安期羡门并游。”乃屏居东都委巷中,又往郴州,止于东山僧坊。沙门道觉谓昉曰:“吾燃膏油于如来前,二十年矣,胜利当无涯。”昉曰:“异乎吾所闻。修行人以身为檠,以戒行为膏油,以方寸为燃器,照破一切无明,古有燃灯佛是也。”林子曰:“此释氏传灯之旨也。以一灯之光,传之数千灯,不息不灭,而此灯之光固在焉。盖神属火,而火则以神用也。”
因果戒定生问曰:“因果之说,不足信欤?”林子曰:“以因果而修道者惑也。若齐民之愚也,余恐其信因果之未甚尔。齐民之信因果也甚,则必不敢肆然而为恶矣。” 僧姓林子曰:“先王因生赐姓,胙土命氏,姓氏之来尚矣。经云释种,犹云儒宗道派者是也。岂必去姓而后可以奉佛哉?盖忘其本之所自出也。”
祝发德光生问祝发之教是欤?林子曰:“余惟以释氏之教,见性为大;而祝发毁形,非以奉佛之心也。”
幻妄林子曰:“释氏以普度遍济为心,而谓之幻妄人世可乎?若普度遍济,而有出于人世之外,谓之幻妄人世则可;若普度遍济,而惟在人世之中,谓之幻妄人世则不可。”
布施林子曰:“释氏有言曰:‘以财施者凡,以法施者圣。’故用财布施,特以扩其乍见不忍人之心耳。若以此便为功德,陋亦是甚矣。”林子曰:“达则大赉四海,穷则与尔乡党,皆布施之义也;以此为福田利益则非矣。”
功德宋明帝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新安太守巢尚之罢还,帝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散骑侍郞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高浮屠,何功德之有?”林子曰:“梁武帝问于达磨曰:‘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磨对曰:‘陛下实无功德。’若宋主不过侫佛徼福,与梁武帝等尔。善哉六祖有言曰:‘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梁宋之主,岂足以知此哉?近有一士者,亲病笃,叩之医生。曰:‘非得人肉难治。’士者计无所出。偶夜有熟睡者,辄剜其股,睡者惊起大怒。士者曰:‘不幸亲病,欲得些肉为药,奚以怒为?’此亦宋主之功德也。”
斋心为上林子曰:“斋心者,内斋也;斋素者,外斋也。昔者宋文帝谓求那跋摩曰:‘孤愧身狥国事,虽欲斋戒不杀,安得如法也?’跋摩曰:‘帝王与匹夫所修当异。帝王者,但正其出言发令,使 人神悦和;人神悦和,则风雨顺时;风雨顺时,则万物各遂其生。以此持斋,斋亦至矣;以此不杀,德亦大矣!何必辍半日之餮,全一禽之命?’帝抚几称之曰:‘俗迷远理,僧滞近教。若公之言,真所谓天下之达道,可以论天人之际矣。’”
法术崶生问曰:“法与术是乎?”林子曰:“论语谓之法语之言,孝经谓之法言法行法服,七篇谓之行法俟命。由此观之,法字可尽非乎?易系辞谓之术岂多乎哉?七篇谓之仁术,宋儒谓之学术必贯乎天人。由此观之,术字可尽非乎?若后世梯剑履火,诵咒书符,自以为法,自以为术,而非圣人这所谓法,所谓术也。”
符咒罽沙门昙无谶善咒术,凉主蒙逊甚重之。林子曰:“所谓‘符’者,凡所作书,皆符合吾心之妙用,非如后世画符之谓也;所谓‘咒’者,凡所出口,皆显设吾心之灵机,非如后世念咒之谓也。”魏主诣道坛受符录。林子曰:“诣道坛受符录,驰志于死后之富贵,亦甚惑矣!以私心而慕至道,真堪发一笑!”云章生问曰:“咒不幻欤?”林子曰:“咒也者,咒也。辟蜾蠃之负螟蛉者,咒也。故能惺其心,则一点清灵照彻晃朗,是之谓大明咒;能存其心,则真实内主,万邪莫干,是之谓大神咒。若后世之咒,而入于幻也,术矣。”
忏罪宋世祖诏昙宗法师忏罪。林子曰:“孔子曰:‘丘之祷久矣!’夫祷实发于心,而忏顾由于人哉?六祖曰:‘从前所有恶业愚迷憍诳嫉妬等罪,悉皆尽忏,永不复起,此忏罪之大义也。’”
禳请林子曰:“佛氏之教大矣!岂曰为人禳请以希福利哉?若所谓报应之旨,谓作善降祥,不善降殃,与儒者之道又奚异也?昔者郑火,而定公欲禳之,子产曰:‘不如修德。’此禳请之大义也。”
寂灭断灭林子曰:“寂灭之旨,与断灭不同。所谓‘寂灭’者,心寂然而欲自灭,寂而常感。经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是也。所谓‘断灭’者,断灭此心,无所复用。六祖曰:‘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是也。’”三乐生问曰:“断灭之与寂灭也异欤?”林子曰:“断灭也者,圜而坐之,如无情之木石,断灭去也。故孟子之不动心者,寂灭也;告子之不动心者,断灭也。”
在家出家士志生问曰:“在家而出家也,古有诸?”林子曰:“有之。维摩诘傅大士者,其人也。华严合论曰:‘佛子菩萨摩诃萨,在家宅中,与妻子俱,未尝暂舍菩萨之心。’维摩诘经曰:‘亦有妻子,尝修梵行。’”州生问曰:“释氏以出家为大欤?”林子曰:“不以为大也。刘元城曰:‘出家者纷然,非佛教之福也。’”
道释仕宦维生问曰:“达而禅也,岂不以禅者心欤?”林子曰:“心禅则境寂矣。大慧语录曰:‘昔李文和都尉参得禅时,大彻大悟;杨文公参得禅时,身居翰苑;张无尽参得禅时,在江南运使。’圭堂居士曰:‘佛法未尝遗世。维摩之入政治,救护一切;非入政治,则不足以大其救护也。故善财参大梵光王,见其施仁化以美其俗,参利生无厌足王,见其罚不善以安其善,皆普贤大行之一,所以为未来佛子之式者也。’夫岂必曰遁世为佛事哉?”
真卿学道而忠义平原太守颜真卿,知禄山且反,因霖雨,完城浚濠,料丁壮,实仓廪,禄山以其书生易之。及禄山反,真卿以平原愽平兵七千人防河津,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间道奏之帝。帝始闻禄山反,河北郡县皆风靡,叹曰:“二十四郡,曾无一人义士耶?”及平至,大喜曰:“朕不识颜真卿作何状,乃能如是!”真卿使亲客密怀购贼牒诣诸郡,由是诸多应者。林子曰:“欧阳永叔尝谓真卿忠义之节,皎如日月,然不免惑于神仙。载观玄宗所叹二十四郡曾无义士,余于是乃知真卿忠义之节,实从学道中来尔。岂非学道之士,以心为重,而在身为轻,故能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如此也。”
钟离得诀以破迷钟离权少攻文学,初仕晋为大将,后遇东华先生,授以真诀,洞晓玄玄之道,尝作破迷正道歌,其略曰:“有如餐松并服术,如何脱免死生根?有如忘形习定息,如何百脉尽归根?有如呼吸想丹田,到底胎仙学不成。有如息气为先天,到老无成也是空。有以口鼻为玄牝,恰似漏网去包风。有以思心为方寸,怎得归元见祖宗?更有积精为铅贡,转与金丹事不同。有执神气为子母,亦隔天仙万里程。有以开顶为炼养,枉施巧力谩劳神。更有缩龟并炼乳,正是邪门小法功。更有行气为火候,九载三年误了人。鼻头闭息服元炁,引得邪风肚里鸣。假若识心并见性,到头终久做阴灵。知他多少闲门户,劳漉空动骷髅形。止念降火为清净,下梢终久是顽空。昼夜终行子午法,天地岂有恶时辰?孤修闭息行存想,执定舌根做赤龙。更有周天行卦象,更有认脾作黄庭。更有指肾为造化,执定尾闾为命根。更有还元服水火,更有采补吸淫精,更有仰天吸日月,便道地魄与天魂。更有咽津为造化,断除五味是修真,昼夜一餐为世用,身体尫羸似鬼形。曲身偃仰叩玉户,抱元守一运双睛,竦肩缩项思脊骨,搬运流珠想太阴。更有书符并念咒,破劵分环学隐形,按摩吁呵六字诀,瞻星礼斗受辛勤。入清吐浊为丹本,阳关紧勒火飞腾,炎炎遍身通透热,呼作天真大道根。看经念赞持科箓,设坛拜醮望飞腾,三千六百旁门法,不识狂邪尽误人。”
二氏之道亦不外求唐姚崇上疏有曰:“佛不在外求,求之于心。但发慈悲,行事利益,苍生安乐,即是佛身。”林子曰:“汉武帝不知即心即道,而入海求药;唐明皇不知即心即佛,而造宇徼福。文中子曰:‘虚玄长而晋室乱,非老庄之罪也;齐戒修而梁国亡,非释迦之罪也。’然京师之广,为释氏之道场也大矣;宫殿之美,为道家之蓬岛也华矣;九重之上,为老子释迦之尊也至矣;百官之富,为道俦释侣之众也文矣。况发慈悲,即是佛子;但能逍遥,即是神仙;清心寡欲,身其康疆,即是福田;乐乐利利,没世不忘,即是长生。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成道作佛也。”
三教之书难以尽信或者以为二氏之道,诚与儒者不异,而二氏之书,抑或与儒者有不同欤?林子曰:“二氏者流传既失真,又以已之私意,揣度而亿逆之,玄远其说,谬悠其辞,以尊其师,以神其教,至于诡怪诞妄,不足取信于人,此则二氏之流敝也。余惟于二氏之书,各取数卷,而数卷之中之所注释者,又多失作者之意矣。独不观儒者之书乎?六经之外,皆驳杂之言,非儒者之道也。今将取秦汉以下,百家子史,谓是儒者之言,而孔子之道,不过如是者,非也。况就此六经之中,礼记则多出于汉儒之附会,而孟子于书之武城,惟取二三策而已;又况注疏之支离,意见之亿度,不得圣人之心,反悖儒者之道者乎?故小弁非小人之诗,云汉非无遗民之意。谈道而晦道,解经而失经者,天下后世何限也?如有尽心知性之徒者出焉,则于三教之书,自能心领而神会矣。盖三教之书,而三教之圣人,都从心性中发出来尔。陆象山曰:‘六经者,吾心之注脚也。’夫焉有心性既明,而注脚反有所不达邪?”                                                                                          门人林尧贞命梓 93. 寓言    门人卢文辉校正
    林子曰:“三教之书,率多寓言。精微玄致,都在言外。昔有凿井,而曰吾得一人焉,或信而往观之者有之,或不信而往与之辩者有之。夫圣人之道,虽曰灿如日星矣,然而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况其言古而邃,而其意远而微者乎?故凿井而得一人焉,是亦云汉之遗旨也,而天下后世,有不往观而往辩者抑寡矣。”龙江兆恩 补天寓言女娲氏与太昊同母,生而神灵。太昊没,共工氏曰康回者,髦身朱发,任智自神,俶乱天常,窃保冀方,壅防百川,以害天下。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裂。女娲氏戮之,因炼五色石以补天,而共工氏遂亡。林子曰:“共工俶乱天常,窃保冀方,此所谓头触不周山崩,取譬之词也。至于天经地义为之泯灭,故曰‘天柱折,地维裂。’五色石者,五常之喻也。炼五色石者,复五常之性也。五常复,则地平而天成矣,故曰‘补天’。” 射日寓言初帝挚立,封尧为唐侯。挚以荒淫而废,诸侯尊尧为天子。是时十日并出,焦禾杀稼;又有大风,猰貐,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禽封豨于桑林,万民欣悦,莫不向服。林子曰:“射所以比德也。尧有峻德,而天变顿消,如射之缴之之速也。十日并出,甚言阳之亢极矣,故曰‘焦禾杀稼’,是恒旸而僭亢之灾也。” 母胎寓言佛母摩耶夫人,游毗蓝园无优树下,右肋诞生太子释迦牟尼佛,九龙吐水,沐浴金躯,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天下,惟吾独尊。”道门陈致虚尝谓:“左手攀枝,右肋降诞,岂不是他离了生死岸头?九龙吐水,沐浴金躯,岂不是净倮倮赤洒洒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岂不是八字打开,中有个见成公案?天上天下,惟吾独尊,岂不是一大事因缘,人中最为第一?”斯言得之矣。老聃在母胎八十一年,剖左腋而生。林子曰:“余谓老子得九九太阳之数而足,故曰八十一,其旨微矣。后人不识其旨,而以老子二字而揣逆之,谓子之老,至八十一岁而始生,不亦妄乎?若夫修已背圻而生禹,简狄胸剖而生契,其于释迦之右肋,老子之左腋也,然乎?非欤?”佐生问剖左腋也诞欤?林子曰:“亦寓言也。以藏神之室而胎其神,如在母胎然者,神胎也。故释迦不右肋,老子不左腋,禹不圻背,契不剖胸。” 神游寓言黄帝闲居大庭之馆,齐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去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已,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所爱憎,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摘无痟痒,乘空如履实,寝空若处床。云雾不骇其视,雷庭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林子曰:“凡天地间所有,皆形也。皆形则皆气,皆气则皆神也。故用形而不用神,则物物皆戾;用神而不用形,则物物皆虚。夫惟其虚也,则云雷之变态,则皆天之神,则皆我之神也;山川之流峙,则皆地之神,则皆我之神也;水火之燥湿,则皆阴阳之神,则皆我之神也。举天地间所有,皆我之神,则举天地间所有,皆我之气;举天地间所有,皆我之气,则举天地间所有,皆我之形。不知有形,不知有气,不知有神。境有顺逆,而神无顺逆;形有生死,而神无生死;遇有善恶,而神无善恶;时有古今,而神无古今;气在虚实,而神无虚实。故曰:‘神游而已’。列子之寓言也。” 不濡不灼寓言孔子观于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三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者也。使弟子并流而求之,数百步而出,披发行歌,而游于棠行。孔子从而问之曰:“蹈水有道乎?”曰“亡。吾无道。吾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与赍俱入,与汨俱出,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此吾所以蹈之也。”孔子曰:“何谓始乎故,长乎性,成乎命也?”曰:“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长乎水而安于水,性也;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赵襄子率徒十万,狩于中山,藉芿燔林,扇赫百里。有一人从石壁中出,随烟烬上下,众谓鬼物。火过,徐行而出,若无所经涉者。襄子怪而留之,徐而察之,形色七窍,人也;气息音声,人也。问奚道而处石,奚道而入火?其人曰:“奚物而谓石,奚物而谓火?”襄子曰:“而向之所出者石也,而向之所涉者火也。”其人曰:“不知也。”魏文侯闻之,问子夏曰:“彼何人哉?”子夏曰:“以商所闻夫子之言,和者大同于物,物无所伤阂者,游金石,蹈水火皆可也。”文侯曰:“吾子奚不为之?”子夏曰:“刳心去智,商未之能也。”文侯曰:“夫子奚为之?”子夏曰:“夫子能之,而能不为者也。”林子曰:“与赍俱入,与汨偕出,所谓入水不濡也;随烬上下,徐行而出,所谓入火不灼也。然不濡不灼之旨,岂非以心之金刚,历万刼而不坏,道之自然,亘万古而不渝也哉?” 鲲鹏寓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溟也,水击三千里,搏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耶?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林子曰:“鲲鹏之变化于天地间者,亦犹吾身之一升一降,以枢得其环中,以应无穷也。” 解牛寓言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枝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焉;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驯虎寓言周宣王之牧正,有役人梁鸯,能养野禽兽。委食于园庭之内,虽狼虎雕鹗之类,无不柔驯者;雄雌在前,孳尾成群,异类杂居,不相搏噬也。王虑其术终于其身,令毛丘园传之。梁鸯曰:“鸯贱役也,何术以告尔?惧王之谓隐于尔也,且一言我养虎之法。凡物顺之则喜,逆之则怒,此有血气者之性也。然喜怒岂妄发哉,皆逆之所犯也。夫食虎者,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碎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已者,顺也,故其杀之,逆也。然则吾岂敢逆之使怒哉?亦不顺之使喜也。夫喜之复也必怒,怒之复也常喜,皆不中也。今吾心无顺逆者也,则鸟兽之视吾,犹其侪也。故游吾园者,不思高林旷泽,寝吾庭者不愿深山幽谷,理使然也。”林子曰:“列子此言,孰不以为诞而不经也?狼虎雕鹗之类,以儗此心之难驯也。抑岂知物之至暴者,犹可以媚养而驯,而人之至顽者,独不可以善养而化乎?列子言多玄致,余摘一二章而例论之,以与世人习其辞而不能逆其志者道也。” 木鸡寓言纪渻子为王养斗鸡。十日而问鸡已乎?曰未也,方虚憍而恃气。十日又问。曰未也,犹应向景。十日又问。曰未也,犹疾视而盛气。十日又问。曰几矣,鸡虽有鸣者,已无变矣。望之似木鸡矣,其德全矣,异鸡无敢应者,反走矣。林子曰:“大学所谓止至善,而定而静而安,不谓之木鸡之德全乎?故能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而孟子之所谓大丈夫者,其德全矣。” 屠龙寓言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单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林子曰:“技成而无所用者,岂非所谓道大而无所容耶?” 猕猴寓言终南山有一僧,住庵习定。一日,僧失伽梨,乃遍寻觅,则一猕猴披在岩间宴坐。林子曰:“心本静也,而世人谓之心猿者何也?盖心之憧憧往来,如猿猴之性,轻狂不定故也。后世不识寓言之微,而谓猕猴能习定也惑矣!” 象罔寓言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归,遗其玄珠。使知索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诟索之而不得也,而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或问黄帝非易所称垂衣裳者?林子曰:“此言黄帝,亦寓言也。黄者中也,土之正色也,吾身之土中也。帝者主也,以主此土中也。赤也者,火也,心之火也。火中之水者,日中之月也,故曰赤水。玄珠也者,即孟子之所谓‘几希’也。聪明睿智,皆由此出,而千变万化,抑何玄也?而黄中之土,乃老氏之所谓‘玄牝’者是也,故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惟其游于赤水,故其遗此玄珠。玄珠既遗,纵有智力,不能索也。故曰‘乃使象罔。’象罔者,无相也。珠以玄名,何有于相?既不有相,又安可以智力而索之耶?至于赤水南也,而曰北;还归北也,而曰南者,倒颠之义也。” 壶公寓言费长房初为市椽,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輙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惟长房于楼上睹之,异焉;因往再拜,奉酒脯。翁知长房之意其神也,谓之曰:“子明日可更来。”长房旦日复诣翁,翁乃与俱入壶中。林子曰:“身譬之壶也,吾身之壶,亦有日月星辰之照临,亦有山岳河海之流峙,亦有飞走动植之生生化化。在天地之内而非内,超天地之外而非外。前乎千万世非往,后乎千万世而非来。何者非形?形皆我有。何者非气?气皆我用。何者非神?神皆我灵。故曰‘何物高于天?生天者是。何物厚于地?育地者是。何物宽于虚空?运虚空者是。’此壶公之义也。” 何处非佛寓言昔者城东有一老母,与佛同生,而不欲见佛。每见佛来,即便回避。虽然如此,回顾东西,总皆是佛。遂以手掩面,于十指掌中,亦总是佛。林子曰:“岂非孔子所谓在前在后,中庸道不可离之意邪?” 芥子须弥寓言江州刺史李渤,问归宗智常禅师曰:“教中所言‘须弥纳芥子’,渤即不疑,‘芥子纳须弥’,莫是妄谈否?”智常曰:“人传使君读万卷书籍,还是否?”渤曰然。智常曰:“摩顶放踵,如椰子大,万卷书,向何处著?”渤俛首而已。林子曰:“释氏所谓‘尽大地,撮来如粟米大。’邵康节‘收天下春,归之肺腑’者是也。所谓‘山河大地,皆吾法身之妙用’,孟子‘塞乎天地之间’者是也。” 雷起甚处寓言尧峰颢暹禅师闻雷声,示众曰:“还闻雷声么?还知起处么?若知起处,便知身命落处。”林子曰:“昔者邵尧夫问于程伊川曰:‘雷起甚处?’盖欲示之以根本之学,一阳之义也。伊川不悟,而曰‘起处起’惜哉!” 爱莲说寓言爱莲说略曰:“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者焉。”林子曰:“周子爱莲之本旨,以喻心也。子华子曰:‘心之精之火,其色赤,其状如覆莲。’故释氏之所以有取于莲者,以心不染尘故也。” 桃源寓言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生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皆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及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就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亲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林子曰:“捕鱼为业者,谓心之活泼,如鱼之悠然自得也。山有小口,从口入,初极狭,谓方寸之地狭也,口者方寸之象也。豁然开朗,土地平旷等语,谓心之无量广大也。辟秦时乱,来此绝境,谓离俗之纠纷,适吾之闲旷也。遂与外人间隔,是心远之义也。不足为外人道,难与俗人言也。寻向所志,迷不复得路,心不清净故也。后遂无问津者,谓心学之不明于天下后世也。” 积珍没海寓言明丰生问曰:“古之人,不以物累其心也,故以积珍而没之海,有诸乎?”林子曰:“珍没于海者,心藏之渊也。夫物岂能累心?而心则累于物尔。太玄曰:‘心藏于渊,美厥灵根。’所谓积珍而没入海也。” 珍宝庄严寓言林子曰:“琉璃赤珠,砗磲玳瑁,而严饰之者,非外也,万物备于我矣。故索于外而严饰之者,世间之珍也;索于内而严饰之者,心上之宝也。” 草木俱去寓言释惟岳尝有言曰:“只如舍卫国王,欲往灵山见佛,敕诸臣僚,山河大地,草木丛林,并须同去见佛;若一草一木不去,吾则不得见佛。”林子曰:“佛说非身,是名大身。故山河大地即我,我即山河大地。岂非所谓佛身充满于法界,而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耶?不曰充塞两间焉已也,须到得包罗天地于无外,然后方可言见性成佛。盖大无不容,小无不入,佛性然也。故曰:‘若一草一木不去,不得见佛。’”
94. 持斋辩惑并小引         门人卢文辉校正持斋以持心可也。不知持心,且不可以为人,而曰能作佛者未也。若也能知所以持心矣,纵曰不能作佛,是亦不可以为人乎?作持斋辩惑。 心斋为贵或问林子不持斋者,何也?林子曰:“余惟以心斋为贵尔。余惟以释氏经律虽严,犹许人食三种净肉:鹿肉一,猪肉一,其一则忘之矣。若弥勒佛,释氏之卓然者,尝饮酒食猪头肉;至六祖乃以菜寄煮肉锅,而曰‘但吃肉边菜’。彼盖贫而守网,而肉食亦非其所能具也。朱橘道人,既得了心见性之大,遂茹荤肉食,一无所忌。记曰:‘无故伐一树,杀一禽,非时非孝也。’殷汤解三面之网,而孔子则钓之不纲,孟子曰:‘君子远庖厨’。今以三教而并论之,不杀物者,仁也;不废养者,义也。岂曰篮中之鱼,杌上之肉,可以义而食之,至于鸡鹅鸭猪羊之属,释氏所谓必定杀者,而祭祀宾客,其废可乎?但惟用之以礼而已。” 学佛细行释氏有言曰:“人人有个真斋戒,口吃斋素假斋戒,真斋时时要斋心,真戒刻刻是性戒。仙佛都向性中求,口食缘何准斋戒?身心性命不知修,错认吃菜为斋戒。”亦可谓能明斋戒之大义矣。然而何以谓之斋也?古人有言曰:“湛然纯一之谓斋。”又何以谓之戒也?古人有言曰:“肃然警惕之谓戒。”故曰:“持斋念经,乃学佛之细行;明心见性,实佛祖之的传。” 日持不迂斋余尝酌古诸斋,日令诸生持之,名曰“不迂斋”。每日一斋,以早为期;早或召燕,至午乃斋;午又召燕,至晚乃斋,肉边之菜,亦无所碍。凡我诸生须当反而思之,我之所以日持不迂斋者,抑何所为以为道也?又当记忆我修道以仁之工夫,真有不可终食而或违也。日不迂斋,日不违仁,而用力之久,则庶几乎内而能主于直内之敬,外而不忘乎方外之义,而儒之圣学,道之玄学,释之禅学,岂其有外于我之敬义也哉?故曰“敬义立则德不弧”。直内方外,谓非真斋戒而何?夫既不食肉,则有似于斋;而肉边之菜,则有似于非斋。非斋而斋,斋而非斋,亦以稍见余之教,固有不在于斋者。记忆为仁,是又斋心之或一道也。 大人事备或问“记忆为仁以修道也,而又将何以记忆之?”林子曰:“孔子所谓修道以仁者,乃安土敦仁。安仁居仁之旨,而宋儒所谓心在腔子里者,是也。而记忆之旨,须当记忆我是学道人也。我既学道,而我之心其可少违乎仁也哉?我之事,其可以少叛乎义也哉?违仁叛义,而谓之道人不可也。如此记忆以居仁,如此记忆以由义,而大人之事备矣。”林子曰:“早而斋也。须当记忆我之心,果不违仁乎否也?我之事,果不叛义乎否也?早或召燕而未之斋也,亦当记忆我之心,果不违仁乎否也?我之事,果不叛义乎否也?而午而晚,亦复如是。” 心斋心戒,是真斋戒林子曰:“口斋而心斋,可也;口斋而心不斋,不可也。口戒而心戒,可也;口戒而心不戒,不可也。心既不斋,心岂能湛?心既不戒,心岂能肃?不湛不肃,必不清净;口斋口戒,竟亦奚为?若将以此而欲造福与?虽以造福,实以御福。造福御福,岂非其惑之甚邪?若将以此而欲求佛与?虽以求佛,实以离佛。求佛离佛,岂非其惑之甚邪?”
95. 念经辩惑并小引         门人卢文辉校正   林子曰:“人人有释老,人人有真经;真经之不知,诵经有奚益?余尝闻经师之教人以经也,曰:‘经要勤诵,勤诵既久,自有仙佛,应来度汝。’而诵经之徒,心既惑矣;既领师命,口不辍声,旦则忘餐,夜则忘寝。如此劳苦,心火必旺;心火既旺,两眼自昏。而经师复从而语之曰:‘汝知仙佛之来度汝邪?汝之心岂不之觉,汝之眼岂不之见?’于是诵经之徒,自以为迷也,而必强以觉之,以冀仙佛之我见也。心既惑矣,而眼又昏,似若有鬼现形,而所觉所见皆是仙也,则皆是佛也。且颠且狂,如醉如梦,常言我得无上道,常言我证无上乘,我能白日而飞升,我能永断于生死,我能呼风唤雨,我能役鬼使神。夫经有何过,而诵经之敝,一至于此!此诵经之可非也。作念经辩惑。”妙义不在文字达磨西来,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若也不能明心见性,不知念佛念心,而朝诵金刚,暮诵圆觉,如此求佛,抑既勤矣!而曰可以证佛果者,余弗能知之矣。甚而至于日夜朗诵华严八十一卷,一字一拜,概百有九万余拜;一日千拜,概千有九十余日。如此求佛,抑既劳矣!而曰可以证佛果者,余弗能知之矣。六祖曰:“佛之妙义,非关文字。”心行而口念,可也;口念而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电,岂其不为法华所转,而与义作雠家邪?“然则‘念’之一字非与?”林子曰:“六祖曰:‘念念自净其心,自修自行,见自已法身,见自身佛。’以此为念,何可非也?特以其念经而为经所转者之可非也。释氏有言曰:‘念佛一声,刷口三日;闻禅一句,洗耳三次。’岂不以佛本觉性,而念佛求佛,何以能佛?禅外离相,而闻禅求禅,何以能禅?”正法不落知见或问“五解脱知见香,而曰:即须广学多闻者,非与?”林子曰:“汝以汝之自心,果无所攀缘于善恶与?若果能无所攀缘善恶,而广学多闻可也;若或有所攀缘善恶,而广学多闻不可也。”又问“既解脱矣,而又曰‘知见’者,何也?岂其解脱性中无此知见,而必广学多闻,然后能证佛之知见邪?”林子曰:“夫既解脱,当思度人;既思度人,当明佛法;有宗有教,缺一不可。若也不能戒,不能定,不能慧,不能解脱,而即以知见为事者,乾慧之徒也。昔者阿难亦尝广学多闻矣,竟为摩登伽女所摄。至释迦已证涅槃,后又从迦叶为弟子,复以广学多闻而为迦叶所摈出。然阿难乃西天之第二祖也,迷于多闻,至于如此!若不知所以自悟自忏,是亦后世乾慧者流也,则又安能得付正法而成佛果邪?而学佛多闻之徒,可不知所以自悟自忏而卒流于乾慧之归也。噫!”能歇累生之狂昔者僧法达之所蕴习者,念法华经,已及千部,乃其心中之一物也。故其有我慢幢,礼不投地,空诵循声,以自开众生之知见已尔。抑岂知从劫至劫,手不释卷;从昼至夜,无不念时之微旨乎?后蒙六祖启发,踊跃欢喜,而“曹溪一句亡”之偈,可谓能自歇其累生之狂矣。佛在我心之经胡生博极佛书,而以佛之经,乃佛之所以作佛,及佛之所以教人也,来从林子受业。既易岁矣,而问于林子曰:“先生何为不读书?”林子曰:“余之习懒,既已成癖矣,而佛之书,岂非孟子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哉?然余又有说焉。试以问汝,汝以为古先诸佛,皆从文字中来,而佛之妙义,果有关于文字乎否也?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而汝必欲求佛之意于其言,求佛之言于其书者,何与?故佛纵无书也,而言外别传,可得而知者,以吾心之有释迦在也;佛纵无言也,而意外别旨,可得而悟者,以吾心之有释迦在也。若必以书而求佛之言,而佛之言,其可得而知乎?以言而求佛之意,而佛之意,其可得而悟乎?然天下一佛无二佛,而十方三世一切佛,恒河沙数无尽佛,亦皆在于我之心之经矣。若能明此意,虽不念经,而谓之手不释卷,能持真经可也;若不明此意,是虽朝也金刚,暮也圆觉,日夜华严,礼拜不休,勤诵循声,徒自劳苦,而曰纸上陈辞,可堪作佛者,则惑之甚矣!”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二十九卷                            96.心本虚篇 97.心本虚直指 98.须识真心96. 心本虚篇       门人卢文辉校正 吴大烈 周虎 命梓 书心本虚篇卷端(校对:明万历刻本中无此段,现暂保留民间此用段)   夫鲁论一书,是以圣人之心而言圣人之道者,尚矣!若曾子之大学也,子思之中庸也,孟子之七篇也,皆以大贤之资述其所闻,而言圣人之道,抑足以发明圣人之心者,次也。由孔孟以来至于今,岂惟无有乎圣人生于其间以言圣人之道邪?而其言者,则又失乎圣人之所谓道矣。余愧非贤者,无所比数,但昔者尝窃闻之,而有所谓孔门心法焉。故不揣分,乃谬以心法而强言圣人之道者,岂不自知僭妄,冀以俟来者之折衷云。子谷子龙江林子兆恩
    或问圣人贵虚欤?林子曰:“然。程子曰:‘虚者道之祖。’天地从虚中来,故天地以虚为德,圣人亦以虚为德。”又问“圣人岂其尽天地万物而虚之,孑然一身,独立于人世之间邪?”林子曰:“此世俗之谬谈,而非圣人之所谓虚也。圣人之所谓虚者,虚其心也。又况心本虚焉,而圣人惟复其本体之虚之自然尔。虚心以应世,故可以富贵,可以贫贱,可以患难,可以夷狄。境不碍心,心不碍境。故曰:‘心兮本虚,应物无迹。’岂其孑然独立,而尽天地万物而虚之者虚也?”林子曰:“心惟其虚也,故能应物,而不凝滞于物。物之当仁也,则仁即此而在;物之当义也,则义即此而在。倏忽而仁,倏忽而义,盖有并行不悖而不自知矣。故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若墨子之心,则倚于仁矣,而应物则有仁之迹;杨子之心,则倚于义矣,而应物则有义之迹。孔子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岂其心之有所倚于仁,有所倚于义耶?故无物则虚,虚则无所倚,无所倚则无迹。”林子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心兮本虚也。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应物无迹也。当喜而喜,当怒而怒,当哀而哀,当乐而乐。喜怒哀乐,从何而发,而天地以位,万物以育?岂非圣人虚而无我,故其功用则有若是其大欤?若大学所谓有所者,有我而不虚也。宋儒有言曰:‘人性上不容添一物。’物则失其性而不虚矣,此大学之所以贵格物也。又曰:‘心虚然后一天下之动。惟虚故灵,灵则感应而无不遂通矣;惟虚故明,明则触物而无不毕照矣。故有我则有所,有所则有物,有物则有迹。有我有所,岂其能虚?物而不虚,岂其无迹?”林子曰:“心犹镜也,虚而明者本体也。镜中所照之物,物之影也。影有去来,若执去来之影以为镜者,妄也。然此心大而无外者,太虚也。心惟其太虚也,故能范围天地,而与太虚同体矣。余心镜指迷篇,谓镜一物也,其厚不能分,而其径又不能寸,中之所涵,何其广且远也,况心则非铜非物,无方无所者乎?故曰:‘万物皆备于我。’我也者心也,心兮本虚,本无内外也。”林子曰:“去来之影,镜之照,镜之用也,知镜则知心矣。”或问何者为心之用也。林子曰:“镜之照,即心之知也。照乃镜之用,而知乃心之用也。”又问“知固心之用矣,而曰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也。此言非欤?”林子曰:“心之知,目之视,耳之听,手之持,足之行,一也。视听持行,岂非耳目手足之用乎?”曰:“然。”“然则视听持行谓之用,为耳目手足之本体也可乎?”曰:“不可。”“夫视听持行既不可为耳目手足之本体矣,而谓心之知,以为心之本体也可乎?余因之而例言之,而子其试听之。子其曰,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会知,而子不以为可乎?余今亦曰,听是耳之本体,耳自然会听;视是目之本体,目自然会视;持是手之本体,手自然会持;行是足之本体,足自然会行。而子亦以为可乎?”“夫知既不为心之本体矣,岂不曰,无知也,乃心之本体欤?无知则似入于禅。”林子曰:“若文王之不识不知,孔子之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岂其禅邪?”论语曰:“空空如也。”宋儒释之,有曰空空者孔子也,有曰空空者鄙夫也。或问“二说未知孰胜?”林子曰:“孔子空空也,鄙夫空空也,空空者本体也,孔子鄙夫一也。但孔子能复其空空之本体,而鄙夫则失其空空之本体矣。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心之窍则能知,犹口之窍则能言也。赤子之无知,未能言焉者也;大人之无知无不知,能言焉者也。”“然则鄙夫其赤子欤?”林子曰:“赤子之心,未尝亡也。但鄙夫之无知,犹人之患哑,窍尚未启,一赤子也。至于变幻谲诈,不复有纯一之心者,而人每以鄙夫目之,虽有其知,岂若无知?故尝有言曰:‘鄙夫者二,有有知者,有无知者。’故鄙夫之无知也,虽曰非大人之达矣,而质任不欺,殆孔子之所谓空空焉者是也;若鄙夫之有知也,而变怪叵测,殆孔子之所谓无所不至焉者是也。”或问“孔子之空空,是亦天之太空,是亦天欤?”林子曰:“然。”“然则鄙夫之空空,是亦孔子,是亦天欤?”林子曰:“然。但鄙夫每自凿其空空焉,故不孔子,不能天也。”“若见父即能孝,鄙夫也孔子有异乎?”曰:“不异也。”“见君即能忠,鄙夫与孔子有异乎?”曰:“不异也。”“见儒子入井,即有怵惕恻隐之心,鄙夫与孔子有异乎?”曰:“不异也。此其虚心以应世,而孔子之天,则固在也。至于不能忠,不能孝,不能仁,而曰鄙夫者何也?此盖失其本虚之心,而凿其天者然也。”或曰:“庄生以虚为达,固儒门所不道也,岂孔子之心亦贵虚欤?”林子曰:“世俗之人心不能虚,而以庄生为籍口者然也。若孔子之心不虚,岂其能时?岂其无可无不可邪?若伯夷虞仲夷逸朱张,与夫荷蒉丈人沮溺者流,不曰世之称贤哉?但其有所可于心,有所不可于心,故不能时,不能虚也。张子厚曰:‘由太虚有天之名,故天不虚,则无以造物;圣人不虚,则无以同天。’且天之生人也,有耳有目,有口有鼻,故自其统同者言之,则耳目口鼻,异形之中,而未有异也。设有异焉,则不可谓之,一本难以统同;自其辨异者言之,则耳目口鼻,同体之中,而未有同也。设有同焉,则不可谓之万殊,难以辨异。一本而万殊,统同而辨异。此天地之太虚,故能生生化化而无迹也。若以虚为儒门所不道矣,则天之太虚也,亦皆为儒门所不道欤?”或曰“世俗之人,以庄生为籍口者何也?”林子曰:“世俗之人,岂特事君之际,孔子所谓患得患失,无所不至焉已哉?即其一位之卑,一禄之微,一名之细,一利之小,则凡可以窃卑位,盗微禄,觊细名,获小利者,何不为也?”或曰:“庄生是欤?”林子曰:“余不知其是也,亦不知其不是也。但其达也,而禄位名利则不足以入其心矣。”林子曰:“虚之用大矣!尧舜虚其心以处于父子之际,故可以禅受,不然则不仁;汤武虚其心以处于君臣之际,故可以放伐,不然则不义;周公虚其心以处于兄弟之际,故可以东征,不然则不悌。”林子曰:“心惟其虚也,故能而敬而信以宰宇内;心惟其虚也,故能立德立言以教万世;心惟其虚也,故能合德于天地,合明于日月,合序于四时,合吉凶于鬼神;心惟其虚也,故能尽已之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参天地,赞化育。”林子曰:“心惟其虚也,可以语而足以兴也,可以默而足以容也;心惟其虚也,可以出而不为通也,可以处而不为高也。”吴有词客,携生平所撰诗若文,十数卷,入闽造林子而问曰:“圣人果可学欤?”林子曰:“可。”“然圣人之心,能通达万变矣,抑岂后世之人之所能企而及哉?”林子曰:“圣人之心,与我不殊也。心惟神明不测,故能变化无方。今即子生平所撰诗若文而观之,则子之心,殆亦能通达万变而圣人矣。”吴人瞿然异之曰:“岂其然哉?”林子曰:“子而诗焉,能三百篇,能汉,能魏,能六朝,能唐,能宋,能元;子而文焉,能典谟,能训诰,能纪世家传,能序,能记,能颂,能箴,又且能抑,能扬,能纵,能横,能翕,能张,能短,能长,能制庙廊黻冕之语,能裁山泽枯槁之言,能练释氏空寂之句,能烂霞侣翩逍之章,若子者,亦可谓通达于诗若文矣。此其本虚之心,故能变化有如此者。况以子之才,而志于圣人之学焉,则未有不圣人也,而通达万变,不于子之诗若文也可概见乎?”或问:“心本虚矣,岂不先虚其心,以为从入之门邪?”林子曰:“夫心本虚矣,而圣人之心,又以虚为大矣。若所从入之门,则先自存心焉始。故六十耳顺,七十不踰矩,非以其十五志学,三十而立,以为从入之门邪?大而能化,圣不可知,又非以其可欲之善,有诸已之信,以为从入之门邪?故曰下学而上达。子夏曰:‘日知其所亡忘音’,亡则操而存之矣。孟子曰:‘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又曰:‘所存者神。’若杨简学于陆子静者,而非孟子,则曰‘圣人之学不贵存’,岂不遗厥下学所从入之门邪?故谓下学所以上达则可,谓下学即是上达则不可。余故曰:下学乃上达之基,而存心实虚心之本,自迩自卑,成章而达,而进德之序,不可乱也如此。论语曰:‘君子敬则无失。’又曰:‘修已以敬。’敬也者,心之主乎中也。岂非所谓心在腔子里,求其放心而存心邪?宋儒有言曰:‘心有主,则能不动。’又曰:‘有主则虚,虚则邪不能入;无主则实,实则邪能入之。’世之儒者不知主敬,而为位禄名利所入,犹然自以为得者何与?不惟仲尼之门所不道,而亦且羞称于庄生者流矣,岂不哀哉!”时有儒名而禅学者,造林子而问曰:“孔门教人,果有法欤?”林子曰:“然。”“抑孔门教人之法,果以存心为先欤?”林子曰:“然。”“夫孔门教人之法既先存心矣,而释氏之教,则异于是焉,七处征心,皆云是妄,又焉用法,而先存心邪?”林子曰:“释氏之教,余未之学也。然余尝闻其概矣,亦有心法,亦先存心。金刚经曰:‘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则是释氏亦有其法矣。又曰:‘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夫曰无为法者,无为为之之不凿也。遗教经曰:‘心之可畏,甚于毒蛇恶兽怨贼,大火越逸未足喻也。’然能无制之之法邪?又曰:‘当急挫之,无令放逸,纵此心者,丧人善事;制之一处,无事不办。’又非所谓心在腔子里而存心邪?由是观之,则儒释之道,似亦有同焉。而子必欲逃儒以归释也,何欤?”林子曰:“世之学孔子,而非孔子之道者二。或迷于物,而不知所谓敬以存心者有之;或荒于虚,而不屑所谓敬以存心者有之。此孔子之道之所以不著也。噫!”或曰:“夫荒于虚也,岂不流之而入于禅者非也,若夫既学孔子之学矣,而又迷于物也何哉?”林子曰:“余之所谓物者,殆非可迩可殖之物,而迷之以溺其心也。昔宋谢显道,尝录古人善行,别作一册,程明道见之,谓其玩物丧志。又尝对明道举史书成篇,不遗一字。明道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矣。’明道之所谓物者,即乃余之所谓物也。夫以记诵博识,而为玩物丧志者,何也?郑毂曰:‘心中不宜容丝发事。’”“然则程伊川所谓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也,亦非与?”林子曰:“‘此颐不及家兄处也。’”“夫既曰存心矣,而又曰虚心者何也?岂非有以存之而致其虚邪?”林子曰:“此心本虚也,虽曰无待于致矣,若不有以存之,而能致其虚者非也;若必有以存之,而能致其虚者亦非也。盖心一太虚也,太虚一心也,不贰不息之真也,无声无臭之至也,何思何虑之本体也。其曰存心者,心可得而存乎?其曰致虚者,虚可得而致乎?余故曰:‘有存便是妄,有致即不虚。’又曰:‘放之则不存,任之岂能虚?’”林子曰:“盈天地间皆物也,皆物则皆道也,皆道则皆太虚也○,皆太虚,则皆我之心也。若云而烂焉,雨而润焉,山而青焉,水而流焉,鸟而飞焉,鱼而泳焉,草而花焉,木而植焉,莫非物也,莫非道也。莫不混沦变化于此心太虚之中矣。然天地则有内有外,有先有后,而此心则彻内彻外,彻先彻后,感而遂通,用之无尽,是虽欲穷其用之所从来也,殆不可得而拟议而致思者。天地有坏,而此心不坏者,心本虚也。心本虚者,真心也。故曰:‘太虚同体’。太虚其有坏乎?太虚不坏。此心其有坏乎?惟此心也,天得之以为天之心也,地得之以为地之心也,人得之以为人之心也。圣人之所以参两三才,而与天地同用者,此心本虚也,则亦谁得测识之?若不识此心,而别求所谓心者,则皆妄心也。然妄心本无也,妄心既无,真心自见。余尝以此心语人,而人未有不惊且骇者。”“然此心不传久矣,而子其孰授之?”林子曰:“得之太虚。”时有游于方之外,而自号为玄玄子者,造林子问心。林子既与之言矣,而玄玄子则曰:“此心何其大欤?若以此心烹媾而制炼之,能长生乎否也?”林子曰:“否。”“能冲举乎否也?”林子曰:“否。”“能拔宅而上升乎否也?”林子曰:“否。凡此皆寓言也,世岂真有长生冲举,与夫拔宅上升也哉?借言有之,殆不过为一身一家之谋尔,而非圣人之大也。”曰敢问圣人之大。林子曰:“大莫大于太虚,而圣人之心,则以虚为大焉。是故长生不足大也,而以长生贰其心者,心不能虚矣;冲举不足大也,而以冲举贰其心者,心不能虚矣;拔宅不足大也,而以拔宅贰其心者,心不能虚矣。且子之学,老氏之教也,而子独不闻老氏之言乎?道德经曰:‘先天地生,巍巍尊高。’而后人释之曰:‘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岂不以心为万象之主,无形而太虚邪?今聆子之言也,是亦可谓高明之士矣。顾乃惑于迂怪之谈,而长生而冲举而拔宅也何欤?而子又不闻存心致虚之言乎?”曰:“然则孔子之心亦虚欤?”林子曰:“然。‘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孔子之心不其虚乎?若‘有所忿懥,有所恐惧,有所好乐,有所忧患。’,即是心不在焉,而心不能虚矣。此学者之所以贵存心以致虚也。”林子每曰虚者,皆曰心之虚也。或问曰“我与天地万物也,其可得而虚乎?其不可得而虚乎?”林子曰:“不知也。纵或知之,又安得而言之?”又问。林子曰:“我其可得而虚乎?我其不可得而虚乎?不可得而知也。不可得而知,则亦不可得而言也。天地万物,其可得而虚乎?天地万物,其不可得而虚乎?不可得而知也。不可得而知,则亦不可得而言也。要之,惟其心之虚焉尽之矣。故以我言之,心虚则我虚矣。我惟其虚也,谁非我者,而天地万物,亦莫非我也。以天地万物言之,心虚则天地万物虚矣。天地万物惟其虚也,谁非天地万物者,而我亦莫非天地万物也。谁非我者,谁非不我者;谁非天地万物者,谁非不天地万物者。谓我非我者非也,谓我非不我者非也;谓我非天地万物者非也,谓我非不天地万物者非也。我也者我也,我天地万物也;天地万物也者,天地万物也,天地万物我也。谁得而我之,谁得而非我之?谁得而天地万物之,谁得而非天地万物之?故我,无非我也,无非天地万物也;天地万物,无非天地万物也,无非我也。有我即不虚,即非我,即非天地万物也;有天地万物即不虚,即非天地万物,即非我也。天地万物其我乎?我其天地万物乎?无不虚者,无非不虚者。不虚则我自我也,天地万物亦自天地万物也。虚则我不自我,而天地万物也;天地万物不自天地万物,而我也。若曰我即天地万物,则是知有我也,知有我,则尚有我也;若曰天地万物即我,则是知有天地万物也,知有天地万物,则尚有天地万物也。尚有我也,尚有天地万物也,而我与天地万物为非一矣。然则我与天地万物也,为一乎?为非一乎?不可得而知,不可得而言,要之,惟其心之虚焉尽之矣。若滞其心以求心焉,则非圣人之所谓心,而莫非虚也;若滞于虚以求虚焉,则非圣人之所谓虚,而莫非心也;若滞于我以求我焉,则非圣人之所谓我,而天地万物皆我也;若滞于天地万物以求天地万物焉,则非圣人之所谓天地万物,而我皆天地万物也。故我与天地万物,皆备于虚矣,皆备于虚,则皆备于心矣。而欲致其心之虚,以虚我也,以虚天地万物也,又惟于其诚焉尽之矣。然诚也者,天之道也。寂然不动者诚也。而强恕而行,又非其所以从入之门乎?”或问诚岂能虚邪?林子曰:“心本虚也,心本寂然不动而诚也。动则妄矣,即不能虚。故外而动于声色臭味者妄也,内而动于意必固我者妄也。周子曰:‘无妄之谓诚。’而诚也者,其心之所由以虚乎?故寂然不动者诚也,诚即虚也,而非谓寂然不动之外,而复有所谓诚所谓虚也。”“然而妄心可得而灭乎?”林子曰:“妄本无妄也,夫亦复其无妄之本体尔矣,而又奚待于灭邪?故灭之而动其心焉,是亦妄也。”又问其所以复之。林子曰:“灭之既无所于灭矣,而复之又岂有所复哉?”“夫既曰妄而灭之,无妄而复之;而又曰灭之无所于灭,复之无所于复者何也?”林子曰:“子其反观子之心矣,心之本体,其妄邪?其无妄邪?无妄,则无所于灭,而灭之者非也;无无妄,则无所于复,而复之者非也。灭之者非也,而曰灭者,其有得而灭邪?其无得而灭邪?复之者非也,而曰复者,其有得而复邪?其无得而复邪?其曰有得而灭者,而所灭也果何妄邪?其曰无得而灭者,又何其无妄之可灭邪?其曰有得而复者,而所复也果何无妄邪?其曰无得而复者,又何其无无妄之可复邪?故本无妄也,本无妄之可灭也;本无无妄也,本无无妄之可复也。盖心之本体,本如是其虚矣。岂其妄也,而有妄之可灭邪?岂其无妄也,而有无妄之可复邪?”林子曰:“心其有妄邪?心之有所于交而憧憧往来者,其妄心乎?心其有无妄邪?心之无所于感而寂然不动者,其无妄心乎?由是观之,动心之谓妄,动而妄者,妄心也;不动不妄,妄复无妄者,无妄心也。要之圣人之心惟其虚矣,故圣人之心惟其虚也,而心且忘矣,况其心之妄!心之无妄也,而得知乎?妄不知也,无妄不知也,又况其妄而灭之,无妄而复之,得而知乎?妄而灭之,无妄而复之,固不知也,而其心之虚也,亦不知之乎?殊不知虚也者虚也,心之虚也。心存于虚,心即不虚;心既不虚,何以能圣?然而未至于圣人者,则又如之何?故不知其心之有定在也,而不有以存之不可也;不知其心之无定在也,而不有以虚之不可也。不知其心之妄也,而不有以灭之不可也;不知其心之本无妄也,而不有以复之不可也。故善教者,其籍此以为教人之法乎?善学者,其籍此以为所从入之门乎?”或曰:“心之有定在也,岂非所谓制之一处,心在腔子里而心存邪?若夫心之无定在也,则吾不能知之矣。敢问。”林子曰:“五脏之心,犹五行之火也。石其有火乎?而击之而火者,真火之蕴于其中矣;人其有心乎?而触之而心者,真心之蕴于其中矣。故色之触乎其目也,而心即在目而能见矣;声之触乎其耳也,而心即在耳而能闻矣。余因是而推之,心本虚者,真心也。不有以触之则已,苟即其身而遍触之,则皆身也,则皆心也。心其有定在乎?火本无者,真火也。不有以击之则已,苟即其石而历击之,则皆石也,则皆火也。火其有定在乎?夫观火则知心矣,而心则若是其无定在欤?”林子曰:“岂惟是哉?诸凡天之所以为天,地之所以为地,人之所以为人,物之所以为物,而覆帱,而持载,而生生化化,莫非我之心也。而心则固若是其大矣,岂特石而击之,则皆火;身而触之,则皆心焉已哉?程明道曰:‘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名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陈白沙曰:‘此理干涉至大,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至,无一息不运。’会此,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或问遍触之则皆心者何也?林子曰:“人其有心邪,其无心邪?若言有心也,而心则何其虚焉而未尝心邪?若言无心也,则不特循其身而触之,无一处而非心也。又且浑其身而并触之,则并皆心也。岂其心也,有在此而不在彼邪?此心之所以无定在,而以神用焉者也。若火则亦有然者矣,石其有火邪,其无火邪?若言有火也,而石则何其冷焉而未尝火邪?若言无火也,则不特循其石而击之,无一处而非火也。又且浑其石而并击之,则并皆火也。岂其火也,有在此而不在彼邪?此火之所以无定在,而亦以神用焉者也。”或问“而覆帱,而持载,而生生化化,而莫非我之心者何也?”林子曰:“道无内外,故心无内外也。夫心无内也,而非无内也,无内而无非内也。今试以其内言之,天,我也内也,而天之所以覆帱者,莫非我也,莫非内也;地,我也内也,而地之所以持载者,莫非我也,莫非内也;人,我也内也,物,我也内也。而人与物之所以生生化化者,莫非我也,莫非内也。夫心无外也,而非无外也,无外而无非外也。今试以其外言之,天,我也外也,而天之所以覆帱者,莫非我也,莫非外也;地,我也外也,而地之所以持载者,莫非我也,莫非外也;人,我也外也,物,我也外也,而人与物之所以生生化化者,莫非我也,莫非外也。若必曰内也,道其有内乎?心其有内乎?若必曰外也,道其有外乎?心其有外乎?故道也者心也,心也者道也,太虚而已矣。太虚其有内乎?其有外乎?”或曰:“心无内外矣,昔闻有是言,而不知其义也。而子又曰天地人物,非内非外。岂不令人惊愕骇听,而心固有若是其大欤?”林子曰:“圣人之心如止水矣,而天光云影,相为徘徊。然所谓天光云影者,其在止水之内乎?其在止水之外乎?知水则知心矣,而其心之虚明也,水云乎哉?”陈白沙曰:“得此把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来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随时随处无不是这个充塞。色色信他本来,何用尔脚劳手攘乎?”林子尝诵斯言矣。或问“何者谓之把柄?而又曰更有何事者何也?”林子曰:“色色信他本来,则亦何事之有矣。”白沙又曰:“宇宙内,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动自静,自阖自辟,自卷自舒,感于此,应于彼,发乎迩,见乎远。”林子又尝诵斯言矣。或问“宇宙之内,似乎与我若不相关矣,而曰宇宙内更有何事者,岂其有所塞乎宇宙之内邪?”林子曰:“宇宙即我,我即宇宙,而岂有二邪?故宇宙之内,莫非虚也,而莫非我之虚也;莫非神也,而莫非我之神也;莫非化也,而莫非我之化也。虚而能神矣,神而能化矣,而其动也静也,阖也辟也,卷也舒也,其有动有静,有阖有辟,有卷有舒乎?其无动无静,无阖无辟,无卷无舒乎?其无不动,无不静,无不阖,无不辟,无不卷,无不舒乎?其非无不动,非无不静,非无不阖,非无不辟,非无不卷,非无不舒乎?此感而彼应也,发迩而见远也。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则亦自动自静,自阖自辟,自卷自舒,而有不自知者矣。”“然则何以谓之信也?”林子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信其本来之自然矣,而不自知其为之者;地之所以为地也,信其本来之自然矣,而不自知其为之者;吾之所以为吾也,信其本来之自然矣,而不自知其为之者。”白沙曰:“神理为天地万物主本,长在不灭。”林子曰:“天惟有此神理,而天之所以为天也;地惟有此神理,而地之所以为地也;人惟有此神理,而人之所以为人也;物惟有此神理,而物之所以为物也。夫天地且有坏矣,而况人乎?而况物乎?”“其曰长在不灭者,何也?”林子曰:“天气也,气则有时而灭矣,而其神理也,得而灭乎?地形也,形则有时而灭矣,而其神理也,得而灭乎?而人而物,亦复如是。岂其神理也,与形俱灭,与气俱灭,而与天地异邪?”林子曰:“圣人之心虚矣。虚之而神,神固不可得而言也。圣人之心神矣,神之而化,化亦不可得而言也。然而未至于圣人者,岂其能化?昔人有言曰:‘守之也,非化之也。’夫化不可得而言矣。然而何以谓之守也?守也者,守之也。故无适之谓一,一以守之者,守也;主一之谓敬,敬之以守之者,守也。存之养之,省之察之,而动静一于敬者,力行以礼之,守之之仁也。孔子曰:‘仁能守之。’守之而后能得也,得则不复失矣;得之而后能化也,化则不复守矣。明道曰:‘既得后,便须放开,不然却只是守。’故守之而至于能化也,不谓之圣人乎?大而化之,圣不可知。易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而程子则谓之着力不得,杨氏又谓之非力行所及矣。”林子曰:“圣人之学,非徒为其心,为其身焉已也。故格致诚正,止于至善矣。推之而至于齐家治国平天下者,皆其分内事也。又非徒为其家,为其国,为其天下焉已也。故未发之中,天下之大本矣,致之以位天地,以育万物,凡有血气莫不尊亲者,亦皆其分内事也。夫凡有血气皆无知也,又安能尊圣人以为君,而亲圣人以为父邪?抑岂知圣人达而在上,而尧舜也,则太和元气,流行于宇宙间矣。而凡有血气者,其能有外于宇宙者乎?不能外于宇宙矣,其能有外于圣人太和元气之中者乎?圣人穷而在下,而仲尼也,则浩然之气,充塞于天地间矣,而凡有血气者,其能有外于天地者乎?不能外于天地矣,其能有外于圣人浩然之气之中者乎?夫凡有血气,固无知也,固不能尊圣人以为君,亲圣人以为父也。殊不知君也者长之也,父也者生之也。而曰生长于圣人之气之中者,乃即所以尊圣人以为君,亲圣人以为父,而生而长之者矣。” “夫气一也,既曰:太和元气,而谓之达矣;而又曰:浩然之气,而谓之穷矣。岂其穷达异也,而气亦有异欤?”林子曰:“不异也。特以尧舜之事,孟子之书,而以穷达别而言之尔,而非有异也。”“然气固不异矣,而穷达有不异乎?”林子曰:“穷达之所异者,事业之迹尔。至于太虚同体,而是气之盛大流行,则未有异焉者也。故以太和元气,而言仲尼可也,以浩然之气,而言尧舜可也。然是气也,既无终始,岂有古今?既无古今,岂有穷达?故达而得是气也,天地以位,万物以育,凡有血气,莫不尊亲,而未始有异于穷也;穷而得是气也,天地以位,万物以育,凡有血气,莫不尊亲,而未始有异于达也。要之事业之迹,而圣人之见乎外者如此,殆非圣人之所谓大也。圣人之所谓大者,太虚也。圣人之太虚,其可得而见乎?太虚不可得而见矣,而太和元气之流行也,其可得而见乎?浩然之气之充塞也,其可得而见乎?而人之见圣人者,见其万物以育,而生而长矣,即此便谓之莫不尊亲也,即此便谓之天地以位也,即此便谓之太和元气,流行于宇宙间也,即此便谓之浩然之气,充塞于天地间也。是圣人之事业,莫大于此,而为无穷无达之至道矣。程子曰:‘尧舜事业,自尧舜观之,亦犹一点浮云,过于太虚尔。’故事业之事业者,可见之事业也。太虚之事业者,不可见之事业也。故可见者其迹乎?不可见者其神乎?昔者仲尼赞尧之大也,曰‘荡荡乎民无能名焉。’而其所可见者,则曰‘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故成功文章者,有穷有达之事业,而人可得而见也;民无能名者,无穷无达之事业,而人不可得而见也。然而天地也,其有事业之迹,而人得而见之乎?而人之见天地者,见其天位乎上而万物覆焉,而以为大也;见其地位乎下而万物载焉,而以为大也;见其万物并育,以生以长焉,而以为大也。殊不知天地之所以为大者,太虚也,人其可得而见乎?”或曰:“删述六经,垂宪万世,是乃仲尼万世之事业也,而子亦不以为大欤?”林子曰:“此亦事业之迹,而非仲尼之大也。殆亦仲尼之一点浮云也乎?故仲尼之所以大者,一太虚也,拟之尧舜,则亦何穷何达?仲尼之所以大者,一太虚也,拟之天地,则亦何大何小?”或问气无古今。林子曰:“唐虞之时,尧舜则有是气矣,由唐虞以来,至于春秋,亦莫非是气之充满也;春秋之时,仲尼亦有是气矣,由春秋以来,至于今,亦莫非是气之充满也。由此观之气,其有古今也哉?”“夫既曰无古今矣,而又曰无终始者何也?”林子曰:“天地其有始乎?而是气也,则始天地以为始,而未始有始焉者矣。天地其有终乎?而是气也,则终天地以为终,而未始有终焉者矣。由此观之气,其有终始也哉?既无古今,复无终始,则是气也,不谓充满太虚而未尝息者乎?故天地非此,则无以位;日月非此,则无以明;四时非此,则无以序;鬼神非此,则无以灵;万物非此,则无以长,无以生。而圣人之所以参赞化育,以位天地,以明日月,以序四时,以灵鬼神,以生以长万物,而莫非是气之所为也。故得是气也,无生无死,即有死者身,孔子所谓夕死可也。失是气也,有生有死,即不死者身,孔子所谓罔而生也。”又问气之所从生。林子曰:“太虚而已矣。太虚者,先天也。先天不属气,其乃气之所从生乎?”“夫如此,则我与天地,一太虚也,而是气也,不于太虚中而自相流通者乎?”林子曰:“我其专矣,翕矣,而天地之气,有不凝聚乎?我其直矣,辟矣,而天地之气,有不发散乎?然而专也,直也,翕也,辟也,其我乎?其天地乎?故我之专也,直也,翕也,辟也,天地也;天地之专也,直也,翕也,辟也,我也。”程明道曰:“学有所得,不必在谈经论道间,当于行事,动容周旋中礼得之。其所谓得者,岂孟子所谓自得,而得其所自有邪?”又曰:“若不能存养,只是说话,其所谓存养者,岂其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而诚敬以存之养之邪?”又曰:“外面事不患不知,只患不知自已。其所谓自已者,岂其得之者,得此自已存之养之,以存养此自己邪?”又曰:“心懈则有防。”又曰:“懈意一生,即自暴自弃也。自暴自弃,便丧自己。而始学之士,能无防乎?能防之而不密其功乎?”易曰:“神无方,易无体。”故心神也,惟其无方也,故能神。心易也,惟其无体也,故能易。无方无体,非其心之虚乎?大学曰:‘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故作圣之道,始而存心,中而致虚,终而复其虚之本体,如此而已矣。然主一主敬,而存其心焉可也。若告子之不动心也,而袭取外义矣。谓之存心可乎?无将无迎,而虚其心焉可也。若晋人之盛清谈也,而遗落世事矣,谓之虚心可乎?或问“遗落世事,而不谓之虚心者,何也?”林子曰:“圣人虚心以应事矣,至于外其事而致其虚焉,则亦何贵于虚哉?古人有言曰:‘万事不碍虚空,虚空不碍万事。’此圣人之所以虚心以应事,而贵于虚也。”“夫心本虚矣,而其所存者果何心也?”林子曰:“即其放于色于声者,而求之存尔。”“如此则谓之有心可也?”林子曰:“安得谓之无心?夫无心也者,真心也。故无心而谓真心者,无妄心也。”或问“程子见人静坐,必叹其善学。若欲致其虚也,而不静坐可乎?”林子曰:“致虚不在于静坐,而静坐非以致虚也。”“夫致虚固不在于静坐矣,至于存其心也,而不静坐可乎?”林子曰:“存心不在于静坐,而静坐非以存心也。”“如此则静坐非欤?”林子曰:“何可非也?但其心也,操之且难得而存矣,况静坐也,得而存乎?夫心且不可以静而存矣,况于虚也,又岂可以静坐而致乎?故心存则静,静久则安。虽云静也,而未必其能安焉,是固有待于存矣。至于安也,则存存而无失焉,乃犹有待于存邪?辟之放豚矣,而不有以招之不可也;招而既久,能自不放而安矣,而必有以招之不可也。” “孔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岂其无知无能也,而孔子谓之下愚欤?”林子曰:“此非孔子之所谓下愚者。若以无知无能而以为下愚焉,则赤子之无知无能也,是亦下愚不移欤?殊不知无知无能者,赤子也。而赤子之所以能大人者,以原具有大人通达之心,而此其立本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者,大人也。而大人之所以为大人者,以本有赤子纯一之心,而此其推行矣。故知其善之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善之不可为而不为之者,上智也。设其可得而移焉,则亦不可谓之上智矣。知其善之可为而不之为,知其不善之不可为而必之为者,下愚也。设其可得而移焉,则亦不可谓之下愚矣。然孔子之所谓下愚者,非为无知无能之下愚,而安于下愚者道也;乃为有知有能之下愚,而自为上智者道也。”“然则上智之下愚也,岂其不可得而移邪?”林子曰:“能移则便为上智,不能移则终于下愚。夫亦存乎人尔?”
97. 心本虚直指    门人卢文辉校辑
    林子每以“心是圣人”教人。或问圣人之心。林子曰:“圣人之心,凡人之心也。但其灵关无时不启,神理无时不彰。虽与凡人异也,而其日用应酬之间,则亦有见在心者存,而未始与凡人异也。”又问“何为见在心?”林子曰:“见在心者,平常心也。孟子曰:‘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者,以其心之本虚也。惟其心之本虚也,故能即触而即应,即感而即通,而若是其速矣,无俟拟议,谓非见在心而何?且见曰乍见,而有则皆有,夫岂有惊人可喜之行哉?言之虽不足听闻,而其实则天下之至理具焉。无矫无异,又非平常心而何?”或问“见在心,固曰平常心者是也,而与所谓神理者,则亦有同欤?”林子曰:“神理即寓于见在心之中,而见在心之真机,即此神理之妙用矣。然皆从灵关中出,而非有二也。故人孰不有此灵关也?孰不有此神理也?此固至平至常之心,但百姓日用此心而不自知尔。”“夫不曰关而曰灵关,不曰理而曰神理者,何谓也?岂非灵之神之,乃所以异之耶?”林子曰:“夫关曰灵关,理曰神理者,抑岂无其谓哉?卒卒无斯须之顷,从何而发,莫不出于自然,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而不谓之灵,而不谓之神,而不谓之异不可也。然而人皆有此灵关也,人皆有此神理也,随取随足,淡乎无味,是皆愚夫愚妇之所与知与能也。而天下后世遂以为不足知不足能,而不之灵而不之神而不之异者,亦多有之。此则贤知之过,而圣人之道,所以不明不行也。”“然此见在心也,是亦圣人之心欤?”林子曰:“是亦圣人之心也。本之灵关,神理自足,充此心也,而圣人固在我矣。优而游之,俟其自化,而勿忘勿助之间,真机活泼,岂不与天地之神化,同其流行,鸢鱼之自在,相为飞跃耶?故此见在心也,实惟作圣人之要,入德之门矣。”林子曰:“今自凡人言之,乍见之顷,灵关启焉,神理彰焉,凡人固与圣人无异也。而乍见之后,遂不复有乍见之心矣,灵关不启,神理不彰,岂其能与圣人不异邪?又自圣人言之,乍见之顷,灵关启焉,神理彰焉,圣人亦与凡人无异也。而乍见之后,一如乍见之时矣,灵关无有乎不启也,神理无有乎不彰也,岂其能与凡人不异邪?”或问“乍见之顷,岂其平旦未与物接之时之心欤?”林子曰:“是亦未与物接之时之心也。”“然此乍见之顷也,有思虑之心乎否也?”林子曰:“何思何虑。”“有将迎之心乎否也?”林子曰:“何将何迎。故无有作圣人之心则已,如有作圣人之心也,亦惟在于乍见之顷之心,而察识之,而扩充之尔。”或问“何谓灵关?”林子曰:“所谓‘谷神’者是也。谷惟其虚也,故有神理存焉,即呼即应,何其速也!”“然则灵关有定在欤?”林子曰:“无在无不在也。设言灵关之有定在也,而谓之灵关可乎?故谷曰神谷,关曰灵关者,神灵之也。”林子曰:“天人之际,惟一气之相为阖辟,相为联属已尔,而非有二也。”或问:“天人异矣,而曰一气相为阖辟,相为联属者,何也?”林子曰:“天人岂异邪?故我而呼也,则天地之气,于焉而发而散;我而吸也,则天地之气,于焉而翕而聚。不谓之我之气,与天地之气,相为阖辟,相为联属邪?天地而春也,则我之气,于焉而温而和;天地而秋也,则我之气,于焉而严而肃。不谓之天地之气,与我之气,相为阖辟,相为联属邪?此盖天人相与之微,一气之感通者然也。故或有所于阖,有所于辟,有所于联,有所于属,而拟议之,而安排之,而谓之灵关不可也,谓之谷神不可也;又况曰:浑沦天地于无外,而为一气感通之真机乎?”或问“所谓灵关者,岂其灵府之义欤?”林子曰:“然。然岂其真有所谓关,有所谓府者哉?特假名尔。故自其精神之凝聚者言之,则谓之灵府,而显仁藏用之机寓焉;自其乾坤之门户者言之,则谓之灵关,而一阖一辟之变寓焉。灵关灵府其义一也,大凡天下之物,有可以神灵之者,则不可谓之平常;有可以平常之者,则不可谓之神灵。惟此见在心也,而至平至常之中,则自有至神至灵者在焉。故充此见在心也,可以皇,可以帝,可以王,可以师万世,可以赞化育,是皆率性之道,自然而然也。”或问“忠臣孝子,一点丹心,岂其所谓神理也,而亦从灵关中出欤?”林子曰:“然。即此一点丹心,乃神理也,而亦从灵关出矣。始然之火,始达之泉,其殆尧舜汤文周孔所相授受之心也乎?然此心之体则本虚也。夫惟此心之体之本虚也,故能体同太虚;惟其体同太虚也,故能用同天地。”或问“三教同欤?”林子曰:“不知也。”“夫既曰三教合一矣,而今曰不知者何也?”林子曰:“‘合一’二字之义,殆非所谓同也。余每叹世人,鲜有能识字义者,既不识字义矣,而欲明古先圣人之书也,不其难乎?”“然而所谓‘合一’者,何义也?”林子曰:“‘合一’也者,合而一之之谓也;岂其同之之义耶?若以合一为同焉,则即标之以‘一’足矣,而又益以‘合’字也,不其赘乎?故合而一之者,合儒道释者流,而一之以孔子之儒者,此其义也。”“夫既学孔子而儒矣,而又曰一之以孔子之儒者,何也?”林子曰:“世之所谓儒者,又非孔子之所谓儒也。”“若释老氏之不昏不嗣矣,岂其教也不与孔子之儒异邪?”林子曰:“老氏曷尝不昏不嗣哉?而老氏之所以不昏不嗣者,盖自宋艺祖始,而非老子之教之初也。若释氏则有不昏不嗣者,亦有而昏而嗣者。要之佛即心也,而释氏之教,则固不专在于不昏不嗣者矣。此余之所以必欲合儒道释者流,而一之以孔子之儒焉者也。”余初 “三教归儒”之说,众甚异焉,久乃信之;众既信矣,故儒不复谈矣。近又有来言三教者,余乃附其说于此卷之后,而与之谈者其略也。亦以见余昔日所云三教者,大都以孔子为宗,而以世间法,以语世间人也。林子兆恩
98. 须识真心   门人陈衷瑜订正
   林子曰:“人有人心,亦有天心。欲识天心,先空人心。惟此天心,即汝真心。真心是性,真性是心。湛然常寂者心,寂而常感者心,汝甚毋以思虑心为汝真心。惟汝真心,即我之心。惟我真心,即天下人之心。天下人真心,即万古圣人之心。万古圣人真心,即天地之心。惟此真心,通天地人心。惟此真心,历万亿劫不坏心。为学初心,先求放心。心无出入,方识真心。”谢上蔡曰:“人须识其真心,世儒不识真心,而其所相告语者,乃憧憧往来之心也。列之肝脾肺肾,身中之五行也。真心者太极也,太极而阴阳也,阴阳而五行也,而谓五行太极也可乎哉?”林子曰:“天地无心也,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圣人无心也,感其见圣人之心乎?”林子曰:“心本寂然,亦安有妄?若于六尘中触情动念者,便是妄心。”林子曰:“心本无思也,心本无为也。思则憧憧矣,为则扰扰矣。憧憧扰扰者,妄心也。”林子曰:“心本无意必固我也,意必固我者妄心也。”林子曰:“离物者心也,不离物者心也。若不离物,心亦妄也;若必离物,心亦妄也。”或问“妄心非心与?”林子曰:“妄心非心,故曰妄心。心本无妄,而妄又安可以名心邪?”林子曰:“心也者,无所不包者也;故天之体,不足以儗其大。心也者,无所不入者也,故物之细,不足以儗其微。”林子曰:“心旷然而通于千百世之上,而千百世之上非先也;心旷然而通于千百世之下,而千百世之下非后也。”林子曰:“夫人之心皆明镜也,而圣人特不尘之尔;夫人之心皆止水也,而圣人特不波之尔。”林子曰:“所谓孔颜乐处者,乃吾心之鸢飞鱼跃,活泼泼地也。”林子曰:“花柳风月,总属自家,触处皆是境,则触处皆是心也。”林子曰:“乍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者,心之本体本如是,而非有所强也;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者,心之本体本如是,而非有所加也。”或问:“人也者人也,而人则安能心天地之心邪?”林子曰:“非以其人能心天地之心也,而以其人之心,能心天地之心也;非以其人之心,能心天地之心也,而以其人之心,即天之心,而后能心天地之心也。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者,此天心也。纵或未之能立也,纵或未之能达也,而吾之精神气脉,盖未尝不与斯人之心,相为流通,相为贯属也。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此天心也。纵或未之能安也,纵或未之能信也,纵或未之能怀也,而吾之精神气脉,盖未尝不与老少朋友之心,相为流通,相为贯属也。疲癃残疾之欲其得生,鳏寡孤独之欲其得养者,此天心也。纵或未之能生也,纵或未之能养也,而吾之精神气脉,盖未尝不与疲癃残疾,鳏寡孤独之心,相为流通,相为贯属也。上而日月星辰,雨风露雷,欲其以顺而以序,下而山川鬼神,鸟兽鱼鳖,欲其咸宁而咸若者,此天心也。纵或未之能顺也,纵或未之能序也,纵或未之能宁,纵或未之能若也,而吾之精神气脉,盖未尝不与日月星辰,雨风露雷,山川鬼神,鸟兽鱼鳖,相为流通,相为贯属也。夫如是,则吾之心,皆天之心也。既曰皆天之心矣,不谓之人者天地之心乎?”林子曰:“物物也,人物也,天地亦物也。而心则非物,若心可得而物之,是亦物也,又安能妙万物?然则心与天地孰大?曰:心大。故天地也者,人资之以始,人资之以生者也;心也者,地资之以平,天资之以成者也。”林子曰:“天也者,气也,而有未始气者存焉;地也者,形也,而有未始形者存焉;人也者,形也,气也;心也者,未始形也,未始气也。人之所以小于天地者,非以其形乎?非以其气乎?人之所以大于天地者,非以其心乎?”林子曰:“心也者经也,万世不易之常经也;经也者心也,万世不易之常心也。故六经也者,所以发明乎其心之经也。非以六经之文为经也,然经之文以文经也,万世不可得而易也。故经之文,亦以名经。若夫三纲五常,礼之经也,万世不可得而易也;九经,政之经也,万世不可得而易也。而况心乎?礼非心不叙,政非心不饬,文非心不征。”林子曰:“天命之谓性,心由性生也。而心属火,内而肝心脾肺肾,犹外之木火土金水也。念念常在于欲,即谓之人心;念念常在于道,即谓之道心。然以道存心,岂不善哉?特贤人持守之功,殊非圣人头脑学问,忘其本根,不由中出,故曰惟微。若能知吾身之中而允执之,则性由此立,道由此出。譬山下泉,涓涓不竭,此蒙以养正,乃圣功之大也。”林子曰:“心即中也,仁乃其中心之生生而不息者也,故曰中心安仁。命于此而立,性于此而存,易之所谓尽性至命者,在此中也。是中也,广大配天地,著明配日月,变通配四时,屈伸配鬼神。圣经曰:‘在止于至善。’以其止于其中,而喜怒哀乐之未发者,浑然在中,粹然至善也。故曰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又曰性无不善。中者土也,而土之正色黄,故曰黄中,又曰安土。坤为腹为体,故曰居体,以其寂然也,故曰诚;以其不贰也,故曰一;以其原无邪曲也,故曰直;以其能阴能阳,能刚能柔,能仁能义,而天地人之道统于此也,故曰太极,又曰人极,又曰心极。心极者,中极也,又曰皇极,以之明三纲也,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以之明五常也,则曰仁曰义曰礼曰义曰智曰信。易知也,而静专动直之机存焉;简能也,而静翕动辟之机寓焉。易谓之美在其中,孟子谓之仁义礼智根于心。此所谓‘心’,乃中心之心也,譬磨之所以能旋转者,以其心之在中也,故曰中心安仁,天下一人而已矣。”黄生问曰:“中心之心,非我之真心与?”林子曰:“中心之心,何思何虑之心也。殊途同归,百虑一致,谓之真心不亦可乎?余每以此语人,乃今明言告汝,此亦非汝之真心也。若所谓真心者,盖通于生死之故,而未尝有存亡焉者,乃汝之真心也。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其旨微矣。余尝深究其义,而反其词曰:‘未知死,焉知生?’则孔子言外之旨,或得以益明。故我而生也,则中心之心,固在我矣;我而死也,则中心之心,寄在何处?岂不随生而存,随死而亡,而谓之真心不可也。若余之教,每曰始而存心者,存此心也;中而致虚者,心要放而不复存矣。终而复其虚之本体者,又且忘之,而不知有所谓心焉。不知有心,乃见真心。”“然此真心果无所倚与?”林子曰:“恶乎其有所倚也?然此心之分量,本自广大,易之所谓周流六虚者,即此心也。释氏之所谓人死性不灭者,即此心也。天地有坏,此心不坏,惟其不坏,故名真心。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而曰‘夕死可矣’者,以此真心,不与天地而共坏也。第中心之心,则自孔孟以来,鲜有知之者,而况所谓无存无亡,而无所倚之真心邪?”卢子文辉曰:“毋曰是我非我,毋曰非我是我。我我我,谁知真我?毋曰非心是心,毋曰是心非心。心心心,难识真心。故真我不可不知,不知真我,非我我也。真心不可不识,不识真心,非我心也。”                                                                                       门人陈大栋命梓

莺歌 发表于 2019-5-4 14:21:23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三十卷                                 99. 林子旧稿 100.林子续稿99. 旧稿    门人卢文辉校正 得一论一之时义大矣哉!一者,中也。孔子之一,即尧舜之中也。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王侯得一以为天下正。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五者之达道,三者之达德,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灵也,所谓神以知来,智以藏往也。所谓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也。分之为二,阴阳之根柢也;分之为五,五行之枢纽也;又分之为八,八八六十四,而为河图之数也;又分之为九,九九八十一,而为洛书之数也;又散之为万,生生化化,万物之纲维也;蕴之为性,则为仁义礼智信也;显之为伦,则为亲义序别信也;灿之为文,则为易书诗春秋礼乐也。大哉一乎,斯其至矣!羲文得其一,而周易兴焉;禹箕得其一,而洪范畴焉;周茂叔得其一,而太极图焉;邵尧夫得其一,而经世作焉。易谓之太极,大学谓之至善,中庸谓之一,老子亦谓之一,亦谓之中。归根者,归此也。复命者,复此也。居安者,居此也。资深者,资此也。建诸天地而不悖,以此而建之也;质诸鬼神而无疑,以此而质之也。考诸三王而不谬,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以此而考之俟之也。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以此而合之也。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刚与柔;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莫不由此。皇之所以为皇,帝之所以为帝,王之所以为王,亦莫不由此。明此穷而在下,则希圣希天;明此达而在上,则为君为相;明此而上观天文,则日月有常,星辰有纪;明此而下察地理,则山川流峙,动植以生;明此而中考人物,则尽人之性,尽物之性。故曰得其一而万事毕。此三教所同,而圣圣相授守一道也。 心隐说龙江道人复以心隐子自号。黄生问曰:“请问‘心隐’之义。”林子曰:“心隐者,隐心也。身隐而心隐,身见而心亦隐矣。时见时隐者身,无见无隐者心也。隐则为逸民,所谓小隐山林也;见则为隐吏,所谓大隐城市也。故心隐者,不在山林,不在城市,惟其心之静尔。闹则如寂也,剧则如闲也,有为而无为也,有作而无作也。朝廷之上,犹其烟霞之谷也;民物之繁,犹其无人之境也;纷华之地,犹其旷莽之墟也。所谓隐者,隐于不隐;所谓不隐者,不隐于隐;未尝隐,未尝不隐;未尝不隐而隐,未尝隐而不隐。隐不在身,而在于心;隐不在心,而在于无所隐;隐不在于无所隐,而在于无所不隐;隐不在于无所隐无所不隐,而在于无所隐而忘其所谓隐,无所不隐而忘其所谓不隐。身隐弗知也,心隐弗知也,小隐弗知也,大隐弗知也,有所隐有所不隐弗知也,无所隐无所不隐弗知也。”黄生曰:“心隐之义,若是其大与?”林子曰:“犹未也。天之生人也,一灵炯炯,浑然在中,老子所谓‘得一’者,得此之一也;释氏所谓‘归一’者,归此之一也;孔子所谓‘一贯’者,以此一而贯之也。赤子之心,纯一无伪,以炯然者未雕尔,浑然者未散尔。及其长也,渐生智虑,日复一日,本来之心,荡然无余矣。是故人心者,心属之人也,所谓‘方寸’者是也;天心者,心属之天也,所谓‘天根’者是也。虚其方寸,而神栖于天根。降而伏之,退藏于密,寂然不动,无思无为,所谓内观其心,心无其心,斯则心隐之义也。”黄生曰:“然则隐其心而无所用乎?”林子曰:“隐其心者,所以用其心也。故隐其心者,心蕴而为性也。用其心者,性发而为心也。心辟之火也,性辟之石也。石未尝有火,而火生于石;性未尝有心,而心生于性。无火而有火,石中之真火也;无心而有心,性中之真心也。故隐其心者,未尝静也;用其心者,未尝不静也。隐者,隐其所用也;用者,用其所隐也。隐其所用,则用未尝不隐;用其所隐,则隐未尝不用。恶乎隐,恶乎不隐?恶乎用,恶乎不用?恶乎未尝隐,未尝不隐?恶乎未尝用,未尝不用?恶乎隐而用之,恶乎用而隐之?恶乎用用而隐隐,恶乎隐隐而用用?恶乎用其所不得不用,恶乎隐其所不得不隐?恶乎有隐而无隐,恶乎无隐而有隐?恶乎有用而无用,恶乎无用而有用?恶乎所谓隐其心者隐,而用其心者亦隐也?恶乎所谓用其心者用,而隐其心者亦用也?噫!安得无心之徒,而与之共论隐心哉?” 虚心心隐子曰:“耳目之窍,吾身之门也。方寸之地,吾身之堂也。神明之舍,吾身之室也。故众人心处于方寸之地,犹人之处于堂也,则声色得以从门而摇其中;圣人心藏于神明之舍,犹人之处于室也,则声色无所从入而窥其际。故善事心者,潜室以颐晦,而耳目为虚矣;御堂以听政,而耳目为用矣。” 说天说文曰:“天者,颠也。颠者,反复之义也。夫天惟其颠也,故日月得而贞明焉,星辰得而昭列焉,四时得而错行焉,百物得而化生焉。盖吾身亦有日月,亦有星辰,亦有四时,亦有百物。故天有其极,而天行自健;吾身亦有其极,而吾身一天也。夫天如彼其高且远矣,而吾以藐然一身处乎其间,安能与之为一邪?而所以能与天为一者,我知之矣,以吾身有其极,而神明之舍存焉。所谓神明之舍者,非惟吾之一身为然也。在天谓之北斗,在河图谓之虚中,在洛书谓之五位,在日月谓之真阴真阳。有以为中而执之,有以为止而安之,有以为至善而止之。至无而至有也,至虚而至实也,至细而至大也,至迩而至远也。易而易知也,简而易能也。循环不穷,流转无息,而有天枢之象焉。执其枢而立其极,则吾之一身,日月于焉而代明,星辰于焉而昭列,四时于焉而错行,百物于焉而化生。此其所以与天同也,故曰吾身小天地。然说文谓之颠者,即易所谓地天交泰水火既济之义也。故曰天不颠无以运,人不颠无以生。大哉‘颠’矣。天且不违,而况人乎?” 天游说天游翁鹤发童颜,翛然羽客也。初以云淇自号,盖有志于烟霞水竹之间。已而愿与天者游,遂复以“天游”名斋,乃索言于心隐子兆恩。兆恩曰:“天下之物,不足与游乎?则舜何为‘木石与居’而‘鹿豕与游’也?”天游翁曰:“舜则寄天于物也。与物为侣者,即与天为徒也。”“天下之人不足与游乎?则孔子何为有‘吾非斯人之徒而谁与’之叹也?”天游翁曰:“孔子则寄天于人也。与人为俦者,即与天为偶也。故未与物接,则惟心惟天;即与物接,则即心即物。物之所在,则心之所在;心之所在,则天之所在。若寄身于旷莽之野,则谓之枯槁之士;若发想于八极之表,则谓之虚诞之流。故静则心涵乎天,动则天寓于物。”“然所谓心者,非动非静,非物非天也;所谓游者,无动无静,无物无天也。盖有动则着于动,有静则滞于静,有物则狥于物,有天则丧其天。”天游翁曰:“子之言至矣。若有天丧天之说,余窃惑之。”心隐子曰:“天惟其虚也,故能运阴阳;心惟其虚也,故能神变化。若天自有其天,是天有心也,其何以运?心自有其天,是心起念也,其何以神?”天游翁曰:“此可谓知天之道,达心之神矣。以子前所言而观之,吾则见天于物也;以子后所言而观之,吾则见天于心也。”心隐子曰:“谓即物即天则可,谓见天于物,则物与天犹二也;谓即心即天则可,谓见天于心,则心与天犹二也。故远观其物,物无其物;内观其心,心无其心;上观乎天,天无其天。不知有物,不知有心,不知有天。有游而无游,无游而无不游。游不在物,亦不在心,亦不在天,然后斯谓之与天者游矣。” 拙斋说诸叔养豫君,以“拙”名斋。心隐子兆恩曰:“拙乃垢称也。奚拙之乐?”拙斋君曰:“请言余之所以乐于拙也。吾观世之巧于求名者,未始得名,巧于射利者,未始获利,是巧未尝不拙也;又观世之拙于取名者,而名或随之,拙于谋利者,而利或归之,是拙未尝不巧也。拙而巧者,巧于用拙也;巧而拙者,拙于用巧也,此余之所以乐于拙也。虽然,余安于无所用也旧矣。盖诚有乐于拙,而亦不得不拙也。”心隐子曰:“有所用者,无所用也;无所用者,无所不用也。安知无所用而不为有用之大者乎?又安知有所用而不为有用之小者乎?”拙斋君曰:“天下安所用其拙乎?”心隐子曰:“君子以拙而能,亦以拙而有所用也;小人以能而拙,亦以能而无所用也。盖君子惟其拙也,则其心虚,而天下之能皆其能也;小人惟其能也,则其志骄,而天下之能皆非其能也。安知拙者之不为能,而能者之不为拙者乎?又安知拙者之不能于用人,而能者之不拙于自用者乎?”于是拙斋君请纪之,为拙斋说。 益斋说刘君于谦,以“益”名斋。林子曰:“岂非以谦而受益欤?”刘君曰:“然。”林子曰:“若谦而无所益焉,吾子其亦谦乎否也?”刘君曰:“满则招损,而谦必受益也。易之所谓‘尊而光,卑不可踰’者,谦而益也。”林子曰:“谦而思益,则谦乃为益也,非为已也。谦非为已,则谦而非诚也。”刘君曰:“余于是惟知有谦,而不知有益者,可乎?”林子曰:“不知有益而自益者,乃为益之大也;不知有谦而自谦者,乃为谦之至也。故居尊而谦固也,而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者,盖时有所当泰,虽泰亦谦也。处卑而谦固也,而分诸侯之庭,而与之抗者,盖礼有所当抗,虽抗亦谦也。如是则谦不在于谦,而在于忘其所谓谦;益不在于益,而在于忘其所谓益。不知有谦,不知有益,而后为谦之益,庶无愧以‘益’名斋之义也。” 自得说君子之学,欲其自得之也,自得则乐矣。余因以快活为号者,欲其自得而乐之也。故君子之所乐者,内而足于已也;小人之所乐者,外而籍乎人也。足于已者,已得而有之,已得而乐之也;籍乎人者,已不得而有之,已不得而乐之也。是何也?盖君子以乐为乐,而小人则以苦为乐也。惟其以苦为乐,故其役于利也,孳孳焉以利为事;觊乎名也,急急焉以名为重。日夕展转于怀,交战于心,固有未得而患得,既得而患失之,岂所谓自得而乐之之道邪?宋之周茂叔,每令二程寻仲尼颜子乐处,盖乐得其处,则其所乐者内,而自得矣;所乐者内,则内有真乐,而无待于外也。自得而乐,则自足于已,而无待于人也。故可贵可贱,可利可害,可生可死。若于贵者利者生者而乐之,于贱者害者死者而不乐之,非吾之所谓快活也。贵贱得而齐之,不能不易虑于利害;利害得而一之,不能不贰志于死生。非余之所谓快活也。余之所谓快活者,不在人而在已,不在外而在内。不知所谓贵贱,不知所谓利害,亦不知所谓死生,所谓自得之也。三弟懋协知余之所以快活者惟在于自得,遂以“自得”名斋,其亦知真乐之道,可谓有志之士矣。 利字思义说浙人段子利,以年少商于榕,请字于心隐子。心隐子曰:“其思义乎?”又请说于心隐子。心隐子曰:“见利忘义者,小人也;见得思义者,君子也。故君子之处利也,必曰如此而为义,如此而为利,然后择其所谓义之利者而为之;小人之处利也,必曰如此而为利,如此而为不利,然后择其所谓利之利者而为之。段子其将思为君子乎?思为小人乎?但为商者日处乎利之中,其易没于利也固矣;然知义故不辱,知命故无忧。孔子曰:‘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是盖其所好者义也,不可求者命也。段子亦惟以义为利,以命自安。其可或没于利,而不知君子小人之分哉?”于是段子请纪其言。 偷桃说偷桃之旨,亦寓言也。夫桃果植之得阳者,核中之仁,树而芽之,由是而条,由是而华,由是而实;而复树之,而复芽之,而复条之,而复华之,而复实之,生生于天地间,未尝息也。故谓之桃者,以此心之芽条华实,生生不息也。其谓之偷者,乃盗天地之精,窃日月之华,以复此不息之真体也。浦城望川李君,图偷桃一幅,遥仗文学彤江宋君索余言。余惟李君必能识桃之仁,生生不息而求仁于心者,“我欲仁,斯仁至矣!”岂必如玄门者流羡情于方朔,骛志于王母,而流于荒唐窅窈之归耶?书附宋彤江报命。宋彤江试以余之言与望川一细谈之,如何? 题三教图释氏曰明心了性,儒者亦曰尽心知性;道家曰性命双修,儒者亦曰尽性至命。曰心曰性曰命之既同,则天下之道原于一矣。释氏之归一,道家之得一,儒者之一贯,盖谓此也。虽然,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所谓“一”者,是天地且不能违矣。后世不知心性与命,则异同之说起,而邪正之所由以分也。 题大睡图世称陈希夷,大睡三年,小睡三月,果可信乎?林子曰:“希夷未尝睡也。”果不可信乎?林子曰:“希夷未尝不睡也。希夷者,专气致柔,全形抱一,心无所知,目无所见,此固有同夫人之睡者,世人遂以大睡称之,而谬为三年三月之说。噫,亦惑矣!岂知睡者希夷之形,而不睡者希夷之神乎?然则希夷之睡而觉矣,又如之何?觉则对境忘情,而不睡之中,自有真睡者在焉。于是又知不睡者希夷之形,而睡者希夷之神也。睡则未尝睡,不睡则未尝不睡,此乃‘大睡’之义也。” 答论虚包万物者,天之虚也;妙万物者,心之虚也。天之所以能虚者,以南斗通于北辰之中,而得其一也,故天虚;人之所以同天者,以吾身安于神明之舍,而得其一也,故方寸虚。夫惟其方寸虚也,有叩则能应之,虚而灵也;物至则能容之,虚而受也。虽然,心不着物,则虚而不实;心着于物,则实而不虚。故虚之而无所不虚,无所不虚,而至于无所虚,然后为心之虚,而与天同也。 答论实天其虚乎?孰纲维是?北辰居其所,故四时行,百物生,而无所不包也。心其虚乎?孰主宰是?太极立于中,故周天运,仁义出,而无所不知也。无不包,无不知者,其虚也;北辰居,太极立者,其实也。然所谓虚者,即虚其心也;所谓实者,即实其腹也。故实腹则能虚心,虚心则能虚物矣。 答论学道子以为弃人伦然后可以学道欤?殊不知学道正所以为明伦之本也。子以为抛世事然后可以学道欤?殊不知学道正所以为处事之方也。富人之所欲也,学道之人未尝乐于取贫也,而况身安之为富乎?贵人之所欲也,学道之人未尝乐于取贱也,而况道充之为贵乎? 孔子设科答问或曰:“昔者孔子之设科也,三千之徒,今不复论矣,即七十二人之中,而其贤者不过数人尔;数人之中,子贡之货殖,宰我之昼寝,冉求之聚敛,子夏之丧明,贤哉回也,又不幸短命死矣!其得与闻一贯之旨者,又不过曾子一人尔。在孔子若无知人之明,又不能使之人人得闻至道也,亦独何欤?是必有其说矣,幸为我言之。”林子曰:“金出之沙也,积沙而汰之,然后可以得金;三千之徒,犹之积沙也,一贯之授而曾子唯之,沙中之金也。苟道不自我而绝,而得寄之曾子一人焉,则孔子之愿足矣。”曰:“然则有自绝于孔子也,而孔子将如之何?”林子曰:“其鼓孺悲之瑟乎?”曰:“苟有悔心之萌也,又将如之何?”林子曰:“其鸣冉求之鼓乎?” 宗孔答问或曰:“三教之道同矣,而希贤希圣之士,亦何所宗而主之乎?”林子曰:“以仲尼为宗可也。盖仲尼所言之远者,深微洞彻,不可知之理也;所言之近者,平正通达,所可由之理也。苟于仲尼之性与天道,而得其大焉,则二氏之玄奥,自贯通之矣。若夫入孝出弟之大,事君交友之道,文行忠信之教,居处饮食之微,载之论语可考也,其为吾心身之益不少矣!故曰‘以仲尼为宗可也’。” 出处答问君子之道,出与处而已矣。人皆曰:“出为民谋也,而处为身谋也。”兆恩则曰:“出固为民谋也,而处亦为民谋也。夫处为身谋者,则出必不为民谋。思出入诏于国,而富贵赫于时者,何术以取之?处为民谋者,则出必不为身谋。思尧之所以治民,舜之所以事君者,何道以致之?此出处之道不同,而古今之所由以异也。” 齿爵答问时从林子游,有老者,有贵者。或谓林子知有道焉尔,不知所谓老老贵贵之义也。林子曰:“乡党莫如齿,此非序齿之时也,道之所在,长幼非所论矣;朝廷莫如爵,此非序爵之时也,道之所在,贵贱非所论矣。” 养生答问执事每曰养生,不知将养其外,使其身之生乎?抑将养其内,使其心之生乎?欲其身之生者,有命存焉,所谓生者,有时而灭矣;欲其心之生者,有道存焉,所谓生者,无时而尽矣。身生而心死,则身犹死也;心生而身死,则心犹生也。夫使其心之炯然常存者,兆恩则尝闻之矣;若使其身之长生久视者,兆恩实未之学也。 重轻答问大抵不可以身为轻,亦不可以身为重。苟视之为轻,则凡不肖之行以忧其身者,何不为也;苟视之为重,则凡避害之事以苟其生者,何不为也?所谓轻其身者,鸡犬则知求之,放心则不知求;桐梓则知养之,吾身则不知养也。所谓重其身者,宫室之美以安其身也,妻妾之奉以厚其身也,然则如之何?亦维忘情于生死之际,慎择于常变之间尔。故君子于其常也,则以道而善其生,重其所当重也;于其变也,则以义而弃其生,轻其所当轻也。小人于其常也,则以不道而戕其生,轻其所重也;于其变也,则以不义而偷其生,重其所轻也。故以身为重,则未有不以身为轻也;以身为轻,则未有不以身为重也。轻重之辨,而君子小人分焉,可不慎欤? 轮回答问或问轮回之说有诸?林子曰:“不知也。”又问。林子曰:“不知也。兆恩所知者,惟修其道以了此生尔。如使轮回之说果可信也,兆恩亦惟浮游于天地之一气,顺适乎阴阳之变化,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以生死为昼夜之相禅也,梦觉之相因也。若造化之以我为鱼乎?我则悠然于子产之池;若造化之以我为马乎?我则腾骧于伯乐之野;若造化之以我为鹤乎?我则舞啄于懿公之轩。安常而处顺,听命以信天,一任其真而已,他亦何计哉?” 中一心性答问饶心谷年七十有一,林子亦呼之为老友,从林子受业,且四载矣,未尝少离林子之侧。一日问于林子曰:“尧舜中矣,而道释则亦曰中也;孔子一矣,而道释则亦曰一也;孟子心矣,性矣,而道释则亦曰心也,性也。而其所谓中,所谓一,所谓心,所谓性者,同邪?异邪?”林子曰:“余不知其同也,亦不知其异也。”“然则无同无异欤?”林子曰:“恶得而无同?恶得而无异?”“然则有同有异欤?”林子曰:“恶得而同之?恶得而异之?”“夫既恶得而异之,则亦恶得而非之,乃今于道释者流,而必异而非之者,何欤?”林子曰:“人皆三纲也,而道释者流,独不三纲;人皆四业也,而道释者流,独不四业。此余之所以异之,所以非之也。然不特余之异之,余之非之也,而天下古今,孰不以为异孰不以为非邪?凡此皆余之所知也。若儒道释之教,咸曰中矣,咸曰一矣,咸曰心矣,性矣,其同其异,其是其非,凡此皆余之所不知也。”“夫曰中曰一,曰心曰性,同之异之,是之非之,纪之载籍亦悉矣,岂夫子之真有所不知欤?”林子曰:“余则何知?而余之所知者,知有尧舜之中,以求吾身之所谓中者而未能也;知有孔子之一,以求吾身之所谓一者而未能也;知有孟子之心之性,以求吾身之所谓心所谓性者而未能也;又况能知道释之所谓中也一也,心也性也,而同之异之,是之非之邪?不惟不能知,亦且不睱知矣。昔余儒道释同异是非之说,不既失之支乎?而今则弃去之不复谈亦有年矣。以故饶心谷则未之尝闻也。” 100. 续稿   门人卢文辉校正 文类一林子曰:“途人之心,皆孔子也,故宗孔子者,宗心为要。慨自孟轲没,而孔子之道不著,或求孔子之外,而不原于心者有之;或知求孔子之心,而不识心之本体者有之。剽窃分门,互相同异,余窃惑焉。余惟信余之心,以信孔子尔。盖余之心,即孔子之心;而孔子之言,不过发明余心,而先得余之所同然者。至于入孝出弟之常,仕止久速之大,处事接物之方,揆之吾心,皆有天则。况孔子之言,足以为万世之法程,吾心之印证者乎?”或问心之本体。林子曰:“至诚之无息,率性之自然也。”又问“心起念时,是心之本体否?”林子曰:“念虽起于心,心不著乎念。心著乎念,便非真心。既非真心,便非正念。”“然则何以谓之正念?”林子曰:“心不着念,谓之无念。无念之念,谓之正念。然心之本体,原无动静,亦无出入。喜怒哀乐未发之前,粹然至善,本自常明。在圣不为豊,知之之谓圣;在愚不为啬,迷之之谓愚。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本体常明,人人具足;百姓日用,知之者鲜。苟能因其一念发端之微,知而致之,而见之躬行实践之余,不昧此心之良,不失常明之体,信之而笃,行之而著。是亦孔子之徒也。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即仲尼之门之可以语上者,颜曾之外,亦不多见也,况后世乎?中庸曰:‘自诚明之谓性,自明诚之谓教。’盖性也者,本体也。若中人以下,难语以性之本体,则不免强恕以求仁,慎独以诚意。其殆所谓修道之教,致曲之功者乎?故曰思诚者,人之道也。” 二时有方生喜谈长生之术,欲介陈生道清以见,而问于陈生曰:“先生亦有长生之术欤?”陈生曰:“吾从先生游已有年矣,未闻先生有长生之说也。”“然则先生之道,何道也?”陈生曰:“孔子之道也。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先生每举以示人,实未闻有长生之说也。”林子闻之,笑曰:“余亦有长生之术,殆尔之所未尝闻者。”陈生愕然曰:“敢问。”林子曰:“若孔子所谓‘朝闻道’,而所闻者何道也?岂其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欤?于其不可得而闻者,而一朝得而闻之,夕死之际,自有未尝死者存焉。老子曰:‘死而不亡者寿。’故夕死而未尝死者,仁者之寿,死之不亡者也。此余所谓长生之术,乃孔老之所同也。” 三林子曰:“释迦伦属之常,余于夏语会编等书详矣。按妙法莲华经曰:‘罗睺罗,佛之子。’又其偈曰:‘我为太子时,罗睺罗为长子;及我成佛道,授法为法子。’庄严经曰:‘释迦入宫,坐于殿上,耶输氏陀罗,携罗睺罗来,稽首佛足时,诸释种,皆有疑心,谓太子去国十有二年,何从怀孕,生罗睺罗?于是耶输氏陀罗,乃出印信环,而群疑遂息。’鸠摩罗什,译维摩诘所说经,谓‘罗睺罗处母胎者六年。’”林子曰:“余所信者,妙法莲华经,及其偈耳。若庄严经所谓去国十有二年,鸠摩罗什所谓母胎六年者,皆诞也。或曰:‘释迦以手指其妻,遂娠罗睺罗’,或曰‘指以马鞭’者,亦诞也。” 四三冈主人,林子兆恩,避暑于华林兰若。或有遗林子以重絮者,林子既受,而叹曰:“余每以三教归儒之说,三纲复古之旨,而思以易天下后世者,殆犹溽暑而挟重絮也。”魏生鹤鸣作而言曰:“物无不售,时有所俟,而道之显晦,世之隆污,固有如寒暑之序,迭为往来者也。若孔子之道大矣!而万世信之者,是岂特盛冬之有重絮耶?且当其时,晏婴智矣,犹曰‘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非所以先细民也。’至于削迹伐木,微服绝粮,抑又甚焉。由此观之,儒者之道之在春秋,是亦溽暑之重絮也。”林子曰:“然。余固知重絮之利,非溽暑之所矝也。余将珍袭而笥之,以俟时也。” 五仲尼之心,寂然也,虚明也,活泼也;黄帝老子之心,寂然也,虚明也,活泼也;释迦之心,寂然也,虚明也,活泼也;至于途人及诸至不道者亦本自寂然,本自虚明,本自活泼。夫本是寂然,本是虚明,本是活泼者,心之本体也。心之本体者,常明也。论语曰:“多学而识之”者非也,予一以贯之。若不知一贯之旨,而惟多学而识焉,亦是驰志,亦是弄精魄,卒使常明之本体,不复常明矣。然本体本自广大,以万物为体,与天地同量,特人不能致其广大,斯狭小矣。今儒门之于二氏者流也,遂将悉其人而驱而远之乎?抑将语之以大中至正之道,君臣父子夫妇之伦,而不吾信也,而后驱而远之乎?殊不知黄帝老子释迦之教,亦有君臣父子夫妇之伦焉。不知有君臣父子夫妇之伦者,二氏者流也。今于二氏者流,而不语之大中至正之道,即以其断弃君臣父子夫妇之伦,而驱而远之,则是立已于峻,苙而且招,而不知本体之分量,本自广大,岂所谓成已成物之学,而为圣功之全者哉? 六余惟以世之儒者,专事于威仪文辞之际,而不知根本工夫,真实学问,此其所以博而寡要、劳而鲜功也。若能反之心性之内,而求之本原之地,斯不谓之真儒,而孔子复生于世耶?至于二氏者流,专以离尘超俗为高,不以嗣续纲常为大,此其所以与儒者异也。若能不以蓬岛之旨,求之海外,而求之吾身;不以净土之旨,求之西方,而求之吾身;不离日用之间,率循常行之道,不诡不异,是亦儒者而已矣。道书曰:“休妻不是道。”佛书曰:“何须要去妻孥?”如或离弃父母,深栖远遁,不属纲常,以为高且洁者,不惟非儒者之道,是亦二氏之异端也。诚使内能明乎心性之学,外不绝乎人伦之大,并时兼修,不相妨碍者,上也。或先属纲常,后了斯道,如释迦生子罗睺罗,然后灵山说法;向子平婚嫁已毕,遂飘然遍游五岳;或先了斯道,后属纲常,如鸠摩罗什已证大乘而别立廨舍;邵尧夫四十始婚,而生子者,次也。故二氏者流,能不迷于荒唐之谬,以属纲常,而为儒者;儒门者流,能不溺于支离之习,以尽心性,而为真儒。则千圣一心也,三门一教也。夫道一而已矣,乌有所谓儒道释之异名哉?苟为道而有异乎儒者,则非真道;为释而有异乎儒者,则非真释;为儒者而有异乎孔子,则非真儒。 七初学之要无他,事其心而已矣。事心也者,以心为事,操而存之,使不亡也。故儒者之入德,道家之筑基,释氏之新戒,皆初学之功也。中庸曰:“行远自迩,登高自卑。”若初学之士,徒有行远登高之心,不识自迩自卑之渐;不曰忠恕,而曰一贯;不曰利仁,而曰安仁;不曰明则诚,而曰诚则明;不曰钦厥止,而曰安汝止;岂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哉?由迩而远,自卑而高,不凌节而施,不躐等而进,斯乃初学之士,所宜循序而渐进也。 八或曰:“释老谈性命之理详矣,而孔子则罕言之,何也?”林子曰:“孔子之言,为世间者道也,故详于纲常之大;释老之言,为出世间者道也,故详于性命之微。”或者又以“欲群道释者流而纲常之,以归于儒,以复唐虞三代之盛,以扩孔子之教而更大之,固为世间者道也;乃今飘然于云水之外,而不复有人世之思者,又何也?”林子曰:“余既不能明纲常之大以善世,复不能阐性命之微以出世,余惟漫兴于云水之外,以终吾身已尔。” 借借室岐云主人,林子兆恩,每欲群道释者流而三纲之,托之空言,以传信于天下后世;乃今老矣,更不复谈三教,亦惟寄迹岩穴,以了心身性命之学,遂辞友生入榕,乃借金洲僧地,仅丈构室。金洲在岐山洪江之心,古所谓“水中可居”者是也。而丈室独处,则心与境而俱静矣。或谓之“借借室”者,何也?岐云主人曰:“借洲以构室,借室以栖身,借身以藏神,莫非借也。故谓之借借室。”“夫既曰借借室矣,而又曰‘主人’者何也?”岐云主人曰:“借神以主此身,借身以主此室,借室以主此洲,莫非主也,故谓之主人。但不知主而借之,亦不知借而主之;亦不知主可借也,亦不知借可主也;亦不知借其所主,亦不知主其所借;亦不知借而非其主,亦不知主而非其借。但借,借也,借亦主也;主,主也,主亦借也。”于是岐云主人,纪其言于金洲借借室。 亦借室虚庵主人,林子兆恩,复以金洲之棹流者众,遂别借借室,而飘然寄迹于山云水月之间,所谓到处吾家,天地为宅,是亦借也。然万形皆毙,四大亦假,即此一身,庸非借欤?是故古之君子,达则借其身以为生民之寄,穷则借其身以为斯道之宗,养其身以有待,存其身以有为。其王龙门所谓存我以厚苍生者,美哉公旦之为周也。孔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亦借其身之谓也。若必以其身为借焉,则身乃我有,实惟父母之遗骸也,固不可谓之借;若不以其身为借焉,则身非我有,是特天地之委形尔,亦不可谓之非借。要之未生之前,此身何在?既死之后,此心何依?今惟借此百年之身,以游天地之内,而到处是家,则亦莫非室也,则亦莫非借也。故谓亦借室。 奉答大将军戚南塘公兆恩生平所谈三教,载之书甚悉,而犬马之齿,今又五十一年矣。初春曾既辞诸生,以游于方之外,以自适逍遥之乐。其所谓游于方之外以自适逍遥之乐者,不知有游,不知有乐也。夫既不知有游,不知有乐,则其所以游,所以乐者,不必于远,不必于近,不必于去,不必于留,不必于山林,不必于城市。今日住此,始知其在此也;明日往彼,始知其在彼也。若必于远近去留焉,若必于山林城市焉,即非游方之外,逍遥之乐矣;若昔日先拟今日之所之适,或今日预知明日之所飘往,即非游方之外,逍遥之乐矣。以此而老,以此而终,更不复授徒,更不复谈三教,不知公以为何如? 豫撰圹志并殡葬礼节里衬纲巾 盖面白绫 握手白绫 衫 裙 裤 长衫 袜俱布巾服三纲巾五常云头鞋 褶子色绢前三褶后五褶幅巾 深衣白绫 大带 五色絛一颗垂前 履小裣衾白布 裣布大裣衾白布 裣布冒青绢为之。棺内红色,外黑色。铭旌布为之。题曰:明子谷子龙江林子兆恩柩。墓在文赋里石门山。林子兆恩,豫自志其圹曰:“鸣呼!自古有死,死亦何憾?但生平之所以孜孜汲汲,以阐明夫三教归儒宗孔之旨,与夫君臣父子夫妇三纲之大者,不知至死之期,果能信于天下乎否耶?又不知余死之后,而万世而下,果有能知而信之者,群道释而伦属之,以归儒宗孔,以扶植此三纲乎否耶?夫以七尺之躯,而虑天下之大,百年之近,而谋万世之远。及至豫撰圹志,乃始觉悟,而自哂以为愚也!生于正德丁丑年某月日,卒于某年月日。墓在石门山。石门山,林子兆恩先代族葬之山也。春风秋雨之候,得以日夕侍立我祖我父之侧,得以奉伺所乐所嗜,居处哭语,不殊少小过庭之时,此亦死中之一大幸也。” 纪梦豫草遗嘱与诸生辛未初冬,魏生鹤鸣尝梦上帝遣请余归,复令有主此三教者。夫三教之旨,余既详之矣,而其复主此三教者,必其达而操宰执之权,能推而行之于天下万世者,非若余无位之士,徒托之空言已尔。庄子有言曰:“天地劳我以生,逸我以老,息我以死。”余托空言,以宣明此三教之旨于天下万世,栖栖皇皇,不遑宁处,亦既劳矣!若天心仁爱,果能息我以死,余之心也。况有主此三教,而推而行之于天下万世者乎?然余生平,不以家为家,而天下万世,乃余之家也;余生平不以家之政为政,而所以群儒道释者流,以各循乎三纲之大,四民之业者,乃余之家政也。人之将死,莫大有以命乎其后,而余三教正宗三十余卷,倡道疏启一帙,乃余之所以命乎其后也。余之所以命乎其后者备矣!余今复何言哉?但恐余既死矣,而余之所以命乎其后者,不能遍嘱天下万世之人尔。然此皆诸生之责也。诸生其勉之!龙江道人林子兆恩 答论本体未有天地,先有此本体。天地有坏,而此本体不坏。故未有天地,而此本体,混然而为一也;既有天地,而此本体,亦混然而为一也。 二寂然之中,此乐具焉;感通之际,此乐形焉。而吾子乃曰:“乐即本体”,则凡喜怒哀乐而为心之用者,亦皆可以为本体欤? 三或言神而不言本体者,犹言太极而不言无极,言一而不言未始一也。 答论位育以其至一者而观之,万物统体一太极,统体一天地也;以其至不一者而观之,万物各具一太极,各具一天地也。故一男一女者,一天一地也;一雌一雄者,一天一地也;一牝一牡者,一天一地也。至于品类流形于天地间,极微极细而无尽者,亦莫不有阴有阳,一天一地也。各自为阴阳,各自为天地,而生生化化之不穷者,天地位万物育也。 答论立命命具于结胎之初,而安身立命,乃在于有生之日也。 答论丹或问丹。林子曰:“丹者,心也,赤心之本体也。”或曰:“既谓之赤心之本体矣,则是丹也,可以顷刻而立成,而必迟之三年九载者何也?”林子曰:“文文山丹心一点,实惟顷刻立成,还此赤心之本体也。故欲为忠即忠,欲为孝即孝,奚必三年,奚待九载?” 答论虚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者,顺也;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合虚者,逆也。故逆也者,反也,复也。其曰反者,孟子所谓反身之反是也;其曰复者,老子所谓复命之复是也。 二何处非虚空,何处非吾身之变化?以虚空言之,所谓身无其身者是也;以变化言之,殆所谓百千亿万化身,有不可得而拟议者。故曰:“虚空即法身,法身即虚空。” 三虚空中何处非神,何处非气,何处非形?而神气形之大,原于此也。 四纵如吾子所谓白日飞升,区区亦不为也。吾惟返我于虚,复我于无而已。 寇退先期启请久近诸亡魂文辛酉岁,兆恩以莆城内外积尸之众也,不复能施之以棺,助之以葬,遂与门人黄仕钦等谋所以买工,舁而瘗之。时门人来趋命者数十生,直日分督,别男女而礼以瘗之,文以奠之者,计二千二十有余身。至壬戌之春,复以乏资用之不能买工也,乃遣门人道士何佐等,币请北京僧无闻,漳州僧净圆,寓处于平海者,及平海僧净圆等十有余人,即于城内外,火而瘗之,文以奠之者,概有五千身。自是门人释子云章等,亦办真心,八易月之间,火而瘗之,文以奠之者,概共万有一千身。今兹破城寇退之后,兆恩入州,鬻田得金若干,又遣门人儒流刘献策等,火而瘗之者三千余身,拾遗骨而瘗之者百余担。复狥乡人之请,卜于本月十四日,为超拔之期。谨先启告诸灵,凡夫男子女子,贵者贱者,老者少者,兆恩之所棺而葬之者,所舁而火之者,或身戮家亡而无所依者,或他乡之人,入莆而旅死者,或遗骸漂没于水,而未及收者,或余残之骨,杂于沙砾而不能收者,灵若有知,届期乞悉赴东岩佛殿道场,庶或可以慰数万魂之灵,而超拔之,以少尽兆恩之心也。且汝诸灵之中,岂无以其死于水也,而自以为恨者乎?而宋之张世杰,亦死于水矣。岂无以其死于火也,而自以为恨者乎?而晋之介子推,亦死于火矣。岂无以其死于战陈,亦死于夷狄也,而自以为恨者乎?而唐之张巡许远,而宋之文天祥谢枋得,亦死于战陈,亦死于夷狄矣。况乎宋司马之石椁,杨王孙之裸葬,其死一也。暴其骨而残于乌鸦,藏其尸而坏于蝼蚁,其祸均也。汝诸灵之中,又岂无以其不能棺,不能葬,而火之瘗之之为不幸耶?兆恩以为既免暴骸露胔,而火之瘗之,实惟汝诸灵之幸也。世岂无暴骸露胔于天地间,而不火不瘗者乎?诸灵有知,聊足以自慰矣。 寇退告神文去冬夷人之薄我近郊也,兆恩尝集诸生而语之曰:“城必屠而糜烂矣!至寇退时,能不忘一体之夙心,而掩其遗骼者乎?”诸生咸应曰:“诺,敢不肃奉严命!”后夷人之入也,兆恩幸得以生平有微惠在人,以故夷人得知兆恩,义而出之;及诸生昔年曾发心而有事于掩骸者,悉得脱出。兆恩乃复语之曰:“今糜烂甚矣!至寇退时,果能不忘其一体之夙心,而掩其遗骼者乎?”诸生亦咸应曰:“诺,敢不肃奉严命!”既夷人之遁也,兆恩不敢负此初心,即奔榕省,以薄田就有力者鬻之,得金若干,以供薪米之费。而诸生咸切一体之夙心,遂积薪而火之,凿穴而掩之。又狥乡人之请也,从俗而为不可知之事,为死者拔其魂而慰之;为生者洒其道而清之。今既竣事矣,其所以使生者之不病于疫,而死者之得安其灵也,实惟诸神之力,告以是文,用伸祈答。 寇退遥告崎头城诸神文崎头城,距莆八十里许,兆恩既已鬻田得金若干,命诸生僧云章刘献策何佐等十有八人,以掩莆城内外之遗骼矣;岂不揣分度力,又能遍及于边海八十里外之远哉?然崎头之生者,既以兆恩施舍之故,而念及我伯兄鹤山;而兆恩又安能不以我伯兄之故,远命诸生,而分惠崎头之死者?诸生既峻事而归矣,复于南山之月峰院,从俗而为不可知之事,遥拔其魂而慰之。但以路远,不能洒其道而清之,甚为歉然!其所以俾大军之后无凶年,阖城之众无病疫,实惟崎头之神之功,遥制告文,用伸祈答。 告仙游县诸亡魂文慨自莆城未破之先,寇历繁兴,遗骸如积,尝买工别男女以瘗之者,二千余身;既币僧焚而瘗之者五千身,复命诸生焚而瘗之者万有余身。彼时从俗而为不可知之事,以十余金付平海僧净圆等,拔其亡魂而超之。至莆城既破之后,命诸生入城,焚而瘗之者三千余身;拾遗骨而瘗之者百余担。彼时亦从俗而为不可知之事,以十余金命诸生云章等,既已慰魂超拔,复为清衢洒道,竟不知果有裨于生者死者,而兆恩之心,似亦稍安矣。若崎头距莆城八十里许,与平海等尔。独于崎头之死者而有所不忍者,何也?以崎头之有德我伯兄鹤山也。及归,复命诸生,慰魂超拔于月峰之佛宇,第以不能清衢洒道,至今犹有余歉也。况仙邑民和,余所敬羡,富者馈食,贫者效力,惟是之故,城得以安。而其人民之野死,兵士之阵亡,于余之心,独能恝然乎哉?遥遣诸生僧云章刘献策何佐等十有五人,凿穴而埋之者八百余身。惟时闻风而至者,有平海菜公方在国,后亦充黄生州为门弟子,是亦余之徒孙也。但余最有所歉然而不安于怀者,以不惟不能清衢洒道,又且不能慰魂超拔,薄备酒食,敬往奠之,并诸乡人之所收埋者,及诸荒山断涧之所未及收埋者,魂如有知,其惟来享! 瘗骼文称家不为薄,薄葬亦奚伤?惟暴弃于荒野,斯生人之不祥。然死欲速朽,葬取其藏,乃古之道,亦礼之常。呜呼!身既死矣,瘗此山冈;魂无主矣,杳在何方?兴言至此,实裂我肠!若本地丐乞之徒,将依依其安托?或他乡流离之客,惟速归其故乡。聊慰尔魂,有酒盈觞。 瘗枯骨文尔之生也,吾不知其何乡何里;尔之死也,吾不知其何岁何月。但吾之所知者,惟此卷土,实尔之穴。呜呼!始则全而生之,终则分而裂之。一死至此,祸亦烈矣!然四大假合,终归于尽;惟此白骨,亦安能长存而不消灭?至人达观,亦复何说? 寇退祭族中亡魂凡我诸祖伯叔父母,诸伯叔父母,诸兄弟侄,诸嫂,诸妇,诸祖姑,姑姊妹,诸女侄,有无子而死不得祭者,及诸大殇中殇小殇,不得祔庙者,魂如有灵,共来享之! 寇退告祖父墓邻诸亡魂维尔之死兮,幸托我祖我父与尔为邻也,我惟思我祖我父,亦不忍尔魂之无依也。有酒以奠之,不必其豊也;有人以荐之,不必其亲也。尔魂之灵,共来享之! 代上太守陈云涧公窃惟食固民之天,而贫亦士之常,某等极贫之士也,岂不愿升斗之利,以少济须耶?但昔日富者之遏籴,固为贫者之苦;而今日贫者之强籴,实为弱者之忧。况收成之候,距今尚远;而浇漓之风,渐不可支。吾恐莆城之危,不在外之倭夷,而在内之百姓矣!兴言至此,每夙夜流涕。故僭陈如左,以备采择云。 哭刘梧峰兼悉众善文刘扶沟令梧峰璋,先余二十余岁,受业于余,为门弟子,欲以了此心性之学,以无愧余生也,余壮之。且生平操持不苟,虽乡荐为县令,犹贫儒也。壬戌仲冬,夷人之入也,梧峰老不能行,又其儿献策城守不在侧,献策之妻朱氏,背负以逃,诚可谓孝妇,虽古人亦难及也!次年孟春十有一日,梧峰病甚,献策计无所出,遂夜刲股,和羹以进,即时而愈,竟以年老,越五日告殂。此虽其数之不可逃,亦足以少尽献策五日孝心之诚矣。但以避寇急迫之际,又何以为附身附棺之资?而仆子华德义人也,亦哭泣不能自己,遂借其父之木,使梧峰得以无暴其尸,献策得以少尽其心,皆华德之力也。至于衾 之属,得以如礼者。又友人曾人茂之母,节妇林氏,避寇所持数金,慨然助之,抑难矣!林氏二十岁寡居,刲股以愈其姑陈氏之疾,郡主莲塘陆公,尝旌其为节孝云。今已五旬,而献策人茂,亦余之门弟子也。 奖方生梦娄文去冬夷人之入也,方生梦娄,并其嫡母,母,俱为夷人所获。方生既仗译人而诱之以利矣,遂奔入仙邑,假诸有力者,得金二百余两,复诣夷代母。母既出,而方生竟留月余,始得脱。时余友人地曹徐寿泉,亦以母故,怀金入夷者再,以活其母。是皆知有母而不知有身,其孝一也。事久弥彰,孝声益远。苟有考变观风之士,采而传之,则莆虽丘墟之余,亦且与有光焉。薄具小轴,与诸生同造方生,以奖美之,亦以相与勉励,以维持此孝心,愈久而不忘也。梦娄字应鲁,方仪部正郎之子也,年十八。 正气答问或问正气不正之气。林子曰:“为善者,阳也,正气也;为不善者,阴也,不正之气也。”又问“朱子不正之气,如何而消铄之?”林子曰:“夫人之心既不正而阴矣,则是失其人道之常,而入于幽昏之境,自妖自诞,便生于心;既生于心,但眩于目,而恍惚之际,若有魑魅魍魉之属,见其形而舞其灵者,盖心中自邪,即是心中自鬼也。近来莆人之听于神也,遂有神其事,而自称为神之童子者,或扶銮降灵以崇其诞,或舁鬼喧道以骇其俗,或书符诵咒以妖其术,或登剑履火以愚其众,或陈古炫奇以慢其藏,或饰像斗富以侈其有,鼓人心而趋之,盖有若狂焉。古所云‘神民杂揉’者,其以是乎?如有能斋心向道,去恶从善,以复吾身之阳,是有吾身之正气在也。夫阳气既复,而阴气有不熄乎?正气在我,而邪气有不灭乎?传曰:‘妖不胜德。’此朱文公消铄不正之旨也。” 寇退帖示三一堂昔者东郭子惠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曰:“檃括之旁多枉木,砥砺之旁多顽钝,夫子修道以俟天下,来者不止,是以杂也。”诸生中有仍其旧习,而罔有悛心者,是为木之枉,铁之钝也,终矣。兆恩不自揣分,尝窃窥不追不逆之明训,而不免于杂焉,是亦兆恩之过也。前数年有自知其枉且钝之不见容也,而去之者有之;若其枉且钝者之罔有悛心也,而犹栖栖于檃括砥砺之旁,何为也哉?幸惟思之!谨此峻告。 敬辞敬敬敬,心为一天,存便是敬。故操存此心不少懈,即对越在天不少违也。敬敬敬,出门使民,当主一而无适;斋坐尸立,惟俨然而若思。敬敬敬,仁惟生道,诚乃实理。而敬则生道不息,实理无亏,令人常自惺惺而不放逸也。敬敬敬,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者在是,王道之所以安人安百姓者在是。敬敬敬。 听辞 听听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故人之行莫大于孝。听听听,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故人之罪莫大于不孝。听听听,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毋胥绝远,以乖我兄弟之情。听听听,家人睽,必起于妇人。毋用妇言,以间我一家之好。听听听。 戒辞戒戒戒,尔毋以强而凌弱,尔毋以富而欺贫,尔毋以公而济私,尔毋以刻薄而伤雅道,尔毋以少壮而侮老成人。戒戒戒,尔毋好斗而健讼,尔毋酗酒而喜赌,尔毋妒贤而嫉能,尔毋面是背非而尚诈伪,尔毋利已害人而占便宜。戒戒戒。 勉辞勉勉勉,尔有父母,当知所以孝敬而承顺;尔有兄弟,当知所以友于而克恭;尔有子孙,当知所以提携而教训。勉勉勉,尔为士者,当知所以进德而修业;尔为农者,当知所以服田而力穑;尔为工者,商者,当知所以居肆而服贾。勉勉勉。 寄答诸生区区弃去举子业,从事于斯学二十余年矣。所谈者三教,所正者三纲,不自揣分,乃以太极无言,欲为太极。总理此三房孙子,俾各遵守祖宗明训,以共由此三纲,做个三房老家长公尔。此意载之拙集甚悉,至原宗图说,乃明言之。今诸生每以日夕不得侍侧为忧,是为学之心可谓切矣!然能行吾道,味吾言,即是精神与我相为往还,视诸日夕侍侧,犹有形骸尔汝之隔者,亦大不侔矣。幸惟体之! 答吴生览来札,知惓惓以未及一面为歉。但汤之于尧舜,五百岁也,尚能闻知;孟轲之于仲尼,百岁也,尚能私淑。今区区与弟既并时而生矣,岂闽浙之山川,所可得而限哉?盖精神意气之所往还,虽隔千里,若处一堂;矧私淑于令弟之所授受者,又非徒闻知焉已也。外会编一部,试览之何如? 剑津回别榕城诸友区区今即入山去矣,不去恐或又有招之者,曳裾公门,殊非夙志。古人有言曰:“凤凰以不见为神。”区区自愧不凤凰矣;纵凤凰矣,览辉而下,而数数见于时,人必狎之,孰复神之?又曰:“远志出山,竟成小草。”在山则为远志,出山则为小草,而况人乎?栖栖人世,人即得而草之,而所谓山人家风,不从我而坏邪?若业举相从诸生,无论久近,如王赵蓝郑林李吴谢等数十子,皆具青云之资,各宜努力,以为世用。若区区老矣,无所短长可效于世,徒守入山不见之细节,亦区区山人之分固宜然也。譬之女子之适人也,以万世之嗣为重;区区少而寡矣,今且老矣,乃复从人而以嗣为重,不亦大可笑乎?不见之义,山人之分也。至辱枉临,始敢见之。分庭为礼,自孟子以来,而山人之分当如此也。区区行矣,惟各自树立,以共作天地间第一流人物。幸甚! 醵金帖书林圣庙,岁久倾圮,詹就正君既修葺之。余尝谓修葺玄宇梵室,时时有之,虽糜其财,弥多弗恤也;至于圣庙,乃不能释然于一金之资者,何也?岂二氏者流,每以因果之说,以惑人之志,而责其偿于杳冥之间,而鼓之从者易欤?就正君,好贤仗义人也,日者府县,尝累旌奖之,而又能知以圣庙为重如此!但倾圮特甚,工力颇繁,而詹君难独任之;余乃谋之诸生,各随分出银,以共赞成之。诸生既知余心法之源委出自孔氏,而一闻之下,无不欢欣,咸曰:是我等之责也。 醵金建祠报帖嘉靖壬戌年九月二十念八日参戎南塘戚公,有大功在莆,虽甘自弃如兆恩者,今得以遂逍遥之乐,亦荷戚公之赐多矣!其部下精兵杀伐之功,义当醵犒,至于扶伤者之医药,阵亡者之祭葬,又当哀其以我之故而伤且亡,从其厚而怜恤之者,亦义也。敢告城内外缙绅先生,至编户诸君子,幸惟以义之不可缓也,随出多寡,速图报称。倘草率之间,难以集事,当珍重介使,远致浙藩。虽不免有迟慢之失,然亦不至使人有功于我者,而遽忘之也。其义出分金,内外铺隘,各置簿一扇,不自揣分,敬仗各本铺内有德行者一二人烦为收歛。此系一郡公举,人心急义之同然也。故敢琐渎,伏惟照亮,幸甚! 申告壬戌年十月初六日东厢等铺隘分子,类送前埭土地巷,舍弟兆诰兆琼收;左厢等铺隘分子,类送塔寺前,敝徒黄阳,库前敝徒陈涛收;右厢等铺隘分子,类送北门街敝徒黄士志黄起先收;南厢等铺隘分子,类送南门沟下敝徒黄瑚,蔡宅敝徒蔡志豪收。烦为纪数纪名,便于刻报。自惟林墩奏凯而旋也,凡我莆人,父母兄弟妻儿,而一家得以胥庆,实惟戚公之生全之也;祖宗祠宇丘垅,而岁时得以祭扫,实惟戚公之禋祀之也;得服田亩,而担石之入,实惟戚公之粒食之也;得复境土,而旧业之修,实惟戚公之奠安之也。是戚公之功在人心,而醵金图报,皆出人心之所同然者。然始而戚公之捷也,孰不有投辖之思,而恐其亟去,继而戚公之去也。孰不有他年之虞,而望其复来?夫其望之者既至,则其爱之者必深;爱之者既深,则其报之者必厚。构祠犒兵,兼而举之,亦以俾后人有所观感云。 南塘戚公画像文壬戌年十月念九日慨倭夷之入寇我闽也,始于嘉靖乙卯,日逞其毒,岁益猖獗。屠戮之众,而遗骸如积;虐焰之炽,而村落为墟。加以无制之兵,重为民生之苦,触目惊心,惨不忍言!至壬戌之秋,幸得我参戎南塘戚公,奉命南来,以殄灭丑虏。一月之内,克捷者三,清之牛田,莆之林墩,福宁之宁德,积寇滋蔓,公悉捣其巢穴而平之。于是闽之人,无少长贵贱,无不寄命于公,而荷公更生之德者,不可胜数。公仁而有勇,严而能宽,每临阵决战,輙杂之伍两中,亲冒矢石,以为士卒先,故士卒乐为之用。其部下将吏,奉守纪律,不敢少违,凡所经过,民甚便之。阃外重寄,威名赫奕。故倭夷畏公如虎,而闽人倚公以为长城也。当必有大建祠宇,生而祀之,以昭答殊勋者,乃其系德之恒情也。但闽之人,每以地有遐迩,分有崇卑,虽其祠宇之隆崇也,孰若家传画像,朝夕得以瞻依,而饮食必祭哉?若兆恩者,亦德公而遂逍遥之乐矣;乃命工肖公半影,图而梓之,庶便于委巷短壁,尊而张之,亦不为渎也。或者以荷公更生之德,既以武之功,而肖公戡乱之像,亦当以武之容,殊不知公乃有道士也。昔有图诸葛武侯者,亦惟纶巾羽扇,公盖诸葛武侯者伦也。惟此肖像,庶可以概见其有道之容云尔。 寿饶心谷樵阳老友饶生民先林子生十有四年矣,庚午之夏介贽谒林子于光泽危潢氏之家。与之语,便忻忻然若有得者,而恨其受业之晚也。自此而后,侍林子于宗孔堂者三,榕城者再,泊舟于竹崎溪涘,自冬徂春,盖不自知其年之迈,而独乐其道,惟恐一日之离林子之侧也。是月望日,实其初度之晨,莆诸生醵金为老友寿,酒三行,儒门诸生出执爵而言曰:“尧年百十有二,舜百有十,愿兼尧舜之年,以为无疆之祝。”于是道门以黄帝老子,释门以释迦,相次出执爵为老友寿。酒将半,老友复出执爵以酬诸生,且曰:“民之年,忽忽已七十矣,纵兼尧舜之年,抑亦斯须之顷尔。然民之所愿者,惟尽先生之心法,以尊德性,以复吾心之圣人,炯炯长存,天壤俱敝,此则民之心也。不知先生以为何如?”林子曰:“善哉!能知所以自寿矣。余今将何以寿老友也?余惟愿老友及诸生,相与勉励,而共倡明之,俾天下万世,尽知其心之圣人,尽知圣人之心法以为圣人也。然此非久于其道焉不能也,而所谓永年者,又安可少邪?顾命诸生,为林子更爵为老友寿。老友更爵跪进酒于林子,为林子寿。林子复令诸生各自酌酒,各自为寿。庶几各得以永年之身,以共倡明心圣之教于天下万世,以为天下万世寿也。于是诸生请纪其言为寿篇。 刲股孝子方江文    方江,字希永,少事父母孝。家滨于海,世以渔为业。既得闻尚书“厥心臧”之旨,遂弃海而田,惟土物是爱。兹春正月十四日,江之母郭氏忽疾作,甚危殆,延至十七日,江无以为计,遂夜祷天,刲股和粥以进,而母郭氏之病顿愈。或以刲股亏体,不足为孝。林子曰:“古所称忠臣杀其身以利其君者为之,而未闻有以亏体非之者;况此身乃受之父母,而以儿之肉,以愈其亲之疾,而谓之非孝也,何与?”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三十一卷                                     101.醒心诗 102.醒心诗摘注 103.联句101. 醒心诗 绝句八十一首    门人卢文辉校正 尹绍宗命梓 悟入风花不尽诗,狎情鸥鸟坐忘机。欲将三教明归一,汉代由来有是非。只有金针解指南,由来三教不为三。虚心每爱孔夫子,问礼殷勤向老聃。下有鱼兮上有鸢,道散两间只自然。生生化化元无尽,一物由来有一天。下有鱼兮上有鸢,予欲无言任自然。何人会得无言处,始识仲尼是一天。下有鱼兮上有鸢,鱼跃鸢飞总自然。两间不尽鸢鱼意,渊外渊兮天外天。下有鱼兮上有鸢,下跃上飞孰使然?自跃自飞自上下,下忘渊兮上忘天。三洞由来在我身,欲弃人境却非真。天台此去无多路,只是世间出世尘。春风闻卧白云溪,蝴蝶飞来我是伊。生死分明通昼夜,纷纷梦觉亦支离。睡起凭栏看月华,疏松影里尽烟霞。春风自有真消息,不向西园问落花。谁解先天不属气,浑然无物物从生。本来元是清虚境,白室天光泰宇宁。人生何地无曹溪,弹指不劳身已西。自得两轮日月在,春风到处有莺啼。谁识西来一法身,有相无相却是真。秋风何处一声鹤,独坐空山月正明。若识众生即是佛,不劳持戒自心平。秃颅枯坐有何益?自性西方总未明。空斋独坐菊花天,淡酒数瓯正好眠。无思无虑元无著,自证自修只自然。何虑何思只寂然,儒家静即佛家禅。行亦能禅动亦静,由来三教在心传。行亦是禅卧亦禅,曹溪恰恰有真传。此身不信元清净,请看莲塘出水莲。儒门反即玄门逆,逆亦修为反自然。了得自然真性在,反成尧舜逆成仙。龙虎贡铅空有着,卦爻斤两亦支离。若存会得绵绵意,正是勿忘勿助时。尽心知性有谁知?了性明心便属疑。未明心性元无物,独坐空山总是驰。随柳傍花愿不违,清风明月许谁知?滔滔浩浩长江水,正是仙人吹笛时。一气天然相始终,屈伸阖辟自无穷。徘徊云影天光外,自在清风明月中。火风地水却非真,住世百年有此身。若道此身能不死,古今谁是长生人?学问能求心放逸,便为主敬实工夫。始识纷纷争辩者,支离元不是真儒。黄鹤楼前笛一吹,鹤鸣鹤舞鹤相随。多少玄门搬运者,岂知得一在无为?摩诘惟知了佛性,在家何异出家人?避尘笑杀坐圜者,心地未明总是尘。悟入先天一也无,本来元不费工夫。十年孟浪成何事?赢得心中一点虚。只炼心头不入山,山人何意在人间。若能动静浑忘却,闲在忙中始是闲。若能了性便如如,悟入先天自太虚。虽在世间综世务,不妨出世是丈夫。我未生前天是我,我既生后我是天。浩然充塞两间外,造化机微中一圈。物不自私物亦我,我能广大我亦人。乾坤父母散殊在,一气氤氲属此身。正已便须要正人,至诚功用只吾身。达亦似穷穷亦达,古今天地一般春。十载烟霞寄此山,民胞物与每相关。天然一气无分别,万古襟怀宇宙间。道在青松月在花,清风万里泛归槎。此心不是元无物,何处月明何处花?道不在人花落景,人惟在道水长流。空空洞洞烟霞外,满目江山是胜游。山北山南水满渠,动中自有静工夫。不妨逸兴千篇在,每到忘言一字无。由来物物有真机,无限风光无限诗。自是天然无粉饰,些儿着意便支离。谁知对越更无他,心上分明是一天。从此安人安百姓,圣功亦只在初泉。匹夫匹妇在沟中,若已推之古保衡。一介几微慎取与,由来乐道在穷耕。也属虚空也属身,惟将一气究天人。天人从古无分别,宇宙襟怀总一春。(首句改白沙二个半字)直将一气了天人,剥复相寻自有机。但得吾身正气在,便为天地一阳时。勿以穷通明出处,惟将功用论穷通。浩然充塞如无外,便是吾人位育功。浩然正气与天同,呼吸便能赞化工。何处不来天上月?野花啼鸟自春风。栽莲种菊本无著,直寄衷情草木知。须知弄月吟风意,即是角巾漉酒时。醉舞春风海上楼,白云不尽在溪头。一声铁笛斜阳外,世事都将付野鸥。玉壶秋水自年年,悟入先天太极前。松杪不来天外鹤,山人犹自抱云眠。一别蓬莱去路赊,此日重泛日边槎。春风不尽江梅意,又着红桃树树花。功名富贵惟杯酒,得丧是非只雅歌。不是山中忘岁月,由来春在野花多。在我真境便寂然,寂然境界即同天。感通元是天机在,不自花开不自眠。十年湖海卧烟霞,不去非无泛月槎。自是春风无限意,山中树树尽桃花。物明有物元无物,吾识非吾却是吾。对境忘心吾得丧,对心忘境物荣枯。莫言黄菊已离披,万物归根自有时。能解天然开谢意,犹堪载酒向东篱。春风何意催花柳?花柳无私自春风。心性精微六籍外,乾坤浩荡一丸中。能知易外画前意,始识庖牺只此心。惟了此心是太极,爻辞卦象不须寻。喜怒哀乐未发前,大本从来只自然。不解此中分造化,更于何处觅先天?曾随白鹿卧空林,惟有清风知我心。春回不尽天机巧,草木自花鸟自吟。以心养心元无事,以事处事本无心。内外两忘浑不著,清宵明月满空林。为爱天壶四序花,春风飞不尽烟霞。山中有酒山中月,蓬岛由来路不赊。满目江山玄会我,空斋猎秘我搜玄。能知花鸟元无著,不尽鸿濛总自然。由来廓庙在山林,独钓清溪岁月深。每爱漆雕能自信,栖栖应识仲尼心。山人炼睡在深山,炼得睡魔总是闲。不识老抟归去后,华山桂树几人攀?步入深山路转迷,骑龟十里到清溪。一泓春水烟霞外,隔岸桃花自鸟啼。我在先天天弗违,盈虚消息任推移。身中但得先天在,思虑俱忘微更微。处处江山处处同,千花万草任东风。上天下地散殊外,只在吾身窍妙中。死生寿夭原非我,得丧荣枯却属谁?自花自谢门前树,试问东风知不知。水流花谢自年年,花水无私只自然。境与心融过者化,更无人我更无天。一颗玄珠在太虚,内观非有亦非无。赤水分明归象罔,本来无欠又无余。渠通幽涧源源浄,水到盈科衮衮来。时人欲会原初意,试看东风未著梅。得趣原非对菊时,渊明此意有谁知?清风不尽疏篱上,千古黄花又在兹。为爱天边月一轮,天风为我吹浮云。浮云散尽清光在,此境无人堪与论。三年不出待归槎,人在空中坐落霞。风入寒梅春意满,青林无树不开花。至圣至灵惟卜筮,何思何虑在蓍龟。人若无心同此物,世间何事不能知?草木无心草木闲,自凋自发自深山。乾坤亦在虚无里,不尽虚无杳霭间。心不住尘自太清,忘形吾亦任吾真。明月夜过花是主,清风时待我为宾。作人须作万古人,万古之人只此身。浑沦天地吾非我,颠倒阴阳主是宾。休道前身我是谁,冥冥杳杳有谁知?今生不省前生事,知命从来更不疑。休道古人即是我,古人是我我是谁?生平惟了眼前事,四十年来只自知。欲识东西南北人,惟知明德在亲民。山中每作周公梦,鸣鸟来时宇宙春。欲识玄同柱下人,身中自是一乾坤。无为也有工夫在,直启玄关众妙门。欲识西方寂灭人,空中露出本来身。浮云散尽青天月,处处莺啼处处春。道亦是释释亦儒,此理吾身本裕如。不向古人寻往迹,直从心性做工夫。尽心知性便知天,自是篇章难尽传。惟了古人言外旨,亦儒亦释亦神仙。 五山作我在南山南又南,南山坐破几蒲团。出山不识南山路,云散南山山外山。我在北山北又北,山上有岩下有谷。山北清溪日夜流,出山骑鹤还山鹿。我在东山东又东,东山习习正春风。雷击地裂龙蛇醒,李白桃红造化工。我在西山西又西,西山斜日草妻萋。挥戈指日西山上,卓午中天未易低。我在中山中又中,西山泰华岱山东。霍山南峙恒山北,我是山中一老翁。 潮汐或问“潮汐之说,何其与人异耶?”林子曰:“余乃得之吾身之天地耳,而非异也。昔人有不出户而知天地者,岂其有外于身哉?故人之首,昆仑山也;四支,四海也;五脏,五岳也;黄中,黄河也;一呼一吸,一潮一汐也。”西北遥通禆海间,呼来吸转昆仑山。黄河真息深深里,一息地中自往还。 山中作山下清溪山上云,山中麋鹿自成群。莫道山人无好况,只将呼吸赞乾坤。 借借室茫茫天地一闲身,寄迹榕洲今几春。日暮潮平沙欲合,隔江还有未归人。 答俗人缥缈烟云是我乡,清歌能短复能长。倒骑黄鹤不归去,万顷波涛空夕阳。一云此时醉酒不归去,千山万山空夕阳。 刻标摘正义竣事谈儒谈佛亦谈玄,孟浪人间六十年。欲悉三门归孔氏,也曾标摘有新编。 律诗二首生生每不穷,一气自鸿濛。得意鸢鱼外,忘形俯抑中。春风披绿草,秋雨滴寒蛩。代谢错行里,盈虚相始终。水流花自发,吾亦任吾真。兴入啼莺外,风来弱柳春。观化知无物,达生识此身。居尘尘不染,方是出尘人。 嘲坐禅静不在坐,坐岂能静?心一无他,是谓主敬。 嘲运气不运气,气自运,运气反令气不顺。君不见苍苍上浮之谓天,北辰居,五气宣。夫何为哉?任自然。世人既无口授与心传,何为乎穷年 守残编?徒诵顺成人,逆成仙,岂知太极一立,自然倒颠。上升下降无休歇,天地日月都回旋。为无为,玄更玄。 炼丹诗五首点铁成宝,服食得仙。许多妄想,尽付青烟。作只留章第一炼丹仙兮炼丹仙,人在门前讨炭钱。水银化作青烟去,只留痴汉在炉边。此四句,不知作者何人,录之。资本既空,良心亦丧。谓人可欺,何事不为?作似假章第二远近日来换假银,此银非假亦非真。此银似假多灵气,能辟邪魔与妖精。此下四章,皆托痴汉自言。贫至彻骨,能不行乞?炉中黄金,街头化银。作任他章第三化饭街头又化银,任他笑我为丹贫。死尽水银那晓得,炉中还有万黄金。日夜索债,安得自在?炉中黄金,难以欺人。作何好章第四丧尽资本因炉火,愿君资财且莫讨。我岂得已使假银,街头丐乞有何好?提罐偷盗,乞儿何好?大言鲜耻,今可已矣。作莫笑章第五莫笑乞儿无好处,有人请我他家去。夜提铁礶向前途,百里奔忙天未曙。 与尽拙禅师谈佛尽拙禅师,不巧而拙。惟巧惟拙,孰优孰劣?尽拙禅师,心里有诀。惟心惟诀,有生有灭。尽拙禅师,外与人同,内与人别。不惟忘巧,且忘其拙。不惟忘心,又且忘诀。这些虚空等天地,禅师启口也难说。 呼吸天之高兮高无极,天自春秋我呼吸。一春一秋天一年,一呼一吸我一息。莫道一息与一年,升降妙用我亦天。四时行,百物生。灵化自然,餐芝服气,驾雾乘烟。 送李中山归金华君不见,天之高,日月星辰共森罗。一息一行几千里,吾身玑衡亦如此。归返还,运周天,天地反覆千万年。真人不启秘,假称贡和铅。东龙西虎不复说,只了性命便通玄。玄中玄,须颠倒,颠颠倒倒炼不老。一阴一阳之谓道。谷神不死中有宝。君去去兮归故园,何时同访商山皓? 四言道无人我,性本广大。辟如天地,万物覆载。 月飒飒飘风,茫茫雨雪。须臾吹散万里云,现出青天一轮月。一轮月,临丹阙。山有时而摧,海有时而竭。照尽万古此乾坤,清辉炯炯长不灭。 至道至道无垠,默默昏昏,归乎其根。至道无极,昏昏默默,入乎其宅。我其与天地为常,我其与日月参光,我其一屈一伸而为神为鬼,我其一动一静而为阴为阳。前乎千百世,后乎千百世,我其与之相为终始,相为存亡。道惟无内无外,我亦无迎无将。我其登云霞,蹑凤凰,遍观乎旷莽之野,复反于何有之乡。委心而任运,逍遥以徜徉。 太极天数五,地数五,五而五之二十五。太极原在虚无中,虚无太极道之祖。笑杀道流,按迹慕古,惟向一身之外,空谈铅汞龙虎。又向八卦之中,漫说屯蒙朝暮。吁嗟乎道之不明也,惟是之故!安得真人对坐绿霞间,与之共话玄门之真土? 玄镜铭玄镜混成,常照常寂。彻古彻今,夜月昼日。中涵太虚,天地一粒。不着些尘,何劳拂拭? 安乐窝歌答问窝虽小,清以宁。天地于此而升降,四时于此而错行。屈鬼伸神,呼月吸日。万物森罗,以出以入。出而散之,不见其不足,入而敛之,不见其有余。三教之圣人,由来都清虚。若寻安乐窝中趣,欲向安乐窝中居,不有曾参之鲁,当如颜子之愚。勿忘勿助,无碍无拘。此中尽广大,此理总如如。昔诵皇极经世书,尧夫千载曾起予。 达磨赞西来密意,惟论见性。体用如如,廓然无圣。只履归去,苍海茫茫。即今东土,不异西方。 书像自赞余不知天地生人之始也,距今几万岁;又不知天地生尔之形也,距今几个身。一岁复一岁,苟求其故至于寅;一身复一身,身身皆毙却非真。故丹青之所能寄者我之形,而丹青之所不能寄者我之神。尔不言,意何为?肚里好怀惟我知。达则兼善乎天下,穷则修身见于时。若所云三教合一之旨,岂曰能破万古斯世之疑?方袖方领,见影愧影。索镜按图,吾今识吾。自惭七尺一丈夫,非释非道亦非儒。倦来睡一着,兴到酒数盂。鼎鼎百年内,安用此微躯?尔似我,我似尔,尔我相似分尔汝。我与尔也却能忘形骸,尔与我也相对没言语。 口占赠卓子既跣足,复蓬头,独立缥缈之飞楼。楼前紫烟生玉树,驾鹤欲向蓬莱去。欲去却被白云留,如今啸傲在何处?亦居市,亦居山,茫茫超出寒暑外,不在天地日月间。 无山阁无山寄寥廓,上有一高阁。高阁峥嵘不可攀,历历仙侣,鹤发童颜。逍遥对明月,挥手绿霞间。 赠送卓子云游别我去兮鹤一只,到处是家,天地为宅。一剑一琴,飘然羽客。 收尸歌与汝形骸一气分,数声木铎不堪闻。风幡挥泪缘何事?与汝形骸一气分!与汝形骸一气分,数声铙钹不堪闻。风幡挥泪缘何事?与汝形骸一气分!与汝形骸一气分,数声石磬不堪闻。风幡挥泪缘何事?与汝形骸一气分! 宼退收尸歌与汝形骸一气分,满城鬼哭不堪闻。藁舁风化缘何事?与汝形骸一气分! 噫吁嚱歌噫吁嚱,骑背儿!尔今尚忆骑背事,尔今无复骑背时。后母后父不复道,后母如母世所稀。高宗迪哲,孝已身危,吉甫贤者,伯奇见疑。尔父殊非高宗与吉甫,尔又不及孝已共伯奇。噫吁嚱,骑背儿!寒风凄凄凋桂枝,城头暮鸦声转悲。掇蜂为祟母心烈,重絮为衣父不知。天地跼促,尔将安之? 壶中骖紫鸾,驾赤虬,啸入江云抱日流。壶中一甲子,人世几春秋? 饮溪山草堂醉后走笔一首君不见羲和驾日车,鞭策六龙欲安如。朝挂扶桑枝,薄暮没四海。一夕复一朝,万古长不改。人生闪烁如电光,昔时俊逸少年郎,今朝双鬓生秋霜。所以贤达人,相呼入醉乡。兰亭曲水流玉觞,竹林七贤皆若狂。吁嗟乎!此人之徒死已久。恩也千载而下,何人对酌花间酒? 题兰水图赠别张屦山归泰和君昔来兮梅花岭头白,君今去兮芳草岸边碧。君乃江右之逸人,余亦闽南之狂客。手持青囊经,别我何所适?千里西风寒,飘翩鹤一只。时披兰水图,谁道江山隔。霞外若相思,浩歌在岩石。 铁笛一声铁笛,独立崔嵬。桃花春自开,仙人竟不来。挥手霞外,驾鹤蓬莱。 题画图吹玉笙,啖瑶棘。仙人飘翩凌海岛。山如摧,石欲倒,驾鹤归去蓬莱道。 族兄龙冈呼余为李白后身,走笔一首恩也落魄一蚩人,寄迹醉乡三十春,敢云李白是前身?对酒陶然,一酌一笑。三杯耳热,狂歌大叫。天地非大,吾身非小。有时啸傲华山云,有时骑鹤向天表。龙归东海,虎伏西山,八千功德何日了? 清源洞遥望山头,白云一片。攀烟萝以直上,坐翠微而长啸。倒倒颠颠,冥冥杳杳。夜半一声金鸡叫,满轮明月海中皎。永谢世人,驾鹤天表。 黄鹤白鹿谁与为俦?山中白鹿。谁与为驾?云际黄鹤。大舜云逝,王乔不作。鹤兮鹿兮,舍我安托? 饮柯山草堂分题得一色杏花图,走笔一首君不见上林红杏初发花,春风灼灼艳流霞。忽然秋气肃天地,落叶飘零堪长嗟。人生不得恒年少,有如颓阳余西照。颓阳西没朝复东,尘世几回开口笑?不知洗耳有颖阳,安识树勋在廊庙。吾将拉巢由,排周召,凭云控鹤,临风长啸。 戏友人到处不妨坐上眠,前身应识陈姓人。春风淡荡归花柳,蝴蝶飞来太认真。 送何广文寂寂江城草结庐,澄心闲钓武陵鱼。手持紫气纯阳剑,口诵天门太史书。柳色渐看山外绿,梅花欲向雨中疏。停杯借问今何适,遥指罗浮驾玉车。 赠吕四梅一梅东而白,一梅西而红,一梅红向西,一梅白向东。四梅主人今何在?日日花前醉春风。 酬主人何其清也,而况旨乎。一杯一杯,清夜云徂。层霄散发,赤脚酣呼。不辨主客,安知有吾? 102. 醒心诗摘注   门人卢文辉校正 自书醒心诗摘注卷端    余委不能诗,谬将三教要旨被之声音,时令诸生咏歌之,亦时与诸生讲解之。诸生既已付之刻流,题曰醒心集;又请余疏释之,以剖折疑义,以直指归趣,以俾天下后世之人,共知而共闻之。顾余实非其任也,而亦不敢多让焉。漫摘绝句三十六章而疏释之,俾览者触类而通,可概见其余矣。然余岂不知窃附儒门者流,漫举二氏数言而诽毁之,足以声称于当年哉?余惟有见于三教合一之理,实不敢强附以狥人。虽天下非之,而亦有所不恤也。子谷子龙江道人林子兆恩 绝句三十六章 悟入风花不尽诗,狎情鸥鸟坐忘机。欲将三教明归一,汉代由来有是非。 “悟入风花”者,心与境融也。“不尽诗”者,得意斯得言也。“鸥鸟”、“忘机”者,物我两忘也。夫心境无碍,物我两忘,犹然推求三教之秘,而是非于二千余年之间者,岂得已哉?慨自孔孟既没之后,三教之道始裂而为三矣。盖由不知根本之学,不悟心性之原,徒以小慧私智,揣度而亿逆之,以各趋邪径,以各相雄杰也。噫!老子曰:“大道甚夷,而民好径。”安得不由径之徒,而与之共适甚夷之大道也哉?(三教得名之由)只有金针解指南,由来三教不为三。虚心每爱孔夫子,问礼殷勤向老聃。吾身之金针,天上斗柄也。知吾身之斗柄,则知吾身之天地矣。大凡天下之事,分而必合,合而必分,理之常也。孔孟以上,人各本于贞一之原,而三教之名未立;孔孟既没,人各安于意见之小,而三教之名始分。且万世而下之尊孔子也至矣,而孔子之尊老子也又至矣。知尊孔子之道而不知尊孔子之所尊者,亦独何欤?岂气运之微,道学之晦,而三教之理,至是为天地间之一大阨邪?抑一分一合之机,固自有必然者?然时有隆污,道有显微,若使三教合一之理,并皆灿然著明于天下后世者,则亦存乎人尔。(吾身斗柄)(分合之机)下有鱼兮上有鸢,予欲无言任自然。何人会得无言处,始识仲尼是一天。“无言处”者,所谓孔颜乐处,而吾身之鸢飞鱼跃,活泼泼地也。下有鱼兮上有鸢,下跃上飞孰使然?自跃自飞自上下,下忘渊兮上忘天。鸢不知有天,亦不知有飞;鱼不知有渊,亦不知有跃。鸢鱼之所以飞跃,飞跃之所以上下者,果孰使之然哉?故得之于心,通之以神,乃知非鸢非鱼,非飞非跃也。亦非非鸢,亦非非鱼,亦非非飞,亦非非跃也。故曰会得时活泼泼地。三洞由来在我身,欲弃人境却非真。天台此去无多路,只是世间出世尘。道家以心性为神仙,而以心性内守,为神仙居洞府也。故出世不离世间,仙境只在人境。若舍此身之外,而别求所谓海外蓬岛者,不亦惑乎?或者以出世不离世间,而道家者流,犹有断弃人伦者,亦独何欤?林子曰:“此学之者非,传之者妄也。按史记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叚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于汉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卭太傅,国家于齐,是有父子之伦矣。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是有夫妇之伦矣。为周守藏室之史,是有君臣之伦矣。孔子问礼,关令尹强为著书,是有朋友之伦矣。夫老子者,道家之宗也。而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伦,考之信史,历历可验如此。岂有断弃人伦,如后世所谓道家者流哉?(神仙洞府)春风闲卧白云溪,蝴蝶飞来我是伊。生死分明通昼夜,纷纷觉梦亦支离。此言物我一体,而死生昼夜也。心经曰:“乃至无老死。”说者谓老则从他老,死则从他死,而不贰其心也。老子曰:“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谓不自有其身,而生生死死,与我了不相关也,则亦何患之有?若所谓释氏怕死,而道家贪生者,盖亦传之者妄也。至于轮回之说,亦指此心而言,谓此心之生死也。盖一念悟时即心生,忽然不悟而心死。二者交战,憧憧往来,万死千生,无复休息。邵康节所谓虚过死万遍者是也。若夫天堂地狱之说,则又不可不知其义也。盖作善降之百祥,而百祥之骈集,实惟天堂之福也;作不善降之百殃,而百殃之俱罹,实惟地狱之苦也。况作善则心逸日休,便属阳明而轻清,不谓之天堂而何?作不善则心劳日拙,便属阴浊而幽昧,不谓之地狱而何?(轮回之旨)(天堂地狱)谁解先天不属气,浑然无物物从生。本来元是清虚境,白室天光泰宇宁。先天不属气,而天则属之气;先天不属形,而地则属之形。余又尝有诗曰:“人人有个先天在,不识身中向外求。”若能反身而求之,未发之前,则自有生气生形者在焉。未有天地,先有此先天之理,而为天之先者,故曰“先天”。(先天之旨)人生何地无曹溪,弹指不劳身已西。自得两轮日月在,春风到处有莺啼。或曰:“曹溪六祖所居之地也,而谓之‘何地无曹溪’者,何也?”林子曰:“释氏即心即佛,而方寸之地,非吾身之曹溪乎?若后世有志释流,必至曹溪以参六祖者惑也。岂非知曹溪之曹溪,而求佛于外,而不知吾身之曹溪,而求佛于心邪?至于道家之所谓丹者,亦指此心而言也。心属火,其色丹,故谓之丹。惟能养此真心,炯炯不昧,是有一点神丹,胚胎于其中矣。故虚灵中启,而变化无方也。”或问何谓金丹?林子曰:“操持此心,久而不渝,天理常存,欲不能屈。譬如金之坚利,能断一切物也。道家亦谓之铁汉,佛氏亦谓之金刚,一刀两断,立定脚跟,更不回头,无复顾念。此孔子之所以思见刚者。”(曹溪之旨)(金丹之旨)谁识西来一法身,有相无相却是真。秋风何处一声鹤,独坐空山月正明。释氏曰:“五蕴身田内,有无位真人。”无位真人,即法身,即如来,儒者所谓“主翁天君”者是也。释氏所谓之“亲见如来”者,非见色身,见法身也。见法身者,见自性之法身也。若非亲见自性法身之人,岂足以领会斯言之妙哉?(法身之旨)若识众生即是佛,不劳持戒自心平。秃颅枯坐有何益?自性西方总未明。开众生之知见,即名众生;开佛之知也,即名佛。盖善恶之所从分者几也。周子曰:“诚无为,几善恶。”若能于寂然不动之体,而顺以出之,不劳持戒,心地自明。秃颅枯坐,竟亦何益哉?昔者宋文帝谓求那跋摩曰:“孤愧身狥国事,虽欲斋戒不杀,安得如法也?”跋摩曰:“帝王与匹夫所修当异。帝王者但正其出言发令,使人神悦和;人神悦和,则风雨顺时;风雨顺时,则万物各遂其生。以此持斋,斋亦至矣;以此不杀,德亦大矣!何必辍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乎?”帝抚几称之曰:“俗迷远理,僧滞近教。若公之言,真所谓天下之达道,可以论天人之际矣。”至于六祖以匹夫之贫,为猎人守网,每至饭时以菜寄煮肉锅。或问则对曰:“但吃肉边菜。”由是观之,茹素以持戒者,乃学佛之细行;而明心以了性者,实佛祖之的传也。且众生与佛不同,而众生之性之善,与佛本无差别。故本性是佛,离性无别佛。犹本性是孔子,离性无别孔子。本性是老子,离性无别老子。孟子所谓性善,而人皆可以为尧舜者此也。或问佛在何处?林子曰:“在西方。”或人即欲往西方去。林子曰:“尔若反照,佛在尔身。”或人不悟。林子曰:“尔之能虚灵知觉者,佛也。尔当反照,所以能虚灵知觉者,从何而起?所谓念头动处,即尔之西方佛也。”又问“众生即佛”之旨。林子曰:“众生者,自心之众生,谓本无之妄心也;佛者,自心之佛,谓本来之真心也。故妄复无妄,众生即佛;一念迷真,佛即众生。尚书所谓‘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也。”(持斋之旨)(西方佛之旨)(众生即佛)空斋独坐菊花天,淡酒数瓯正好眠。无思无虑元无著,自证自修只自然。坛经曰:“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夫能于六尘中,无染无杂,则是佛家之清净,未尝离尘以为清净。而所谓无思无虑者,不思而思,不虑而虑也。若著于无思无虑,便为无思无虑所缚,即名边见。故曰:“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净名经云:“即时豁然,还得本心。自修自证,真养无害。夫何为哉?只自然耳。”(清净之旨)何思何虑只寂然,儒家静即佛家禅。行亦能禅动亦静,由来三教在心传。儒家之静,佛家之禅,命字虽殊,其旨一也。诚使佛家而知有本来面目焉,坐可也,行可也;儒家而知有主敬工夫焉,静可也,动可也。若禅必在坐,则佛之禅,顽空也;静必在坐,则儒之静,坐驰也。释氏曰:“凡夫取境,智者取心。心境两忘,乃是真法。”儒者曰:“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内外两忘,澄然无事。”此禅静之大义也。昔程伊川谓禅伯为天下最忙人者,岂无谓哉?盖以坐禅之人,不知根本工夫,真实学问,日夜之间,空向山中极静处静坐,以制伏其外,以把捉此心;殊不知心本神明,圆融不测,若必欲以勉强工夫,制伏而把捉之,岂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旨哉?昔马祖在庵中坐禅。让祖师往问曰:“在此何为?”曰:“坐禅。”曰:“坐禅何所图?”曰:“图作佛。”让禅师一日将砖一片于庵前磨。马祖曰:“磨此何为?”让禅师曰:“要作镜。”马祖曰:“磨砖岂得成镜。”让禅师曰:“坐禅岂能成佛?”故曰:“兀然空坐,于道何益?”最下根者,不堕此见。坛经曰:“第一莫着空。”又曰:“亦不着净。”若着于空,却被空缚。若着于净,却生静妄。着空着静,岂曰能禅?(禅静之旨)(两忘之旨)(坐禅之非)儒门反即玄门逆,逆亦修为反自然。了得自然真性在,反成尧舜逆成仙。儒门之反,玄门之逆,亦命字不同,而旨一也。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盖尧舜性之,一惟天命之初尔;而汤武则不免少违天命之性,而与尧舜者异矣。故日新又新,敬以胜怠。以其原初与尧舜同者,而反之为尧舜也。道书曰:“顺则成人,逆则成仙。”学者不明逆之之旨,乃索之残编之中,私意亿度,始有运气之说。以乱荣卫,以蚀精神,岂知得一之旨,无为之妙哉?故儒门者流,能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便成尧舜;道家者流,能善逆之,则天地之性存焉,便成神仙。复归婴儿,不失赤子之心,其意同也。(逆反之旨)(运气之旨)尽心知性有谁知?了性明心便属疑。未明心性元无物,独坐空山总是驰。世之儒者,问之以尽心知性之旨,则亦未之知也。若语之以明心了性,则曰非吾儒者之所谓道也;假使以尽心知性句,杂之佛书中,吾知其必以为非也;又假使以明心了性句,杂之儒书中,吾知其必以为是也。随柳傍花愿不违,清风明月许谁知?滔滔浩浩长江水,正是仙人吹笛时。花柳风月,总属自家,触处皆是境,则触处皆是心也。刚大之气,塞于两间,如浩浩长江,而秋水时至矣。吹笛时者,阳气一动,万物自春也。火风地水却非真,住世百年有此身。若道此身能不死,古今谁是长生人?释氏以四大假合,终归于尽,故暖气归火,动转归风,毛发爪齿,皮肉筋骨,脑髓垢色,皆归于地,唾涕浓血,涎沫津液,痰泪精气,大小便皆归于水。惟此四大,是谓妄身;反观无形,是谓实相。如是实相,释氏所谓佛,所谓如来,所谓法身,所谓自在菩萨也;道家亦谓之真人,亦谓之神仙;儒家亦谓之天君,亦谓之主翁。若夫四大假合,合而必离。妄身属形,形必有坏。故尧舜之体魄归地者,谓此四大之妄身也;尧舜之神气归天者,谓此无形之实相也。至于长生不死之说,非谓此身之长存,乃谓此心之炯炯不昧,万世如在也。以此观之,尧舜之道,而万世祖述之,虽谓尧舜至今存可也;文武之法,而万世宪章之,虽谓文武至今存可也;仲尼素王,万世为土,虽谓仲尼至今存可也。老子曰:“死而不亡者寿。”(长生之旨)学问能求心放逸,便为主敬实工夫。始识纷纷争辩者,支离元不是真儒。儒者终日口说孔子,不识自性孔子;终日纷争辩论,不知心上工夫。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程子曰:“约之使反,覆入身来。”又曰:“心要在腔子里。”朱子曰:“但得心存便是敬,勿于存外更加功。”是知求放心,便是存心;存心便是主敬。此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而对越在天,陟降在帝之左右,舍存心之外无他也。后世儒者不识“敬”字,支离谬漫,似足听闻;若语之以真实工夫,根本学问,则亦未之知也。然儒者之病,不特支离为然也。有专主尊德性者,有专主道问学者,有专主先知者,有专主先行者,有专事考据以为博物者,有专事援引以为明经者,有自谓崇正之儒而身不正者,有自谓辟邪之儒而心自邪者,有籍此以为进身之阶者,有假此以为邀誉之媒者,如此者流,难以悉举。要皆外心性以为儒,而非仲尼之所谓儒也。(主敬之旨)(后世儒者之非)黄鹤楼前笛一吹,鹤鸣鹤舞鹤相随。多少玄门搬运者,岂知得一在无为。既能得一,万事自毕。若夫搬运之徒,岂知既得一,万事自毕,若夫搬运之徒,岂知无作无为之秘旨哉?然亦有熊经鸟伸者,有内视存想者,有面壁而志在降龙伏虎者,有轻举而思以驾凤骖螭者,有呑精咽华以翕日月者,有步罡履斗以窥星辰者,有依卦爻之序而朝屯暮蒙者,有售黄白之术而烧茆弄火者,有希慕长生不死者,有驰志白日飞升者,如此者流,难以悉举。要皆外心性以为道,而非老子之所谓道也。(后世道家之非)摩诘惟知了佛性,在家何异出家人?避尘笑杀坐圜者,心地未明亦是尘。维摩诘者,释氏之有妻子也。身处尘劳,心常清净。释氏有言曰:“安于人道之常,而知最上一乘之妙,初无间于僧俗,如是则佛之道愈大,而朝市山林皆得之矣。人伦不废于外,而佛法常明于内,孰若维摩诘之道为大中至正者哉?”又曰:“不须求出家,作名教中罪人。”至于傅大士,庞道元许多等流,亦皆有妻子也,道家所谓休妻不是道,佛家所谓何须要去妻孥,不亦可明征乎?若夫大根大器之人,不须出家,直能了道成佛。至于下根下器之人,易迁于外诱,易动于利欲,必先出家以了斯道,至道成之日,然后娶妻生子,以续纲常,不为晚也。故佛为出家者说菩萨戒,则曰“离非梵行”;为在家者说优婆塞戒,则曰“离邪淫”。解者以为“离非梵行”者,永断色欲也。“离邪淫”者,不犯他人妻女也。大慧语录曰:“昔李文和都尉参得禅大彻大悟,杨文公参得禅时身居翰苑,张无尽参得禅时在江南运使。”苟知即心即佛之旨,虽不绝富贵纷华之境,可以便证圣果,是富贵丛中,亦可为也,岂特出家为然哉?刘元城曰:“出家者纷然,非佛教之福。”若学佛之徒,至于离世以为高,避尘以为洁,则亦惑之甚也。然亦有著相而执而不化者,有著空而流而不返者,有舍身以事佛者,有设斋以饭僧者,有不养不杀而慈悲者,有不坐不卧而立禅者,有咒水默诀以驱群魔者,有枯坐诵经以觊多福者,有持戒定慧而望解脱者,有祛贪嗔痴而思清净者,有生而愿超西域者,有死而愿登天堂者,如此者流,难以悉举。要皆外心性以为佛,而非释迦之所谓佛也。(释氏有妻子)(释氏二戒)(富贵参禅)(后世释氏之非)我未生前天是我,我既生后我是天。浩然充塞两间外,造化几微只一圈。天即我也,我即天也,天人之理,更无分别。故我未生之前,则我之理尚属之天;而我既生之后,则天之理自属之我。无天无我,无我无天,上下一理,浑融无间也。物不自私物亦我,我能广大我亦人。乾坤父母散殊在,一气絪缊属此身。盈天地间皆水,则皆吾之精也;盈天地间皆火,则吾之神也。佛氏所谓山河大地,皆吾法身之妙用者以此。程子谓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已也。故仲尼之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如天地之化工,付与万物矣。若夫生我之形者,父母也,而媾精化生之际,自有一点元神存乎其间者,天地生生之自然也。易之所以乾称父,坤称母,盖谓是尔。故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曾参之启手启足,孝子事父如事天也;天地全而生之,人全而归之,尧舜之神气归天,仁人事天如事父也。(法身妙用)直将一气了天人,剥复相寻自有机。但得吾身正气在,便为天地一阳时。天地万物,皆吾一气。故尽已之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参天地,赞化育者,一气之充塞无间也。然阳气在天之上,寄之者日也;在天之下,寄之者人也。夫时值纯阴,犹岁之十月也。但阳不终剥,地雷自复。如硕大之果,必有生生之理者,消长之气机,天地之自然也。其所以扶天地之阳,而抑其阴者,实惟在人之身尔。苟吾身之气,既六阳而乾,则天地之气,斯一阳而复矣。从此而临,而泰,而大壮,而夬,而乾,以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以参天地,以赞化育,皆自吾养成之气以扩充之,非有他也。(扩充天地微阳)勿以穷通明出处,惟将功用论穷通。浩然充塞如无外,便是吾人位育功。尧舜浩然之气,充塞于唐虞宇宙之间,孔孟浩然之气充塞于万古宇宙之间。惟是气也,天能使之清,地能使之宁,阴阳能使之和,四时能使之序,六府能使之修,山能使之高,水能使之流,老者能使之安,朋友能使之信,少者能使之怀,疲癃残疾能使之各得其生,鳏寡孤独能使之各得其所,飞潜动植能使之各适其性,天地虽大,皆包罗于此身一气之中,而此身之气,孰主张是?自有不属气者在,而为气之先也。(充塞之旨)浩然正气与天同,呼吸便能赞化工。何处不来天上月,野花啼鸟自春风。若非正气,便不浩然;若不浩然,便与天地不相似。故呼吸者,一身之气,随之以阖辟,即天上之昼夜日月也。天上之日月,既能于天之下,而无所不照,则吾身之呼吸,自能于天之上,而无所不通。凡夫生生化化,如野花啼鸟之并育于天地间者,亦皆自在于我呼吸春风之中矣。若夫善养正气,集义工夫,惟当绵绵若存,如佛之所谓不得勤不得怠也。陈白沙曰:“舞雩三三两两,正在勿忘勿助之间。曾点些儿活计,被孟子一口打并出来,便都是鸢飞鱼跃。”此有得之言也。(呼吸妙用)(善养工夫)一别蓬莱去路赊,此时重泛日边槎。春风不尽江梅意,又着红桃树树花。蓬莱者,指吾身而言,谓身中之真境也。儒者亦谓之灵台,谓之喜怒哀乐未发前,谓这中,谓之乐处;释氏亦谓之佛国,谓之净土,谓之西方,亦皆指吾身而言也。或问道家所谓蓬莱岛者何也?林子曰:“身处人世之间,与世人相为周旋,而心则空虚洞达,飘然物外,如在无人之境,海外蓬莱岛者然也。陶渊明所谓心远地自偏,周子所谓出污泥而不染,释氏所谓居尘不染尘,在欲而无欲也。‘此时重泛日边槎’者,即所谓汤武反之也。反身既诚,则生意不息,而化化之机,自无尽藏矣。”在我真境便寂然,寂然境界即同天。感通元是天机在,不自花开不自眠。吾身之真境,天上之北辰也。周子曰:“寂然不动者诚也。”惟能反身而诚,止于其所,定而能静,静而能安,无思无为,斯便谓之至诚之道矣。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寂而常感,感而常寂,天机自在,不假强为也。曾随白鹿卧空林,惟有清风知我心。春回不尽天机巧,草木自花鸟自吟。“曾随白鹿卧空林”者,与物两忘也。“惟有清风知我心”者,与天为一也。至于充实美大光辉生色,畅于四支,发于事业,博厚高明,两天贰地,如草之自花,如鸟之自吟,天机一动,自有不可得而遏者。我在先天天弗违,盈虚消息任推移。身中但得先天在,思虑俱忘微更微。“先天”者,生天生地生人,而为天之先者,此天地人之道同出于一原,故能并立而为三也。人惟不得先天之理,即囿于天地之中,如易所谓后天奉天时者是也。惟其能得先天之理,则能斡旋燮理,范围曲成,宇宙在身,造化在手。而天且不能违矣,盈虚消息不任我之推移邪?(天地人一原)为爱天边月一轮,天风为我吹浮云。浮云散尽清光在,此境无人堪与论。天上之日月,吾身之心性也。心性为客邪所迷,即日月为浮云所蔽,故云开而日月自现,昔亦不增,今亦不减;邪退而心性自明,昔亦无欠,今亦无余。天风之吹,浮云之散者,心性既明,客邪自退,本来清净,不假强为也。三年不出待归槎,人在空中坐落霞。风入寒梅春意满,青林无树不开花。人者,空中之真实相,所谓本来面目也。末二句,言吾身之气既足,则天地之气自充矣。(本来面目)心不住尘自太清,忘形吾亦任吾真。明月夜过花是主,清风时待我为宾。心不住尘自太清者,金刚经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金刚经下文又曰:“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是知无所住者,不住于色声香味触法也。夫心者,本自清净,本自具足,圆融不滞,神妙无方也。故能聪明睿知,文武圣神,两天贰地,知来藏往,物来则能应之,事至则能通之,此其所以能应变也。若住于色声香味触法,则是着于外物,而应变之机窒矣。故儒者之敬,谓存此心而不放逸也;儒者之诚,谓实有此理,实有此心也。尧舜之所以帝天下者,此心也。周传之所以相天下者,此心也。孔孟之所以师万世者,此心也。此心之分量,何其广也!此心之功用,何其大也!谢上蔡以为心无所住而能应变,卒得罪于圣人也,亦独何欤?释氏之所谓色声香味触法,即儒者之所谓声色臭味也。岂圣人之心,住于声色臭味邪?楞严经曰:“常住真心。”真心者,即程子所谓人须识其真心,谓吾本来之真心也。若住于色声香味触法,则失其真心矣。是知佛之所常住者,真心也。无所住者,色声香味触法也。“忘形吾亦任吾真”者,盖不能忘形,则必不能杀身以成仁,舍生而取义也。“明月夜过花是主”者,万古此乾坤,万古此日月,而花则易残之物,乃为夜月之主者,寄也。人生天地间,特百年之须臾尔,而达则为天下之主,穷则为一家之主者,亦寄也。“清风时待我为宾”者,谓清风知我,而宾主两相得也。(此心妙用)(常住无所住)欲识东西南北人,惟知明德要亲民。山中每作周公梦,鸣鸟来时宇宙春。仲尼不在春秋,而在吾身,所谓吾身一仲尼也。故欲学仲尼者,但于吾身至善之地而止之,即所谓喜怒哀乐未发前,孔颜乐处,尧舜之中是也。由是以之为已,则为明明德;由是以之为人,则为亲民。周公以此道相天下,而孔子之所以梦寐不忘也。或问明明德亲民止至善之旨。林子曰:“大学之道之大,惟明明德亲民二者而已。二者之大,亦将何所用其功乎?惟在吾身至善之地而止之,浑然在中,粹然至善。由此而能定,由此而能静,由此而能安,所谓寂然不动,天下之大本立矣。而千变万化,不由此中出邪?”(至善之地)(止至善之旨)欲识玄同柱下人,身中自是一乾坤。无为也有工夫在,直启玄关众妙门。老子之所谓“无为”者,以吾心本自虚无,而绵绵工夫,实无所著也。程子曰:“天理生生,相续不息,无为故也。而圣人之德,纯一不已者,亦无为故也。”其曰:“虚无”者,谓吾心本虚空而洞彻,无物而净尽,如太虚太无然,是亦一天矣。程子曰:“虚者天地之祖。”天地从虚中来,故天地以虚为德,而圣人亦以虚为德。(无为之旨)(虚无之旨)欲识西方寂灭人,空中露出本来身。浮云散尽青天月,处处莺啼处处春。寂者,吾身本自寂然,即易之所谓无思无为,寂然不动也。然所谓“寂”者,非徒寂然而已也。佛书曰:“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其曰“灭”者,灭此心之妄也。夫心本寂然,亦安有妄?若于六尘中而触情动念者,便是妄心也。惟寂故灭,本体既明,客邪自退也;惟灭故寂,人欲净尽,天理流行也。道亦是释释亦儒,此理吾身本裕如,不向古人寻往迹,直从心性做工夫。心性一也,未萌则即心为性,已萌则即性为心。是故常人放其心而不求,贤人存其心而不放,圣人忘其心而不知。故曰:“尧舜性之,君子存之,庶民去之。”或问“未萌之性,已萌之心。”林子曰:“譬如击石而火自生,元来石中有火之性。夫心犹火也,而性则本来所自有,犹火之蕴于石也。”易所谓“寂然不动,感而通天下之故”,中庸所谓“未发之中,发而皆中节”,圣人无心而有心,盖谓此耳。(心性之旨)尽心知性便知天,自是篇章难尽传。惟了古人言外旨,亦儒亦释亦神仙。夫三教之旨,载之篇章,而咸谓之经者,何也?经者常也,谓此心此性之经常也。儒之六经,道之道德经,释之心经,金刚经,皆说心性之理。又从心性中发出来,篇章虽繁,不过为后人之印证尔。坛经曰:“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所自有,不能自悟。”又曰:“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法华者,佛经名也。陆象山曰:“六经者,吾心之注脚也。”陈白沙曰:“匹夫匹妇,胸中自有全经,此风雅之渊源也。”抑尝论之,二氏多失之偏,而儒门多入于伪。失之偏者,固非大中至正之道;而入于伪者,亦岂忠信不欺之心哉?然儒门者流,每以今之和尚而议释迦,以今之道士而议老子,亦何异乎二氏者流,以今之儒门而议孔子也?要之心性之大,既有所未明,而好胜之心,又不能自克,徒以生平影响记诵,而为口耳之粗者,各立门户,以相是非,无惑乎三教之要旨,不明于天下后世也!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余谨以拙诗三十六章而疏释之,以明三教要旨,以俟夫后之尽心知性者。(议古之失)三教合一之旨,三教先生既从而讲论之,而又为之诗歌;诗歌之不足,而又摘取三十六章为之注解,反覆印证,若合符节,是诚斯道之渊微,三教之要领,无非古先所不传之秘,而前圣所未发之书也。阳每咨决疑义,而神领之下,似若心之所已知而口之所能言者,岂非至正明达之道,而先得同然之机欤?易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阳尝诵先生之诗教,已得三教之大都;继受先生之言传,颇悉三教之奥妙,徛欤休哉!始知尽性至命之学,明德亲民之训,自孔孟既没之后,至是复得先生为之推明,则三教之理灿然较著,不谓斯文之一大幸邪?至于先天心性天人之微,西方蓬莱灵府之旨,主翁真人如来之秘等数十语,阳谨标而题之于其上,以便天下后世之人易于观览云尔。梓事既登,同门诸友,咸谓先生之书,皆所以发明三教之秘,遂名曰醒心集。谓非先生欲以三教之理,而思与天下后世共之欤?门人黄阳顿首百拜谨识 醒心诗摘注跋    跋曰:天之神寄于日,日者,太阳之精也。咸池初浴,扶桑始明。两仪分象,万彚聿新。凡夫化化生生,色色形形,皆得太阳,以亨以成;而月之悬象,星之森列,亦不过窃太阳之余光耳。夫吾人之身,等于天地,而元神之炯炯,即太阳之朗然,故太阳亘千古而不磨,元神历万劫而不坏。奥考古昔,迄于今日,其所以禀太阳之精,绍三教之统者,可得而溯矣。羲黄以上,兹不复论。尧舜抚运于明时,仲尼获麟于叔季,穷达异势,阳德同亨,显被一时,垂休万世。此则太阳之盛,纯乎其纯也。大禹之光,犹圣域之未优;武王之光,则至善之未尽。曾参衍其光于一贯,子思述其光于中庸,孟轲见知,私淑诸人。若老氏之光普矣,悲其莫续于后;而释迦之光大矣,惜其犹限于西;达磨振教于中国,惠能了悟于黄梅。吕曹韩白,老氏之孽宗也;程杨李朱,孔氏之裨将也;石马跋摩,释氏之衙官也。要而论之,尧舜,日之卯矣;仲尼老释,日之午矣;孟轲,日之未矣;惠能,日之申矣。至于程杨李朱,吕曹韩白,石马跋摩,许多流軰,不谓之日行至是,而酉而戌,复没于西哉?是犹星明月朗,借余光于太阳也。夫西没东升,不终晦冥,一轮红转,复见昭明。惟我三教先生,元神正气充塞两间,倡道东海之滨,毕集三门之士。摘注一书,所以阐明太阳之理者备矣。以一身之纯乾,为天地之一阳,盖欲扩而充之,以尽人物之性,以成参赞之能,使三教合一之理,光乎天下后世,晃朗焜耀,如日中天,此则先生之太阳也。故仲尼之所以集尧舜禹汤文武之成,而先生之所以统仲尼老子释迦之盛者,亦惟此太阳之气不蚀灭于万古宇宙间也。鸣阳斗仰有年,愚昧莫觉,去岁仲春,始拜门下。尝领摘注一书而盥读之,咨决微奥,心性始明,乃知昔年之昏蒙,如坐长夜,而近来之契悟,若抱初阳。谨述所闻,谬书末简。时嘉靖壬戌端午 门下不肖弟鸣阳顿道百拜谨跋。万历甲辰孟夏朔旦涵江三教堂重刊. 门人   郑梅   陈云洞   林绍泰   林孚卿余校   吴梦韩   命梓   103. 联句门人卢文辉校正 三教宗孔堂贤此心,圣此心,天地亦此心,主敬最要家吾事,国吾事,宇宙皆吾事,集义为先又若要识心,无体无方元是圣云何能圣,先知先觉总由心又道不远人,只在人伦日用性无不善,有何贵贱贤愚戒勉诸生毁誉荣辱利害死生,这四关须立定脚跟,方打得透孝弟忠信礼义亷耻,此八德毋徒腾口说,要见诸行又贤等莫余欺,生死第一关,果尔能看得破我今试汝问:义利两个字,岂其无愧于心又言而不可与天地鬼神所共闻也,戒勿言行而不可与天地鬼神所共见也,戒勿行又莫籍见闻谈孔子须从心性识宣尼又道从心里得静在动中求又余亦何知,漫因时而设教贤如有志,无曲学以狥人又讲学时,论是非不论利害应事时,顾是非不顾利害又如有仍前亏心非为者,请退席如有仍前放旷不检者,请退席 度世或问林子倡道而必曰“度世”者何也?林子曰:“度世之教,岂惟道释为然哉?若仲尼则亦何尝无度世之心与?论语曰:‘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又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中庸曰:‘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又曰:‘洋溢中国,施及蛮貊,凡有血气,莫不尊亲。’凡夫有血气且尊亲矣,而况人乎?余故曰:‘仲尼亦度世也。’”量大则于人何所不容,士农工商皆天所覆而地所载朋来则在我未尝无助,智愚贤否其性本善而心本良又大寤总归一夏真空遍满三千 真心真我林子曰:“无生则无死,无死则无生,心身一也。”或问“心岂有生死?”林子曰:“一念之善其心生,一念之恶其心死。余尝谓人人也,卒变而为狗彘之行,是亦狗彘而已矣。人人也,卒变而为虎狼之行,是亦虎狼而已矣。若夫真心真我,元无有善,元无有恶。既无善恶,安有生死?故心生则身生,心死则身死,而谓血肉之躯能不死者,此乃道流释流之诞也。故真心无心而有心,真我非我而是我。而真心真我安有坏时?故曰:‘天地有坏,这个不坏。’而道家之所以长生,释氏之所以不死者,殆非所谓五行之心四大之我也。”上而天,下而地,中而人,天地人三才都归真我圣而儒,玄而道,禅而释,儒道释三教只此一心又即我即天,即我即地,即我即人,我其非我即心即儒,即心即道,即心即释,心本无心又非我之我元是我,而天而地而民而物,亦皆备于我无心之心岂有心,乃圣乃神乃武乃文,总不外此心又无心之心能不死非我之我本长生又致中自能和,而位天位地,殊非四大之我尽性以至命,而度世度人,岂是五行之心林子曰:“肝心脾肺肾,昔人尝配之木火土金水矣。故心火也,易之所谓‘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者,殆非我之真心也,真心则何思而何虑。四大者,火风水地也,释氏所谓‘四大假合,终归于尽’者,殆非我之真我也,真我则不生而不灭。” 三才或问“林子所言三教,而必曰三才者,何也?”林子曰:“为儒而不知天之阴阳,地之刚柔,人之仁义者,其能儒乎?而道而释,亦复如是。若能知三才矣,而不能尽性以至于命焉,岂曰孔子之儒,老子之道,释迦之释邪?”天人地已列三才,妙用非我还是我儒道释今标一夏,总持是心却非心又具大总持门,若儒道释之度我度他,皆从这里能知真实际,而天地人之自造自化,只在此中又又玄众妙岂无门,大寤发机,悉皆真我百尺竿头更进步,非身本体,遍满太虚又顺性命而三才,自是天然造化通古今以一夏,要从人世修持 丁卯春句今已五十一年,每欲作人,回首竟成春梦尚余万八千日,幸毋老我,此心更烈秋风 闲题一身付云水,逍遥山野素性万古任纲常,负载圣贤此心 又集三氏之大成,天欲治,舍我谁也参两间之妙用,民不被,若已推之 又四序自常春,何者为宾,山乎不老三生都是幻,谁堪与侣,云也无心 借借室切莫认真,除此一心,虽形骸亦假云何是借,岂惟万物,即天地为虚 又江山寄迹元非我天地为庐亦借人 海日楼扶桑初日分天地沧海无波属圣明 又广大此胸襟,俯抑海山云日虚空即本体,包罗天地古今 望江岩旷观沧海微茫,叵测鱼龙,嘘云作雨挥手青天咫尺,闲骑日月,执斗驰星 武夷张道士桃洞人遐,十二楼台悬日月棹歌声远,三千世界自乾坤 又却嫌绀殿多车马时与白云共往还 凌云岩举首去星辰不远挺身在日月之间 周文学业易滴露研朱,每向卦爻窥性命奇山秀水,都归肺腑洒词章 蓝文学业麟经廊庙远情,不日应持赏罚柄经权大义,此时犹在是非间 蓝氏世德堂累代簮缨,霞洞隔溪人世千年国族,棹歌清夜书声 诸生贤今好自期,锦水风高,鱼龙吹浪我亦将何祝,罗山日暖,兰桂飘香 榕城李生章华构羡老亲燕翼辛勤,国族孙谋,于斯而益大看令子鹏搏九万,道术学业,更不相为妨 蔡生乔迁择以处仁,蔡学士流风,至今未艾积而能散,陶朱公遗韵,千古犹存 释氏欲识天真,池里莲花数朵能明正觉,楼中枯木千春 又六月生寒,白雪轩中禅定者十方分馥,青莲山上总持人 又云外钟声留月色池前法雨乱天华 又泥泞生金莲,莫道色身原是垢虚明涵碧水,须知真性本来清 又建水即西天,骑象云间能说法雪峰亦净土,牧牛图里可明心 又自证自修,莫道此山非彼岸即心即佛,须知东土是西天 又放不尽灵光,窗头一月含无边生意,梅蕊同春又皓月照禅心,曾向高山启囊取药澄心窥色相,远从福地浮锦渡杯又说法能明帝释氏课童又是仲尼徒又奕世总持,胜地象峰真脉千年常住,飞花鹫岭天香又名重缁流,息地能谈果报老多白发,入冬反作头陀又无见即无迷,半岭松华人老不清亦不垢,隔溪鸟语山空又无心即是云,闲在岭头片片上善莫如水,始流山下涓涓 又真心超出三千界妙法还从不二门 又一刹一尘,九品莲花悬日月非心非佛,十方净土悉虚空 又色色都空,五蕴幻身皆佛性如如不动,一花法界在明心 又一朵青莲,自是水云世界千年枯木,闲随鹿豕春秋 又能自怡情,天外庄严一刹每修苦行,云间栋宇千年 又儒履道冠,身著袈裟谈佛性黄花翠竹,人窥色相识禅心 赠游生万俊得意在鸢鱼之外寄情于翰墨之间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三十二卷                                    104.圣学心要 105.玄宗大道 106.性空宗旨 104. 分摘圣学心要上凡六十四章    门人卢文辉校正    林子曰:“惟识心,然后可以事心。大学曰‘正心’,而孟子曰‘勿正心’。孟子曰‘收放心’,而邵尧夫曰‘心要放’。夏语摘出林子曰:“心本活泼,道亦自然。故外无安舒之适,则内无自得之真也。”会编摘出林子曰:“圣人之心,纯乎仁也,而造次颠沛,无非夜气之清明矣。”孟子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程子曰:“约之使反,复入身来。”又曰:“心要在腔子里。”朱子曰:“但得心存便是敬,勿于存外更加功。”是知求放心,便是存心,存心便是敬。此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而对越在天,陟降在帝之左右,舍存心外无他也。醒心注摘出林子曰:“仁即心,心即仁。若外心以求仁,不识仁也。”杨龟山曰:“论语言仁处,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谓仁,则未之尝言也。故曰:‘子罕言仁。’要道得亲切,惟孟子言‘仁人心也。’最为亲切。”林子曰:“孔子言仁,亦有最为亲切处,‘复礼为仁’是也。”林子曰:“中庸曰:‘仁者人也。’孟子亦曰:‘仁者人也。’以人言仁,更为亲切。此乃孔门传授真法也。”邵子曰:“先天之学,心也;后天之学,迹也。出入有无生死者,道也。”又曰:“先天学,心法也。”故圜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其心也。又曰:“先天学,主乎诚。”周子曰:“圣,诚而已矣。”罗豫章曰:“夫中庸之书,世之学者‘尽心以知性,躬行以尽性’者也。而其始则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其终则曰:‘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此言何谓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大学之道,在知所止而已。”或曰:“中有定在欤?”林子曰:“才着一处,便为不中。”曰:“中无定在欤?”林子曰:“若谓其无定在,亦非中也。”林子曰:“忘之而允执之者,尧舜之中也;外之而度取之者,子莫之中也。”夏语摘出林子曰:“知尧舜之性之,则知尧舜之中也。若于动静云为之际,而求其无过不及之中,是亦子莫之中也。子莫度杨墨之仁义,而执其中者,贼道也。”周子曰:“寂然不动者,诚也。”盖诚者,吾之本体,得于天之自然也。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苟有物以间之,则不可谓之诚,不可谓之天之道,不可谓之本体之自然。周子又曰:“诚无为,几善恶。”所谓无为者,盖得之天者,本寂然而无事也。而几之所动,则善恶始形矣。会编摘出林子曰:“反身而诚,反而身之者,诚也。故曰:‘汤武反之也。’又曰:‘汤武身之也。’”程子曰:“苟子言‘养身莫善于诚。’既诚矣,又安用养?此已不识诚,又不知所以养。”会编摘出林子曰:“心体原无止息,故曰‘至诚无息’。物我本不间隔,故曰‘诚者,所以成物也’。”林子曰:“河图以偶起数,洛书以奇起数。偶则二而八之,奇则三而九之。九虚其中,亦八也;八实其中,亦九也。田画九区,盖取诸奇;图列八阵,盖取诸偶。”林子摘出太玄见天地之心,何谓也?林子曰:“杨雄作太玄以拟易,得易之意也。易用八而虚其中,中之虚者,神无定位,而周流于八者之间也;太玄用九而实其中,中之实者,神立其位,而周流于八者之间也。虚者虚之,而未尝虚;实者实之,而未尝实,天地之心也。”林子摘出皇极经世用四者,何也?林子曰:“即其中之虚者而五之,犹言仁义礼智,而信在其中矣;金木水火,而土在其中矣。”林子摘出林子曰:“识得先天图中闲空处,则画前之易在我矣。”昔子夏学于孔子也,而曰“出见纷华而悦,入闻夫子之道而乐,二者交战于胸中,未能自决。”程明道尝自谓“田猎今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初矣。”后十二年,因见果知未也。夫子夏圣门之高第也,犹惑志于纷华,明道宋儒之卓然者,尚喜之于见猎,摄心之功,不其难欤?初学摘出林子曰:“尧舜浩然之气,充塞于唐虞宇宙之间,孔孟浩然之气,充塞于万古宇宙之间。”朱子曰:“敬则自然静,不可将静来唤作敬。”会编摘出朱子曰:“李先生教人,大抵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会编摘出林子曰:“日月者,易也。日而月之,月而日之,互相往来而摩荡者,周也。”林子曰:“孔子所谓仁者,即硕大之果,生生不息,而仁在其中矣。由是而芽而根而条而实,烨然华美,咸备于果实之仁,是犹灿然之礼具于浑然之中也。故曰‘复礼为仁。’又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会编摘出林子曰:“约礼之礼,复礼之礼也。”夏语摘出或问本体。林子曰:“文王之‘不识不知’者,本体也;孔子之‘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本体也。”本体摘出或问常明。林子曰:“‘常明’也者,心性常明也。故迁善者,复此常明之本体也;改过者,去常明之障蔽也。”常明教摘出林子曰:“德之不修,修此常明之德也;学之不讲,讲此常明之学也。”常明教摘出林子曰:“天下何思何虑,本体本寂然也。死生利害之不足以入其心,本体本无累也。民胞物与之分量,本体本无我也。清明在躬,志气如神,本体本虚明也。乐则生而恶可已者,本体本活泼也。不将不迎,应而不宰,本体本融彻也。”程明道尝问谢上蔡近日用心。对曰:“近日只用何思何虑一句。”明道曰:“有此理,只是发得太早。”又曾往见伊川,伊川问近日事如何?对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是则有此理,贤发得太早。”林子曰:“始于慎思慎虑之功,而造于何思何虑之地,斯为学者有渐之学也。”初学篇摘出林子曰:“无一物而不屈且伸,则无一物而不鬼且神也。”夏语摘出程子曰:“张天褀不思尘事,强把此心来制缚,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自然。司马君实又只管念个中字,此又为中字所制缚。”会编摘出林子曰:“愈防检,愈不定,愈穷索,愈不精。”程子曰:“识得此理,不须防检,不须穷索,亦此意也。”林子曰:“诗之为教也,托之里语以发其情,倣之女流以婉其词,如后世之宫情闺怨,农谈渔歌,而此意犹有存者。然里巷女流之作,亦不终无也。”会编摘出或问:“郑卫之风,悉纪淫人之词,而孔子录之者,何也?”林子曰:“郑卫其风之淫乎?非必皆淫人之语也。而其风之所靡,虽臣子之不得志于君亲者,亦每于此寄兴而托情焉,然后始见郑卫之风之淫也。”程子曰:“生生之谓易。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乾坤或几乎息矣。是易毕竟是甚?”又指而言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圣人示人之意至此深且明矣,终无人理会。易也,此也,密也,是甚物?人能至此深思,当自得之。”林子曰:“言故而不及于利者,非以明性也。利也者,性而情之者利也。”夏语摘出孔子曰:“易有太极。”周子曰:“无极而太极,太极本无极。”周子曰:“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程子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以外物为外牵,已而从之,是以已性为有内外也。”又曰:“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犹反鉴而索照也。”又曰:“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程子曰:“虚者天地之祖。天地从虚中来,故天地以虚为德。”林子曰:“物,物也,格亦物也。格其格,则物格矣。故物,辟之寇也;格,辟之兵也。寇歼而兵不农者,格亦物也。”又曰:“惟格物然后能无物,故逐于外而声色臭味者,物也。着于内而意必固我者,物也。”夏语摘出林子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故物格而知至矣。”林子曰:“道不息也,心亦不息也。故曰‘吾不能已矣。’而川上之叹,则曰‘逝者如斯’。”林子曰:“反求诸已者,知圣人之在我,信圣人之益笃矣。”夏语摘出林子曰:“初学之要,惟在自已心上做工夫。盖心辟木之本根也。本根既已坚固,枝叶自然茂盛。若徒寻枝摘叶,琐屑零碎,穷年屹屹,济得甚事?故虽古之大圣贤,大学问,亦惟近里著已,都从心上做工夫尔。”会编摘出谢上蔡尝别一年而来见,伊川问所进。对曰:“但去得一矜字尔。”上蔡以生意论仁,以实理论诚,以常惺惺论敬。会编摘出侯师圣初从伊川未悟,乃策杖访濂溪。濂溪留之,对榻夜谈,越三日,自谓有得,如见天之广大。伊川亦讶其不凡,曰“非从濂溪来耶?”侯师圣尝曰:“仁如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一息间断。”会编摘出邵子曰:“无极之前,阴含阳也;有象之后,阳分阴也。”又曰“一动一静之间,天地人之至妙至妙也欤。”李延平从罗豫章学。豫章好静坐,延平退入室中亦静坐。豫章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前气象,而求所谓中者。会编摘出李延平曰:“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冰解冻释处,纵有力持守,不过苟免显然怨尤而已。”故其教人也,只是要得学者静中有个主宰存养处。会编摘出林子曰:“天地即我,我即天地,一而已矣。”程子曰:“言体天地之化,便剩一个体字。只此便是天地之化。”会编摘出林子曰:“天地间只一气尔,屈伸往来。天地之鬼神,吾身之鬼神也。”朱子曰:“人心才动,便达于气,便于这屈伸往来,常相感通。”会编摘出邵子曰:“太极不动,性也。发则神,神则数,数则象,象则器,器之变,复归于神也。”邵子曰:“行已须行诚尽处。”曰:“诚尽者,至诚也。”曰:“诚尽处者,尧舜所谓中,仲尼颜子乐处是也。”程子曰:“昔见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处即中也,孔子曰:‘乐在其中。’”林子曰:“道之明也,圣人也,天地也;道之行也,圣人也,天地也。天地启其运,圣人执其机。”夏语摘出朱子曰:“以涵养本原为先,讲论经旨,特以辅此而已。”会编摘出陈白沙曰:“此心自太古,何必生唐虞?此理苟能明,何必多读书?”林子曰:“鸢不知有天,亦不知有飞;鱼不知有渊,亦不知有跃。鸢鱼之所以飞跃,飞跃之所以上下者,果执使之然哉?故得之于心,通之以神,乃知非鸢非鱼非飞非跃也。亦非非鸢,亦非非鱼,亦非非飞,亦非非跃也。故曰:‘会得时,活泼泼地。’又曰:‘所谓乐处,乃吾身之鸢飞鱼跃,活泼泼地也。’”醒心诗注摘出 分摘圣学心要下凡四十九章    门人卢文辉校正林子曰:“日月往来之机,易备之矣;天地生杀之权,春秋备之矣。”夏语摘出林子曰:“星辰错陈而有纪者,乐而礼也;江海异流而并入者,礼而乐也。”又曰:“草木其华者,礼之文也;禽鸟其声者,乐之和也。故观之天地,稽之庶彚,岂必虁夷复生哉?而礼乐可兴矣。”夏语摘出林子曰:“周授田百亩,商七十,夏五十者,异也;其所以度民力而量授之者,同也。长短其度,损益其数,其三王之制也,而不相沿矣。”又曰:“人人井其田,则天下之田,不浃旬越月,可得而井矣。”夏语摘出林子曰:“惟知助法之善,不执方井之常。而变通宜民之下,虽深谷峻山,亦得以因地制形,计亩均授。要之不失黄帝之初意,而君民两足可也。”会编摘出易曰:“涣亨,王假有庙。”林子曰:“巽,木也;而震之一阳者,根也。坎,水也;而本之艮者,源也。”又问“一阳为根之旨”。林子曰:“巽二阳在上,其发华于春乎?震一阳在下,其归根于冬乎?”林子曰:“天以春而是,以秋而非。仲尼以是而春,以非而秋,故标其经曰春秋也。今以名其世,是仲尼之世有春秋,犹尧舜之世有唐虞也。书曰:‘帝乃殂落。’又曰:‘陟方乃死。’春秋曰:‘孔丘卒。’”夏语摘出    林子曰:“天地之春秋,尧舜之赏罚,孔子之是非,一也。”林子曰:“帝王之兴也,改正朔,易制度,不沿礼,不袭乐,其所以新斯民之耳目,定一代之规模乎。然其正朔之颁,所以示民遵守,使农不失时可也。奚必子丑之为非,而建寅之为是耶?如必建寅之为是,则成汤伊尹之圣,胡不遵而守之?而武王周公,又胡以建子为哉?且商革夏之正而建丑,俾民咸知有商也;周革商之正而建子,俾民咸知有周也。此盖圣人之微权矣。昔者哀公问于孔子曰:‘舜冠何冠?’孔子不对。公曰:‘寡人有问,而吾子不答,其意何耶?’孔子曰:‘以公之问,不及于大。’公曰:‘奚为非大?’孔子曰:‘舜之为君也,其德好生而恶杀,其政任贤而去不肖,明并日月,化行若神,龟凤呈祥,麟龙叶瑞,公独以冠冕为问,故非大也。’不以冠冕为大,则不以辂车为重也可知矣。”会编摘出林子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圣人之出处也。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贤人之出处也。”林子曰:“尧舜之禅让,天之与贤也;汤武之放伐,亦天之与贤也。”会编摘出林子曰:“不怨不庸不知者,过化也。其皆神之所为乎?” “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林子曰:“坤,邑国也。震,异客也。重门者,豫也。”又曰:“震,声木也。”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丧期无数。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椁,盖取诸大过。林子曰:“上兑下巽,坎也;巽,长木。兑,金也。”林子曰:“王莽妄援周官以毒天下,王安石傅会经义以误苍生,岂其六经乃先王经纶之无顾,不可行于后世哉?”会编摘出时有访林子于榕之城西僧舍,与林子谈及一贯章。一人曰:“以一理贯通万事,真善发圣人之蕴也。”一人曰:“凡事凭理做去,真为学之领要也。”林子曰:“即此可以明一贯之道,而为孔子之的传可乎?”二人对曰:“有何不可?”“信如所言,则一贯之道,子能知之,是又二孔子也;余能唯之,是又一曾子也。即七十子之贤,未闻以一贯授之者,非圣人之吝教也。颖悟莫如子贡,虽启之者再矣,而犹未达,何子言之之易,而余唯之之不难也?”二人对曰:“孔子只言个一字,而门人昧之;朱子又添个理字,而万世唯之。”林子曰:“孔子何不添个理字,使三千之徒,皆得其传,万世而下,皆知其道?岂孔子阐道之秘,不若朱子欤?抑孔子教人之心,不若朱子欤?”二人默然。林子摘出林子曰:“天命之谓性,心由性生也。念念常在于欲,即谓之人心;念念常在于道,即谓之道心。然以道存心,岂不善哉?特贤人持守之功,殊非圣人头脑学问。忘其本根,不由中也,故曰‘惟微’。若能知吾身之中而允执之,则性由此立,道由此出,譬山下之泉,涓涓不竭,此蒙以养正,乃圣功之大也。孟子曰:‘由仁义行,非行仁义。’盖仁义根于性生,知性,则当仁而仁,当义而义,顺以出之,以利为本也。若此心念念常在于仁义,而勉强以行之,岂圣人所谓寂而常感,感而常寂之道哉?”会编摘出时有造林子,与林子谈及格致诚正章。其人曰:“格致诚正,不必太分别,而其体之惟一,又当以诚意为主。然虽有先后次序之可言,实无先后次序之可分。”林子曰:“说经者当本之躬行实践之余,而逆其命意立字之志,以心感心,是为得之。今果以诚意为主,余亦从而易其语曰:‘欲正其心,先致其知;欲致其知,先格其物;格物在诚意。’岂不明白,何为颠倒以罔人耶?若果无次序之可分,则上文不宜错用四个‘先’字,下文亦宜错用四个‘后’字。且修齐治平先后之序,既如是其详明,而格致诚正先后之序,何如是其无差别耶?”林子摘出林子曰:“性立而仁义自生。易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故舍性以为仁,未必不害仁也;舍性以为义,未必不害义也。余于是知孟子之仁义,盖有得于性善者然也。”林子摘出林子曰:“就汤就桀者,任也;相齐相燕者,谋也。故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林子曰:“坤,顺也。动而险,惟离明也,故介于石。”林子曰:“天以覆帱为大,而栋宇以蔽风雨,构木以为天也。”或问安仁。林子曰:“独不有所谓‘利仁’乎?”或问一贯。林子曰:“独不有所谓‘忠恕’乎?”陈白沙曰:“匹夫匹妇,胸中自有全经,此风雅之渊源也。” “上九:无妄,行有眚,无攸利。”林子曰:“与蒲人盟而适卫者,仲尼也。故曰‘要盟也,神不听。’”夏语摘出林子曰:“我与天地,特一气之相为往还尔,非有二也。程子曰:‘天地之用,皆我之用。’”谢显道往见明道受学,请问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会编摘出林子曰:“寝衣之制,今尚有之,度其身之长而半之。”林子曰:“罔而生者,心死也。譬硕果之仁已蠧矣,外虽可观,能久存乎?”林子曰:“泉混于山,心隐于性者,蒙也。”林子曰:“气本至大至刚,亦本流行无间。”林子曰:“上帝降衷,厥有恒性。是性也者,故也,我固有之也。”林子曰:“孔子尝言仁,而孟子得之,曰‘天下广居’。是吾心专直翕辟之机,与天地合其德,而广生大生者。惟此广居,实受天地之中以生,又在吾身之正中,故曰‘正位’。易之所谓‘黄中通理,正位居体’者是也。以此而圣神文武,以此而两天贰地,大中至正之道,易知简能之学,千变万化都由此中出也。不谓之大道而何?”会编摘出邵子曰:“天地之本,其起于中乎?是以乾坤屡变,而不离乎中也。”邵子曰:“心为太极。”朱子曰:“太极,虚中之象也。”林子曰:“心惟在腔子里,欲其时时惺惺而不放逸也。”夏语摘出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何谓也?林子曰:“无思而俨若思者,敬也。”夏语摘出林子曰:“洗心而退藏之者,心隐于性也。”夏语摘出林子曰:“达而一夫不得其所,则无以成其功;穷而一人不明厥道,则无以大其德。”陆象山曰:“六经者,吾心之注脚也。”又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会编摘出陈白沙曰:“舞雩三三两两,正在勿忘勿助之间。曾点些儿活计,被孟子一口打并出来,便都是鸢飞鱼跃。”时有论知行者,或曰“先知后行”,或曰“先行后知”,或曰“知行合一”,纷纷辨说。适林子在坐,佥曰:“林子独无言乎?”林子曰:“余亦何言,余惟太古之时,人多神圣,知行之字未制也;唐虞三代之时,神圣间出,知行之名始立也;降及后世,世道交丧,不惟知行之说太详,而先后之辨,亦支离而无纪矣!余亦何言?余惟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尔’。”林子摘出邵子曰:“思虑一萌,鬼神得而知之矣。故君子不可不慎独。”夏语摘出林子曰:“子贡之多识以为学,犹商贾之殖货以为富也。旧有此说孔子尝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又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予一以贯之。’若宋儒之所谓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乃子贡之多识以殖货也。而大学格物之微,殆非穷至事物之谓矣。”会编摘出张子厚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林子曰:“孔子之恭而安,惟从敬上来尔。东坡云:‘几时得与他每打破这个敬字?’虽不识敬,然亦有为而言也。故不戒慎而自戒慎,不恐惧而自恐惧者,敬也。朱子曰:‘心存便是敬。’若于不睹不闻之时,而必欲戒慎恐惧焉,则心反为之动矣,岂易所谓寂然不动之体哉?”会编摘出林子曰:“心本寂然也。敬则不失其寂然之体,而心存矣。心焉既存,自无怠肆荒宁之失,谓非戒慎恐惧而何?此不睹不闻中之真实工夫也。若于不睹不闻之时,先虑其怠肆荒宁也,而必于戒慎恐惧焉,则是有所戒慎,有所恐惧,不得其正。而心已失其寂然之体矣,殆非中庸立言之意也。”或问曰:“既曰‘非谓物来则格之,而反动其心’,又曰‘外物之来,必思以格之’;既曰‘不戒慎而自戒慎,不恐惧而自恐惧’,又曰‘戒慎恐惧,防乎其防’者,何谓也?”林子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林子曰:“天下万世,皆吾分内事。故达则为天下,穷则为万世。”林子曰:“圣人必可学而不至,学不至于圣人不止也。更欲倡而大之,使天下之人,尽为圣人,万世而下,尽为圣人。”林子曰:“君子终日乾乾而不息者,忧其道之不明于吾身也;吾身既明矣,又忧其道之不明于当时也;当时既明矣,又忧其道之不明于后世也。夫忧其道不明于吾身,所谓为仁由已,我之忧可得而释之也;而其道不明于当时,及于后世,君子不能致力于其间,此其所以有终身之忧,而不能一日忘于其怀矣。夫以当时为已任,而当时之熏其教者,是一时之师也;以后世为已任,而后世之闻其风者,是万世之师也。”林子摘出林子曰:“世之儒者,知学孔子而非其大也。”或问朱陆同异。林子曰:“固未有尊德性而不道问学,亦未有道问学而不尊德性。”或问吾道南矣,龟山,豫章,延平。林子曰:“亦有洒然处。”或问明道。林子曰:“所谓充养有道是也。”或问濂溪。林子曰:“进于诚矣。故曰愿学孔子。” 105. 分摘玄宗大道上凡六十四章   门人卢文辉校正 林子曰:“先天一气从虚无中来。岂非乾坤未判之先,而太虚太无,自有混元至精者在欤?故曰‘有物混然,先天地生’。”林子曰:“天地虽大,皆包罗于此身一气之中。而此身之气,孰主张是?自有不属气者在,而为气之先者。”醒心诗注摘出关尹子曰:“太虚于一气中,变成万物。而彼一气,不名太虚。”会编摘出林子曰:“先天者,生天生地生人,而为气之先也。”醒心诗注摘出林子曰:“未有天地,先有此先天之理,而为天之先者,故曰先天。”醒心诗注摘出老子曰:“生我者道,活我者神。”赵古蟾曰:“神者,性也。”林子曰:“神者,丹也。”古仙曰:“本来真性是金丹。”林子曰:“根从何生?惟识根,然后能归根。命从何始?惟知命,然后能复命。”灵枢经曰:“天谷元神,守之自真。”白玉蟾曰:“自形中之神,以入神中之性,此之谓归根复命。”林子曰:“草木从根而发,人之根在于神明之舍。”旧稿摘出老子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参同契曰:“运移不失中。”又曰:“行符合中。”又曰:“浮游守规中。”李清庵曰:“圣人书一‘中’字示人,此‘中’字,即玄关之窍也。‘中’非四方之中,亦非在中之中。”释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上座本来面目。”故曰:“念头不起处”是也。经曰:“一在北极大渊之中。”又曰:“守一存真,一乃通神。”老子曰:“圣人抱一为天下式。”吕知常曰:“一者,人之真性也。”道书言一亦有数种。有道之一,无一之一也;有神之一,真一之一也;有气之一,一气之一也;有水之一,天一生水之一也;有数之一,一为生数之根也。若抱一之一者,乃神之一,真一之一也。老子曰:“能婴儿乎?”又曰:“复归于婴儿。”林子曰:“婴儿者,元神也。故曰‘婴儿入圣机’,又曰‘男儿会怀胎’。”吕知常曰:“天谷空旷,无乎不纳,能容无相之至真,本来之赤子,而万神居之。”或问火候。林子曰:“绵绵若存,老氏之火候也。孟子所谓勿忘勿助者是也”。真火本无候者,何谓也?林子曰:“养珠者龙,抱卵者鸡。岂有言语传相告教哉?天机妙用,自然而然。”古人有言曰:“顺则生人,逆则成丹。”所谓生人者,受气托形之初,问之母不知也。母呼亦呼,母吸亦吸,而儿在胎中,得以成形而化生者,问之母不知也。成丹之法,亦复如是。以采药言之,不采而自采也;以火候言之,无候而有候也。亦无沐浴,自然而沐浴;亦无刑德,自然而刑德。至于进退抽添,交媾攒簇,莫不自然而然,亦不知其所以然而然也。”陈虚白曰:“火候之要,尤当于真息求之。”又曰:“念不可起,意不可散。”张紫阳曰:“谩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白玉蟾曰:“以精神魂魄意为药材,以行住坐卧为火候,以清净自然为运用。”白玉蟾曰:“神则火也,气则药也,以火炼药而成丹者,即以神御气而成道也。”林子曰:“夫蠮螉之虫,孕螟蛉之子,以混其气者,药也;以和其神者,火也。若龟龟相顾,神交也,神交而气未始不交,火中有药也;鹤鹤相唳,气交也,气交而神未始不交,药中有火也。至于不根而生芝菌,不母而生蝤蛴,而阴阳相搏,燥湿相育,亦有神火气药为之根为之母焉,以成其变化之用,而遂其生息之机矣。”会编摘出林子曰:“火候之微,易尽之矣。阴阳消息,生生不穷。易曰:‘生生之谓易。’故坤而复矣,而临,而泰,而大壮,而夬,而乾。乾而姤矣,而遯,而否,而观,而剥,而坤。阳火阴符,进退抽添,道岂远哉?故曰:‘但至诚,合自然。’”人之气,子时尾闾,丑寅腰间,卯辰巳脊膂,午泥丸,未申酉胸膈,戌亥又归于腹中,此一日之升降也。而道家谓之一息亦然者,真息往来,而呼吸之机,自能夺天地之造化矣。故曰“龙呼于虎,虎吸龙精”,又曰“呼吸相含育,停息为夫妇”。胡混成曰:“是火发生于真精恍惚之中,熏蒸于一身四体之内,本无形象,安得有候?”林子曰:“一念外驰,火候差失者,危也,能毋防乎?故曰‘念起即觉’,又曰‘不灭照心’。”白玉蟾曰:“奋迅精神,驱除杂念,谓之武火。”林子曰:“神凝则精气聚而百宝结者,药物也。真息往来,而未尝少有间断者,火候也。”丹书所云“天魂地魄,日精月华,红铅黑汞,金精木液,鸟兔龟蛇,马牛龙虎,朱砂水银,黄芽白雪,丹砂秋石,白金黑锡,别之为男女夫妇,体之为金木水火,类之为青幽徐杨,象之为乾坤坎离,或有言交梨火枣者,或有言金砂玉汞者,或有言丁公黄婆者,或有言婴儿姹女者。”陈泥丸谓之“其实阴阳二字,是皆一物”者是也。”会编摘出丹书所云“守一坛,戊己户,玄关一窍,玄牝之门,神水华池,铅炉土釜,朱砂鼎,偃月炉,中黄宫,丹元府,神室气府,关元丹田,呼吸之根,凝结之所”,陈泥丸谓之“皆一处”者是也。会编摘出丹书所云“冬夏二至,春秋两分,卯酉甲庚,弦望晦朔,子午巳亥,寅子坤申,二十四气,七十二候,一年交合,一月周回,离坎之时,兔鸡之月,乾巽之穴,二八之门,朝屯暮蒙,昼姤夜复”,陈泥丸谓之“周年造化,乃周身之精气;日夜时刻,乃精气之变态”者是也。会编摘出白玉蟾曰:“世人执着药物火候之说,以为有形有为,而不能顿悟也。夫岂知混沌未分以前,乌有年月日时;父母未生以前,乌有精血气液?道本无形,喻之为龙虎;道本无名,比之为铅汞。”会编摘出张紫阳曰:“元性复,则元气生。”关尹子曰:“全精者,忘是非,忘得失;抱神者,时晦明,时强弱。”会编摘出天隐子曰:“宅神于内,遗照于外,自然异于俗人,则谓之神仙。故神仙亦人也,在于修我灵气,勿为世俗所沦污;遂我自然,勿为邪见所凝滞。”又曰:“本一性而言,谓之真如。”又曰:“生乎易中,死乎易中,动因万物,静因万物。”会编摘出林子曰:“不运气而气自运者,得一也。”林子曰:“运气者,逆气也。”会编摘出林子曰:“道也者,混然而无也。故天有日月星辰,而道则日日月月星星辰辰者也;地有山岳河海,而道则山山岳岳河河海海者也;物有飞走动植,而道则飞飞走走动动植植者也。春夏者以生以长,孰其能春能夏者乎?秋冬者以收以藏,孰其能秋能冬者乎?且人之一身,耳目手足,拘于物也,果孰为之视且听者乎?果孰为之持且行者乎?由是观之,何物非道,何道非物?何有非无,何无非有?”林子曰:“道也者,无也。道不可见,故曰‘无’。天地之所以覆载者道也,不可得而见也;万物之所以化生者道也,不可得而见也。”夏语摘出林子曰:“物与道而相含,有与无而相入,造化无穷,生生不息。”夏语摘出林子曰:“世之言‘无’者,袭也。”夏语摘出或问“既曰:虚无者,太虚太无也;又曰:无之至于无可无也,虚矣;今又曰:无此声色臭味,而心自虚矣。敢问何谓也?”林子曰:“古人虚无之旨,岂异也?”林子曰:“地也者,形也,内也;天也者,气也,外也。人之形,外也;气,内也。养成此气,则天地之气,皆吾之气也;天地之气,皆吾之气,则人之形又在内,而气又在外也。若混而言之,则气在人中,人在气中,形与气相浑沦而不相离矣。”夏语摘出古人有诗曰:“混沌生前混沌圆,个中消息不容传。劈开窍内窍中窍,踏破天中天外天。”林子曰:“窍中之窍者,天外之天也。故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混沌消息,岂容言传?”谭真人曰:“道之委也,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而万物所以塞也;道之用也,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明而万物所以通也。”又曰:“虚无所不至,神无所不通,气无所不同,形无所不类。孰为彼,孰为我,孰为有识,孰为无识,万物一物也,万神一神也。”又曰:“心同幽冥,则物无不受;神同虚无,则事无不知。”会编摘出关尹子曰:“有时有气,彼非气者,未尝有昼夜;有方有形,彼非形者,未尝有南北。何谓非气?气之所自生者。何谓非形?形之所自生者。”会编摘出林子曰:“奚物而为石,奚物而为火者,忘物也。”或问常明。林子曰:“君不见两精相搏而火生乎?木之相摩,石之相击者,两精也,而火则自然生乎其间矣。故元神者真火也,昭昭灵灵,万古不灭。”林子曰:“生我之形者,父母也。而媾精化生之际,自有一点元神存乎其间者,天地生生之自然也。易之所以乾称父坤称母者,盖谓是尔。故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曾参之启手启足,孝子事父如事天也。天地全而生之,人全而归之,尧舜之神气归天,仁人事天如事父也。”醒心诗注摘出林子曰:“天,气也,孰纲维是?天之天而未始有气也。地,形也,孰纲维是?地之地而未始有形也。故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参同契曰:“混沌处相接,权舆树根基。经营养鄞鄂,凝神以成躯。”林子曰:“‘凝神以成躯’者,释氏所谓‘实相’者是也。古人有诗曰:‘经营鄞鄂体虚无,便把元神里面居。息往息来无间断,全胎成就合元初。’”庄子曰:“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故知识不用,归乎其天,则浑沌全矣。胡混成曰:“保元和者,莫先于去情识。”林子曰:“天地之间,孰不生死于五行之中,而为五行之所相生灭者也?若终能至神,不复生意,则是超出五行之外,而五行皆为吾用矣。”林子曰:“不为阴阳五行所生灭,如父母未生时一般者,真人也。”关尹子曰:“天地虽大,能役有形,不能役无形;阴阳虽妙,能役有气,不能役无气。”会编摘出胡混成曰:“聚先天祖气,以为药物。”陈泥丸曰:“一者,金丹之基也,实千经万论之原,千变万化之祖也。”林子曰:“大道至简至易,旁门至繁至难。钟离曰:‘妙法三千六百门,学人各执一为根。岂知些子神仙诀,不在三千六百门。’所谓至简易者,神仙之真诀也。故曰:‘神仙不肯分明说,说得分明笑杀人。”太玄曰:“太玄中黄中,阳气潜萌于黄宫,信无不在乎中。养首一,藏心于渊,美厥灵根。测曰:藏心于渊,神不外也。”会编摘出林子曰:“凡天地间所有,皆形也,皆形则皆气也,皆气则皆神也。故用形而不神,则物物皆戾;用神而不用形,则物物皆虚。夫惟其虚也,则云雷之变态,则皆天之神,则皆我之神也;山川之流峙,则皆地之神,则皆我之神也。”会编摘出丘长春曰:“息有一毫之未定,命非已有。”林子曰:“心隐也者,隐心也。不在山林,不在城市,惟其心之静尔。闹则如寂也,剧则如闲也,有为而无为也,有作而无作也。朝廷之上,犹其烟霞之谷也;民物之繁,犹其无人之境也;纷华之地,犹其旷莽之墟也。”旧稿摘出 分摘玄宗大道下凡八十一章   门人卢文辉校正    昔者轩辕为五帝之宗,文帝统汉家之绪,老彭为大夫,伯阳为柱史,寗封为陶正,方回为闾士,吕望为太师,仇生仕于殷,马丹宦于晋,范公霸越而浮海,瑟(疑为琴)高执笏于宋康,常生降志于执鞭,庄生藏器于小吏,是皆帝王卿相慕道以成仙者。善哉王玮玄有言曰:“出身仕宦,无妨仙举。”会编摘出北海逢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林子曰:“余览神仙传,亦有逢萌者。萌未尝不仕,而以三纲为重如此。”会编摘出林子曰:“仙者,山人也。山人者,独立霞表,不受尘垢。然山其心也,虽处庙廊之上,三军之中,所谓山者固在也。”旧稿摘出兰期精修孝行,真人弘康尝语之曰:“夫孝至于天,日月为之明;孝至于地,万物为之生;孝至于民,王道为之成。”会编摘出张顺少事母孝。尝曰:“不孝不忠,而学道求仙,是犹舍舟楫而涉大川也。”会编摘出白玉蟾曰:“收拾身心,敛藏神气,谓之采药;念念相续,同成一片,谓之交媾;洗心涤虑,谓之沐浴;凝气聚念,谓之结丹。”林子曰:“石未尝有火,而火生于石者,真火也;性未尝有心,而心生于性者,真心也。”旧稿摘出林子曰:“耳目之窍,吾身之门也;方寸之地,吾身之堂也;神明之舍,吾身之室也。”旧稿摘出萧廷之曰:“形中之精,寂然不动,盖刚健中正纯粹精者存,乃性之所寄也,为命之根矣;心中之神,感而遂通,盖喜怒哀惧爱恶欲者存,乃命之所寄也,为性之枢矣。”会编摘出林子曰:“老子所谓‘先天地生’者,混然无气而生气也。气焉既生,即名为一。惟一故二,则两仪分而天地辟矣。故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会编摘出庄子曰:“智生而无以智为也,谓之以智养恬。”司马子微曰:“慧出本性,非是今有。”又曰:“非是今时,别生他慧。”林子曰:“绝粒不是道,休妻不是道,山中静孤不是道。不运气而气自运,不摄精而精自摄。允执厥中,无为无作。”旧稿摘出林子曰:“火生而木焚矣,心生而性晦矣。”会编摘出或问“心生性晦”之旨。林子曰:“木则因火而燔,性岂因心而坏?盖逐其心于外,自忘其性而不知矣。”关尹子曰:“万物之来,我皆对之以性,而不对之以心。性者,心未萌也。”会编摘出林子曰:“大抵吾身与天地,只一气耳。精神魂魄,相为混融,水火木金,相为流通。孰为我,孰为彼?孰为合,孰为离?”会编摘出俞玉吾曰:“心定则神凝气和,三宫自然升降,百脉自然流通。”李清庵曰:“心归虚寂,身入无为,动静俱忘,到这里,精自然化气,气自然化神,神自然还虚。”谭紫霄曰:“神犹母也,气犹子也。以神召气,如以母召子,孰敢不至?”林子曰:“鲲鹏之变化于天地间者,亦犹吾身之一升一降,以枢得其环中,以应无穷也。”会编摘出施肩吾曰:“一灵妙有,法界圆通。离种种边,允执厥中。”会编摘出易曰:“黄中通理,正位居体。”书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度人经是:“中理五气,混合百神。”谭真人曰:“灏气之门,元神之囊。”吕纯阳曰:“穷取生身受炁初。”张平叔曰:“劝君穷取生身处。”白玉蟾谓之“念头动处”。陈冲素谓之“元炁之所由生,真息之所由起。此意到处,便是造化;此息起处,便是玄关。人一身天地之正中,正此处也。天地循环,乾坤反覆,亦不离此一息。况此谓沐浴温养、进退抽添,自然密合天机,潜符造化,而不容吾力焉。”故曰“火虽有候不须时,些子机关我自知。无子午卯酉之法,无晦明弦朔之节,无冬至夏至之分,无阳火阴符之别,无十二时中只有一时之说,无三百日内在半日之诀,亦不在攒簇年月日时之说。”由是观之,则道家之道,岂不易知,岂不简能?后世道流,不识易知简能之妙,妄意揣逆,以何者为沐浴温养,进退抽添,何者为子午卯酉,弦望晦朔,冬至夏至,阳火阴符?起种种心,生分别见,辨析愈明,去道愈远。岂老子所谓无为之旨,自然之道哉?玉溪子曰:“以正心诚意为中心柱子。”会编摘出林子曰:“凡属于天者,皆吾之气也;凡属于地者,皆吾之形也。夫属于天者,皆吾之气,则吾之气,复还于天,而气安有坏?属于地者,皆吾之形,则吾之形,复还于地,而形亦安有坏?故曰:吾之形气,天地万物。又曰:孰为生,孰为死?”分编摘出俞玉吾曰:“丹法以太虚为炉,太虚之中,自有天然妙用。”林子曰:“天上之日月,吾身之心性也。心性为客邪所迷,即日月为浮云所蔽。故云开而日月自现,昔亦不增,今亦不减;邪退而心性自明,昔亦无欠,今亦无余。”醒心诗注摘出林子曰:“‘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者,是圣人不仁于百姓也;其曰‘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者,而百姓亦不以圣人为仁矣。”林子曰:“‘无为’也者,行其所无事也。以修身言之,不乱其神也;以处事言之,不凿其智也。”林子摘出李清庵曰:“但于二六时中,行住坐卧,著工夫向内求之,语默视听,是个甚么。”林子曰:“身之蓬莱岛也,神仙逍遥于其中矣。”林子曰:“气化神而合虚者,神气而归天也。”夏语摘出林子曰:“与一气相为往还者,与天地相为终始也。”夏语摘出林子曰:“玄牝之门,譬莲子也。为天地根,譬莲子之心也。此心未芽,生道在中;此心既芽,生意不息。”会编摘出林子曰:“玄牝以静极而见也,姙房以情溢而辟也。”夏语摘出林子曰:“日之月之,天之易也;呼之吸之,人之易也。”夏语摘出关尹子曰:“天地万物,皆吾精吾神,吾魂吾魄。”会编摘出文子曰:“太上养神,其次养形。”郝太古曰:“静处炼气,闹处炼神。”林子曰:“天地亦物亦气亦形,无气无形,浑沦无名。”林子曰:“知识不用,归乎其天,是一心一天者,本体也。若稍属之知且识焉,即非本体,即非天也。”林子曰:“‘七返’者,返此本体也;‘九还’者,还此本体也;‘复命’者,复此本体也;‘归根’者,归此本体也。”本体教摘出林子曰:“得此本体,而一真不妄,谓之真人;得此本体,而神化不滞,谓之神仙。”本体教摘出林子曰:“以本体而变化无方者,神丹也;以本体而旷劫不坏者,金丹也。”本体教摘出刘赤脚曰:“须向一针一草上,降伏其心。”李清庵曰:“向平常践履处,把个‘损’字来受用,损之又损之,损来损去,损到不得处,此其所谓尘心要日损日消者欤?故曰‘为道日损’。”初学摘出林子曰:“坤 之中乾 也,故阳得而升降之。然金击之热,石搏之火,亦非以其中阳耶?”夏语摘出林子曰:“神谷者,元宫也。”白玉蟾曰:“神栖于元宫,气腾于牝府。”黄庭经曰:“出日入月呼吸存。”又曰:“皆在心内运天经。”林子曰:“天经也者,黄道也,而吾身之日月,往来于其间矣。”夏语摘出司马子微曰:“觉一念起,即须除灭。随起随灭,务令安静。浮游乱想,亦尽除灭。昼夜勤行,须臾不替。”又曰:“无问昼夜,行住坐卧,及应事之时,常须作意安之,其可任其憧憧往来,而不知所以求之耶?故曰心不受外,名曰虚心;心不逐外,名曰安心。”初学篇摘出林子曰:“日其神乎?东海而复东之,日之午,中也;南西北海而复南之西之北之,日之午亦中也。”夏语摘出林子曰:“天,气也,远而望之,似若数百里之外而为天之际者,目之穷也。”夏语摘出林子曰:“日者,天之丹也。”林子曰:“一者,玄也,太极也。玄而又玄者,太极之先,而未始一也。”夏语摘出刘秋潭曰:“照之或不胜,又以应事遣之;应事既已,又将忘之。”张虚静曰:“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念起是病,不续是药。”刘颐真曰:“一念才动,便属后天。”余尝有诗曰:“无为也有工夫在。”或问曰:“何谓也?”林子曰:“一阖一辟之谓变,妙用之自然也。”林子曰:“玄牝之翕辟者,乾坤之象也;天根月窟之来往者,日月之象也。”夏语摘出林子曰:“惟龙虎铅汞,芽雪龟蛇,而辩之亟焉,故不知有黄老之心也。”夏语摘出林子曰:“吾身之呼吸,天上之日月也。故一春一秋者,一息也。一潮一汐者,一息也。”林子曰:“无欲者,无意也,无意则元神为用矣。若思虑之神即元神也,但思虑之神,则意矣。”夏语摘出林子曰:“内炼之法,息息相继者,真息自然往来也。”林子曰:“‘父母未生我是谁’者,本来面目也。功夫到此,虽欲着些意思也不得,故曰:‘象罔得之。’此先天无为之学也。”司马子微曰:“爱欲思虑,是心荆棘;荆棘未除,嘉苗不茂。故初学之士,当如耨者之去草,务拔其根,则吾心天然之种子,自然发生矣。”初学摘出丘长春曰:“一念不离方寸是真空。”刘颐真曰:“只要了得核中一个仁。仁中有一点生意,藏之土中,春气才动,根生干长,都出自然。”林子曰:“仁中一点生意者,所谓真种子是也。阳生之,而阴复佐阳以成之。”会编摘出刘颐真曰:“人事尽时,天理自见。”林子曰:“金丹之道,要使心息相依。故曰息者,自心也。”古仙曰:“息息归根,金丹之母。”林子曰:“凡物实而有者,则不能鸣。惟钟鼓之声达于远迩者,以其中虚而无也。”旧稿摘出或问吾身之火。林子曰:“慧者,火也。”又问吾身之水。林子曰:“定者,水也。”林子曰:“牝鸡之有其丹也,得其阳而雏之。”夏语摘出林子曰:“伏气者,胎丹也。”夏语摘出施肩吾曰:“气是添年药,心是使气神。若知行气主,便是得仙人。然万物则生而死,而元神则死而生,故曰死心以活神。”会编摘出林子曰:“言者不知,得而传乎?故曰:这些消息谁传授,没口先生说与吾。”古人有言曰:“守真一于天谷,气入玄元,即达本来天真。”又曰:“能守真一,则息不往来。”又曰:“能守真一,真炁自凝,阳神自聚。”白玉蟾是:“心源性海,谓之华池。性犹水也,谓之神水。”会编摘出林子曰:“老子之道大矣!后世学之者众,未闻有得其宗者。”会编摘出林子曰:“老子之道,至庄子而益明,亦至庄子而益晦。”或问曰:“何谓也?”林子曰:“能逆其寓言之微,则道为益明;惟习其无端涯之词,则道为益晦。”会编摘出或问关令尹。林子曰:“似矣,而非其至也。”或问“世之所谓神仙者,果得黄帝老子之正宗欤?”林子曰:“否。黄帝老子边北之枝也。”                                                                                       门人陈衷瑜重校命梓106. 分摘性空宗旨上凡七十三章   门人卢文辉校正 六祖曰:“自性是佛,离性无别佛。”林子曰:“性本空也。”达磨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会编摘出林子曰:“即佛即性,即性即空。”又曰:“空即是性,性即是佛。”林子曰:“自性无佛,亦无众生,无菩提,亦无烦恼。故曰无佛可做,又曰亦无众生得灭度者。”六祖曰:“凡夫即佛。”而檗山曰:“佛与众生无异相。”林子曰:“佛与众生本来空也。”六祖曰:“烦恼即菩提。”而檗山曰:“烦恼与菩提无异相。”林子曰:“烦恼与菩提本来空也。”六祖曰:“若以智慧照破烦恼,此是二乘小法。”会编摘出林子曰:“自性者,本体也。本体能生万法,本体能生智慧,本体本自金刚,本体本自圆觉,本体本自清净,本体本自平直。本体本无邪见,亦不愚迷憍诳,亦不贪求执着,本体本不着我相,亦不着人寿众生相。本体外离一切有相,本体内离一切空相。”本体教摘出林子曰:“惟此本体,本不生灭。”心经曰:“不生不灭。”若有生灭可灭,便是落第二义。故曰:将灭止生,以生显灭,谓之外道。圆觉经曰:“不可说言有定灭处。何以故?无生处故,一切众生,于无中妄见生灭。”林子曰:“惟此本体,本无无明。”圆觉经曰:“此无明者,非实有体,如梦中人,梦时非无,及至于醒,了无所得。故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者,无明也。”林子曰:“有法,空也;无法,空也;有法而无法,空也。有为,空也;无为,空也;有为而无为,空也。有念,空也;无念,空也;有念而无念,空也。有住,空也;无住,空也;有住而无住,空也。”又曰:“生死,空也;涅槃,空也;生死即是涅槃,空也。无明,空也;正觉,空也;无明即是正觉,空也。”林子曰:“不思善,不思恶,那个是本来面目,即性即空也。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性即空也。”又曰:“无意无必,无取无舍,即性即空也。无执无着,无虚无妄,即性即空也。太虚非虚,太无非无,即性即空也。”圆觉经曰:“不与法缚,不求法脱。”三祖僧璨曰:“更何求解脱?”又曰:“谁缚汝?”坛经曰:“不立解脱法门。”会编摘出心经曰:“不垢不净。”坛经曰:“染污即不得。”古人有言曰:“青青翠竹,总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真如与翠竹一体,盖无色声香味触法也;般若与黄花一类,盖无见闻知觉也。”圆觉经曰:“于圆觉中,无取觉者。”林子曰:“起心取证,即不圆觉。”达磨曰:“廓然无圣。”会编摘出林子曰:“谓我能悟者,迷也;谓我能圣者,凡也;谓我能作佛者,众生也。故无悟无迷,无圣无凡,无佛无众生者,空也。故曰空门。”林子曰:“本来无佛,无一法可说。若言有法可说,亦是有佛可做。”金刚经曰:“无法可说,是名说法。”王栖云曰:“外缘虽假,不可不应。应而无我,心体虚空。事来无碍,则是虚空不碍万事,万事不碍虚空。如天地间万象万事,皆自动作,俱无障碍。”林子曰:“僧璨觅罪,了不可得,而曰与汝忏罪竟者,何也?经曰:‘谛观心是本来空,是则名为真忏悔。’无垢子曰:‘我心本空,罪福无主。’”林子曰:“众幻灭无处者,无幻可灭也。若云灭幻,是灭是幻。”圆觉经曰:“此虚妄心,若无六尘,则不能有。”林子曰:“厌生死心,幻心也;爱涅槃心,亦幻心也。”或问禅佛性空四者之义。林子曰:“无禅,无佛,无性,无空。”或问曰:“何谓也?”林子曰:“若言有禅,便剩个禅字;若言有佛,便剩个佛字;若言有性,便剩个性字;若言有空,便剩个空字。”或曰:“空亦无欤?”林子曰:“有空不空,故禅无其禅,乃为真禅;佛无其佛,乃为真佛;性无其性,用为真性;空无其空,乃为真空。”又曰:“亦无无禅,亦无无佛,亦无无性,亦无无空。”古人有言曰:“未有天地,先有此空。”林子曰:“天地亦从空中来尔。”古人曰:“收拾此心,归于一处,唤作‘万法归一’,又名‘一字法门’。”林子曰:“‘本来面目’者,佛也。故曰有一真人,在已灵宫。往往来来,纵横无碍。”尧峰颢暹禅师闻雷,示众曰:“还闻雷声么?还知起处么?若知起处,便知身命落处。”林子曰:“身命落处,乃生死之根源也。”会编摘出圆觉经曰:“亦无成佛,及不成佛。”林子曰:“玄中之窍者,空门也。空门者,虚空之门也。三世诸佛,都由此中出。故曰:‘一窍能纳太虚空’。”四祖道信为法融说佛真要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缺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嗔,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会编摘出坛经曰:“体即无生。”会编摘出黄檗山曰:“本心不属见闻觉知,亦不离见闻觉知。若着于见闻觉知,便为见闻觉知障此真如空性。”王栖云:“静中境界,甚有多般,皆自已识神所化,因静而现。”林子曰:“真性者,实性也。若夫识性,乃所以凿乎其真也。”如如居士曰:“心悟是佛,心外无佛;心邪是魔,心外无魔。”林子曰:“切不可言佛魔别,亦只在迷悟之间尔。”林子曰:“外心以求佛,是外心以求心也。”或问法身。林子曰:“虚空是也。”或问虚空。林子曰:“法身是也。”林子曰:“自性自定,离性无别定;自性自慧,离性无别慧。”林子曰:“心外无佛,佛外无心。若言心能做佛者,即是心与佛别,不识心也。”林子曰:“性外无空,空外无性。若言性亦能空者,即是性与空别,不识性也。”或问曰:“即心即佛,既已知之,而曰众生即佛,尚犹未悟。”林子曰:“既曰即心即佛,而众生之心,独非佛之心欤?”林子曰:“西方者,心也。坛经曰:‘见西方只在刹那。’”又曰“出家者,心也。坛经曰:‘在家亦得,在寺亦得。’”林子曰:“无色无受想行识,无色声香味触法者,以五阴六尘,本无安着处也。”金刚经曰:“无所住而生其心。”楞严经曰:“常住真心。”盖不住于色声香味触法,则真心常住矣。经曰:“第一莫着空。”又曰:“亦不着净。若着于空,却被空缚;若着于净,便生净妄。”醒心注摘出林子曰:“若言见解,不离见解;若言本空,亦不离空。”古人有言曰:“欲知佛去处,只这言语是。”又曰:“未了之人听一言,秖这如今谁动口。”林子曰:“四大者,妄身也;无形者,实相也。所谓实相者,经谓之佛,亦谓之如来,亦谓之法身,舍利子,本来面目,自在菩提者,是也。”又曰:“实相者,空相也。”林子曰:“未证佛果,本无六欲。既登彼岸,亦无涅槃。”夏语摘出林子曰:“蛤蜊世界,具足法身,何物非道也?山河大地,皆吾妙用,何处非佛也?”夏语摘出林子曰:“行住坐卧,皆是佛之妙用。故曰‘渴饮饥餐常对面’。”又曰:“心心念念,处处逢渠。”古人有言曰:“清净无染,便是无垢佛;到处优游,便是自在佛;一心不昧,便是光明佛;道念坚固,便是不坏佛。各各诸佛,自身俱有,说亦不尽,惟一空尔。”林子曰:“玻璃赤珠、砗磲玳瑁,而严饰之者,非外也,万物备于我矣。”夏语摘出林子曰:“心本寂然,亦安有妄?若于六尘中,触情动念者,便是妄心也。”林子曰:“舍身以事佛者,舍身以事心也。”夏语摘出林子曰:“亥子之间者,寂也。”六时曰:“日午三更,其亦喧而寂者乎?至于入庙而心肃,登山而神怡,日午而三更者,暂也。”夏语摘出林子曰:“佛,圆觉也,具圆觉而不增;凡夫,烦恼也,具圆觉而不减。”夏语摘出林子曰:“若能清净,四病自离。”圆觉经曰:“我于本心,作种种行,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作得故。涅槃生死,无起灭念,任彼一切,随诸法性,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任有故。我今自心,永息诸念,得一切性,寂然平等,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止合故。我今永断,一切烦恼,身心毕竟,空无所有。何况根尘,虚妄境界,一切永寂,欲求圆觉。彼圆觉性,非寂相故。”林子曰:“心本清净者,释迦也;心本平直者,弥陀也。”夏语摘出林子曰:“寂灭之旨,与断灭不同。所谓‘寂灭’者,心寂然而欲自灭,寂而常感。经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是也。所谓‘断灭’者,断灭此心,无所复用。六祖曰:‘迷人空心静坐,百无所思’是也。”会编摘出林子曰:“法身,空也。故五行不能拘,以其空无得而拘也;阴阳不能役,以其空无得而役也;三千俱坏,此相不坏,以其空无得而坏也。”大通和尚尝谓僧智常曰:“汝见虚空否?汝之本性,犹如虚空,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无一物可知,是名真知;无有青黄长短,但见本源清净,觉体圆明,即名见性成佛,亦名如来知见。六祖谓其‘犹存知见’者是也。故曰‘无端起知见’。”会编摘出林子曰:“空无所空,法身自彰。故曰四大五蕴,任他虚生虚没,于自已大法身,总无交涉。由是观之,既无可空之相,又安有可空之空耶?”林子曰:“如来藏里,空也。故曰:若能放下空无物,便是如来藏里行。”无垢子曰:“有此六根是色身,无此六根是法身。”又曰:“眼虽看,不要着在色上;耳虽听,不要着在声上。”或问妙普:“见佛如何不拜?”对曰:“家无二主。”会编摘出圆觉经曰:“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各种取舍,皆是轮回。此轮回之大义也。”心经曰:“无无明。”而圆觉经曰:“永断无明”者,何谓也?林子曰:“‘无无明’者,本体也;‘永断无明’者,复此本体也。”或问“既曰‘无佛’,而又曰‘佛’者,何也?”林子曰:“佛故无佛。”百丈曰:“但是一切言教,只是治病。为病不同,药亦不同。所以有时说有佛,有时说无佛。故病于邪,而以正药之;病于愚,而以智药之。”会编摘出或问:“佛曰佛法,而曰实无有法者,何也?”林子曰:“心地无非,亦安用戒?心地无乱,亦安用定?心地无痴,亦安用慧?金刚经曰:‘实无有法。’”“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然则佛果无法欤?”林子曰:“未登彼岸,舍筏不得。故曰‘无修无证’,又曰‘修证即不无’。”林子曰:“驰驱骏奔而心静者,虽谓之禅定之释子可也;禅床面壁而心不静者,虽谓之伽梨之弥猴可也。”夏语摘出

莺歌 发表于 2019-5-4 14:22:32

分摘性空宗旨下凡三十六章      门人卢文辉校正    圭堂居士曰:“佛法未尝遗世,维摩之入政治,救护一切;非入政治,则不足以大其救护也。故善财参大梵光王,见其施仁化以美其俗;参利生无厌足王,见其罚不善以安其善。皆普贤大行之一,所以为未来佛子之式者也。夫岂必曰遁世为佛事哉?”会编摘出大慧语录曰:“昔李文和都尉参得禅,大彻大悟;杨文公参得禅时,身居翰苑;张无尽参得禅时,在江南运使。苟知即心即佛之旨,虽不绝富贵纷华之境,可以便证圣果,是富贵丛中亦可为也,岂特在家为然哉?”刘元城曰:“出家者纷然,非佛之福。”会编摘出林子曰:“释迦之父子夫妇之伦备矣。”华严合论曰:“佛子菩萨摩诃萨,在家宅中,与妻子俱,未尝暂舍菩萨之心。”维摩诘经曰:“亦有妻子,尝修梵行。”会编摘出林子曰:“维摩诘者,释氏之有妻子也。身处尘劳,心常清净。释氏有言曰:安于人道之常,而知最上一乘之妙,初无间于僧俗,如是,则佛之道愈大,而朝市山林皆得之矣。人伦不废于外,而佛法常明于内,孰若维摩诘之道,为大中至正者哉?”又曰:“不须求出家,作名教中罪人。至于傅大士,庞道元,许多流辈,亦皆有妻子也。”醒心诗注摘出鸠摩罗什雅好大乘,姚兴奉之若神。后兴以宫女十二人与之,一交而生二男,自是不住僧房,别立廨舍。尝曰:“臭泥中生莲花,但取莲花勿取泥也。”昔唐释元珪有言曰:“虽娶非妻也,虽享非取也,虽柄非权也,是谓无心。无心则无戒,无戒则无心。若其有心,便是违心;若惟致戒,便是破戒。”会编摘出林子曰:“斋心者,内斋也;斋素者,外斋也。昔者宋文帝谓求那跋摩曰:‘孤愧身狥国事,虽欲斋戒不杀,安得如法也?’跋摩曰:‘帝王与匹夫所修当异。帝王者,但正其出言发令,使人神悦和;人神悦和,则风雨顺时;风雨顺时,则万物各遂其生。以此持斋,斋亦至矣;以此不杀,德亦大矣。何必辍半日之餐,全一禽之命?’帝抚几称之曰:‘俗迷远理,僧滞近教。若公之言,真所谓天下之达道,可以论天人之际矣!’至于六祖,以匹夫之贫,为猎人守网,每至饭时,以菜寄煮肉锅。或问,则对曰:‘但吃肉边菜。’”醒心注摘出林子曰:“余自序醒心集,大意谓伦属道术,二者不可偏废。或先了斯道,后属纲常;或先属纲常,后了斯道。若释氏不祝发,安能断去淫欲,以精进斯道哉?”或曰:“释氏祝发之教是欤?”林子曰:“余亦未敢以为是也。若不祝发,则不能致志,今日为道,而明日叛去,未可知也。故释氏要览曰:‘落发后称息慈。’谓安息在慈悲地也。”会编摘出林子曰:“唐庞蕴在家修行,故号居士,释氏所云四众之优婆塞者是也。尝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栾坐,共说无生话。’夫在家之所以异于出家者,以其无念为宗,内不失乎心性之大;而嗣续为重,外不咈乎人道之常也。若庞蕴者,诚能男而婚之,女而嫁之,然后超然方外,了此无生。上则为释迦灵山之会,次则为向平五岳之游,不亦善乎?然不剃不染,虽云在家;而不婚不嫁,何异出家?昧纲常之本,径邪迷之路,使释迦之道不著,余于在家之庞蕴有余憾焉。庞蕴又有言曰:‘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夫神通妙用,既不妨于运水搬柴;而无生至理,独有碍于男婚女嫁耶?”会编摘出林子曰:‘蛤蜊世界,具足法身。”或者以为若是其小欤?曰: “未也。独不曰须弥最大,纳于芥子乎?”林子曰:“山河大地,皆吾妙用。”或者以为若是其大欤?曰:“未也。独不曰天上天下,惟吾独尊乎?”会编摘出林子曰:“莫非外也,莫非内也。故日月星辰,法身之照临也;山岳河海,法身之流峙也。若谓法身特与天地之气能相通,则是有我而有外矣。”夏语摘出林子曰:“所谓少林面壁者,岂其后世圜坐断灭者流哉?盖洗心退藏于密以养其神,以复寂然之本体,犹面壁然,而物无见也。故曰:‘心如墙壁,可以入道。’”会编摘出达观禅师曰:“雕画人佛,皆有耳目。只为无佛,不能见闻。”林子曰:“心也者,佛也。故雕画人虽有耳目,而无见闻,众人虽有见闻,而无正觉。故曰:佛者,觉也。谓性空而觉者,正觉也。”会编摘出或问“佛在何处?”林子曰:“在西方。”或人即欲往西方去。林子曰:“尔若反照,佛在尔身。”或人不悟。林子曰:“尔之能虚灵知觉者,佛也。尔当反照,所以能虚灵知觉者,从何而起。所谓念头动处,即尔之西方佛也。”醒心注摘出林子曰:“释氏之建塔,以象此心之镇静不移也。若藏之制,亦类塔能旋转,岂非以吾身小天地,法轮能旋转而不息耶?此释氏象教之义也。”会编摘出或问“舍利光”之说。林子曰:“舍利者,心经所云‘舍利子’者是也。盖舍,譬之方寸也。利子者,方寸中之神也。变动不居,一何伶俐,故谓之利子。光者,光明之义。所谓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而释氏又以方寸为光明藏,亦此意也。”会编摘出林子曰:“自性自度,即是自性自佛也。以其虚空也,故天地莫能囿;以其变化也,故鬼神莫能测;以其各足也,故在圣而不增,在凡而不减。”或问“发愿欲往生阿弥陀佛国者,果能往生于阿弥陀佛国乎否也?”林子曰:“此所谓即心即佛,即方寸即佛国也。佛经云:‘我在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中,不能超拔,随顺于时,是我方寸是五浊恶世也。若于五浊恶世,能戒,能定,能慧,能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是我五浊恶世,变而为阿弥陀佛国,所谓自性西方者是也。’故曰回头是岸。”或问“声色臭味之入也,而寂然之本体固定欤?”林子曰:“云驶月运,舟骛岸移。”林子曰:“咒也者,咒也。辟蜾蠃之负螟蛉者,咒也。故能惺其心,则一点清灵,照彻晃朗,是之谓大明咒;能存其心,则真实内主,万邪莫干,是之谓大神咒。”夏语摘出坛经曰:“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夫能于六尘中,无染无杂,则是佛家之清净,未尝离尘以为清净。而所谓无思无虑者,不思而思,不虑而虑也。若著于无思无虑,便为无思无虑所缚,即名边见。故曰:“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醒心注摘出或问“众生即佛”之旨。林子曰:“众生者,自心之众生,谓本无之妄心也。佛者,自心之佛,谓本来之真心也。故妄复无妄,众生即佛。一念迷真,佛即众生。”醒心注摘出王栖云曰:“有一分工夫,便有一分胜心;有十分工夫,便有十分胜心。既有胜心,则有我相,作大障碍,如何得到心空境界?”又曰:“不可内存胜心,便望超脱。”陈致虚曰:“谓‘左手攀枝,右胁降诞’,岂不是他离了生死岸头?‘九龙吐水,沐浴金躯’,岂不是净裸裸赤洒洒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岂不是八字打开,中有个见成公案?‘天上天下,惟吾独尊’,岂不是一大事因缘,人中最为第一?”(按:摩耶夫人,游毗蓝园无优树下,左手攀枝,右胁诞生太子释迦牟尼佛。九龙吐水,沐浴金躯。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天下,惟吾独尊”者,寓言也。)会编摘出王栖云曰:“只这主张形骸底,一点灵明,自古及今,清净常然,更嫌少甚。”又曰:“先要识破这四大,一一是假。”又曰:“尘垢净尽,一物不留。自然显露自己本命元辰,受用自在。”波罗提尊者尝说偈曰:“在胎为身,处世为人。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提,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林子曰:“即此是性,即此是空,即此是佛。故见者,目也,而所以见者,非目也,性也,空也,佛也;闻者,耳也,而所以闻者,非耳也,性也,空也,佛也。至于辨香谈论,执提运奔,莫不皆然,夫是之谓法身之妙用。”会编摘出刘海月参白云师而问曰:“弟子念虑降伏不住,如何?”师曰:“是谁念虑?”海月曰:“是弟子。”师曰:“是谁降伏?”海月似省不省,沉吟微笑。师曰:“来去都由你闹,好没主宰!若是敌他不过,即便放下,更要知他放下的是谁。若识得自有主宰,便不被他瞒过。”海月遂省。会编摘出白云寺端禅师开堂示众云:“昔者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世尊道‘吾有正法眼藏,分付摩诃大迦叶,次第流传,无令断绝。’至于今日,大众,若是正法眼藏,释迦老子自无分,将个是么分付?将个是么流传?何谓如此?况诸人分上,各各自有正法眼藏,每日起来,是是非非,分南分北,种种施为,尽是正法眼藏之光影。此眼开时,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森罗万象,只在面前,不见有毫厘之相;此眼未开时,尽在诸人眼睛里。”会编摘出圆觉经曰:“幻尘灭故,幻灭亦灭,幻灭灭故,非幻不灭。”林子曰:“灭无可灭,名曰寂灭。”林子曰:“六祖坛经曰:‘心念不起名为坐。’后人不识坐字,而以为行坐之坐,不亦谬乎?考释氏典有行禅之说,余醒心集有卧禅之旨,要之心念不起,而行卧之间,亦是坐也。”会编摘出昔马祖在庵中坐禅。让禅师往问曰:“在此何为?” 曰:“坐禅。”曰:“坐禅何所图?”曰:“图作佛。”让禅师一日将砖一片于庵前磨。马祖曰:“磨此何为?”让禅师曰:“要作镜。”马祖曰:“磨砖岂得成镜?”让禅师曰:“坐禅岂能成佛?”会编摘出僧智隍初参五祖,自谓已得正受。六祖弟子玄策造庵问云:“汝在此作什么?”隍曰:“入定。”策云:“汝云入定,为有心入耶?无心入耶?若无心入者,一切无情草木瓦石,应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识之流,亦应得定。”隍曰:“我正入定时,不见有有无之心。”策云:“不见有有无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隍无对。会编摘出或问坐禅。林子曰:“坐禅者,非禅也。”又问“何名为禅?”林子曰:“性空之谓禅。”或问入定。林子曰:“入定者,非定也。”又问“何名为定?”林子曰:“性空之谓定。”百丈禅师曰:“都无一切有无等见,亦无无见,是名顶相现。”吕公著晚年尝究禅理,尝谓司马温公曰:“佛学者,直贵其心术简要尔,非必事事服习为方外人也。自以儒服衣冠燕语讲道,未尝为沙门讥警语。独于先佛祖师之言,掇其至要而识之,大率以正心无念为宗。”光然之。会编摘出或问世之所谓“佛”者。林子曰:“禅也,佛之失而禅也。然而即禅即佛,而世之所谓禅者,非释迦之禅也。圜坐断灭,外性为禅,故名为禅,不名为佛。”又曰:“只名外道,亦不名禅。”                                                       门人陈衷瑜重校命梓    翁良民  陈元纶  翁永坚命梓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三十三卷                                                107.无生篇上下卷 107. 无生篇序或曰:“无生极则语也。”敢问何以谓之“无生”?林子曰:“无生者常道也。道德经曰:‘道可道,非常道。’常道者,真常也。常清静经曰:‘真常得性。’释氏亦曰:‘真常非常非无常。’而其中则有真常者在焉。余于是而知真常是心,真心是性,真性是命。夫学而至于尽性至命,而性命又且忘之,不谓之我之本体本太虚邪?太虚则无生,无生则无死。而其生也,死也,则亦如影之去来,何损于形?如泡之生灭,何损于水邪?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若也,不知所以无生,而遽曰:‘夕死可矣’者,余亦未见其可也。古人有言曰:‘大家团圞坐,共说无生话。’夫无生岂可得而话哉?而无生之作,亦非敢以话无生也。盖直欲与天下万世,以共明此‘不可使知’之至道云尔。”龙江兆恩 跋曰三教先生在宗孔堂,门人朱有开,暨汪子九经,赵子学泮侍,得览无生。既卒业,有开进而问曰:“天地岂不在于虚空之内与?”先生曰:“亦在虚空之内,亦在虚空之外。”汪子曰:“夫如是,则虚空岂在于天地之内与?”先生曰:“亦在天地之内,亦在天地之外。”赵子曰:“先生每曰‘吾心最大’,岂其能与太虚同体,天地合德与?”先生曰:“吾心之天地,岂不与天地而合德邪?吾心之太虚,岂不与太虚而同体邪?”于是陈子大道后至,亦得与闻之,曰:“吾心之分量,岂其若是其大与?”先生曰:“天地之天地,岂不与吾心而合德邪?太虚之太虚,岂不与吾心而同体邪?要而言之,人人有此天地,人人有此太虚,人人有此无生,故‘无生’也者,无所于生,无所于不生也。辟之镜焉,物来则照,我何与焉?若能会此意,可以知无生之大都矣!”于是咸谓先生之教,真可谓闻所未闻矣。遂共纪之,以附骥后。谨跋。 无生篇上   门人卢文辉校正,陈孟,郑洪命梓 稽古无始氏,无生我也生。混混沌沌时,我生而无生。我不知有天,有地与有人。我不知有神,有气与有形。我不知有儒,有道与有释。无始未始始,无生未始生。无生始生气,气生而为天;无生始生形,形生而为地。变化正性命,冲和以为人。人既有性命,安能无生死?何以谓之生?心生是真生。何以谓之死,心死是真死。古道既辽邈,生死入其心。身生以为生,身死以为死。夫谁知无生?能证于无生。夫谁知生死?出离于生死。至人知出离,顿悟我无生。顿悟我无死,出离于生死。出离于生死,生死岂是我?生死不是我,无生乃是我。无生是未发,未发之谓中。无生是常道,道生而为一。未发之谓中,中而未始中。道生而为一,无生未始一。我也虽无生,我也实有生。我也实有生,如何说无生?我也虽有生,我也实无生。我也实无生,如何说有生?我也不有生,我也不有死。如何有生死,生死不在我。我也亦有生,我也亦有死。虽曰有生死,生死非是我。我也先天地,无生即在我。我也后天地,无生在天地。我我天地我,何者不是我?夫岂曰天地?太虚皆是我。太虚皆是我,而况于天地。天地皆是我,而况于万物。太虚我本体,而况于天地。天地我同体,而况于万物。万物吾度内,天地是我体。我超天地外,复还我本体。我也致中和,未尝位天地。天地自载覆,载覆自成位。我也致中和,未尝育万物。万物自生成,生成而自育。位育在中和,中和本无生。天地从此生,万物从此生。天地从此生,天地从此位。万物从此生,万物从此育。天地未始生,无生在太虚。太虚而天地,无生在天地。万物未始生,无生在天地。天地而万物,无生在万物。日月与星辰,而有此无生。雨风与露雷,而有此无生。山岳与河海,而有此无生。昆虫与草木,而有此无生。人其灵于物,人人此无生。不能证无生,何以灵于物?蠢动皆含灵,物物此无生。不能证无生,何以贵于灵?人灵物亦灵,有灵不为灵。能证此无生,灵者始为灵。灵者非是灵,灵在于无生。无生而能灵,乃始贵于灵。天地人与物,虽与我殊形。天地人与物,与我同一气。与我同一气,而本于太虚。俱在太虚中,俱得无生道。无生我太虚,太虚本无生。天地我太虚,而又安有生?天也此无生,无生而生物。地也此无生,无生而成物。人也此无生,无生而生人。物也此无生,无生而生物。非天能生我,无生而生我。非地能生我,无生而生我。非天能生我,生我不是天。非地能生我,生我不是地。超出此身外,即我即天地。超出天地外,即我即太虚。我也是太虚,何有于天地?我也是天地,何有于吾身?我也有心身,太虚无心身。天地有形气,太虚无形气。我也无身心,太虚固在我。我也有身心,太虚亦在我。天地无形气,太虚在天地。天地有形气,天地亦太虚。我也有心身,心身不太虚。我也无心身,心身而太虚。天地有形气,形气不太虚。天地无形气,天地而太虚。生乎其无生,死乎其无死。我其一太虚,如何有生死?无生也有生,无死也有死。我其一太虚,如何无生死?我谓我太虚,太虚即非我。我谓太虚我,我即非太虚。无我无太虚,无太虚无我。无我是太虚,无太虚是我。我也混太虚,我也自太虚。天地混太虚,天地自太虚。何处非吾身,何处非天地?何处非天地,何处非太虚?非心亦非身,心身都是假。非形亦非气,形气不是真。心身不心身,形气不形气。何者是太虚,何者非太虚?天地本太虚,与我亦不异。太虚我不异,无生无生死。无生无生死,太虚我不异。我虽有生死,生死不属我。生死不属我,天地便非我。天地既非我,太虚即是我。太虚即是我,生从太虚生。太虚即是我,死从太虚死。太虚即是我,天地不为我。即我不为我,我也元是我。天地非太虚,太虚以为体。太虚非天地,天地以为用。我也非太虚,太虚以为体。我也非天地,天地以为用。以体名太虚,太虚非有体。以用名天地,天地非有用。太虚非我体,我体与同体。天地非我用,我用与同用。太虚不是我,太虚亦是我。天地不是我,天地亦是我。太虚体无生,天地用无生。用之而有生,不名天地用。用之而无生,与体亦何异?有生无有生,体用同一致。有气则有坏,无气则无坏。有形则有坏,无形则无坏。上焉有日月,雨风及露雷。有形而有气,安得而不坏?下焉有山川,昆虫及草木。有形而有气,安得而不坏?人之气一天,有气亦有生。气本于无气,无气能生气。人之形一地,有形亦有生。形本于无形,无形能生形。既曰能生气,无气安能坏?而所生之气,抑亦有坏时。既曰能生形,无形安能坏?而所生之形,抑亦有坏时。无生乃是天,是天而非天。非天以生天,苍苍不是天。无生乃是地,是地而非地。非地以生地,撮土不是地。无生乃是人,是人而非人。非人以生人,形骸不是人。无生乃是物,是物而非物。非物以生物,蠢动不是物。天以气为体,可指以为天。无生则无气,无气则无体。地以形为体,可指以为地。无生则无形,无形则无体。天以气而天,天也不无生。天所不到处,无气不名天。地以形而地,地也不无生。地所不到处,无形不名地。无生无可到,既曰无可到。而又安有处?夫谁得而到?无人得而到,到者亦非人。既曰无有处,有处非真处。天地能成化,天地本无心。无心则无生,无生而成化。人亦天地心,何以不成化?有心则有相,岂曰能成化?心能生天地,天地心我心。我心不为心,无心天地心。天地心无心,我心岂有心?有心天地心,无心天地心。天地心在我,我心在天地。我与天地同,有心而无心。天地既无心,而我亦无心。天地与我同,无心而有心。有心是我心,我心天地心。无心是我心,天地心我心。心不在天地,心亦不在我。在我而非我,何者是天地?我心是天地,造化在乎我。天地心是我,位育非天地。造化虽在我,而亦不在我。造化不在我,位育者其谁?我心在天地,谁谓心无生。我也心无生,谁与为覆载?上而有日月,赖我以照临。我也心无生,谁与为照临?下而有山川,赖我以流峙。我也心无生,谁与为流峙?庶类有万族,赖我以生成。我也心无生,谁与为生成?无生是太虚,无生是天地。无生也是我,天地太虚我。天地若有生,岂曰能造化?我也若有生,岂曰能成能?成能以位育,位育以成化。无为而无作,致中以致和。天地能覆载,覆载以为用。无生而覆载,覆载之本体。日月能照临,照临以为用。无生而照临,照临之本体。山川能流峙,流峙以为用。无生而流峙,流峙之本体。庶类能生成,生成以为用。无生而生成,生成之本体。此身是假合,此心乃真我。身生与身死,是我元非我。生死只在身,我何有生死?万古心长生,万古心不死。身也原有生,安得身不死?心也原有生,安得心不死?身也有生死,身也自生死。心也有生死,心也自生死。我也不是身。我也不是心。我也本无生,我也本无死。我也本无生,无生安有死?我也本无死,无死安有生?我也有真我,真我是真心。真心是真性,真性是真常。老氏之长生,真我万古生。释氏之不死,真我元不死。岂曰释老已?孔子至今存。万古日中天,释老与孔子。求仙愿身生,求佛愿不死。愿生愿不死,痴人每如此。老氏不长生,释氏岂不死?痴人枉留心,念念在生死。古今谁长生?古今谁不死?长生与不死,痴人乃迷此。迷妄有长生,迷妄有不死。长生而不死,古今谁者是?生而不有生,死而不有死。生死不贰心,有生必有死。心生而身死,自古皆有死。心死而身生,身生罔而生。心死而身生,身生一时生。身死而心生,心生万古生。不死不在心,而有在于心。长生不在身,而有在于心。心也其生生,心也其不死。心生心不死,孔老释迦已。老氏曰长生,长生在无生。释氏曰不死,不死在无死。孔氏而知生,知生知无生。孔氏而知死,知死知无死。一生而一死,是名为轮回。生死而死生,轮回无穷已。轮回不在身,轮回而在心。一日十二时,轮回千万遍。至人不知生,至人不知死。生死总不知,何名为生死?生也不在身,亦不在于心。古称长生人,都在心身外。外心身曰生,生矣而无生。谁识生死中,真我不生死。生死与真我,邈然不相关。生则从他生,死则从他死。生而有死道,不可谓之生。死而有生道,不可谓之死。何以为知生,非知生者知。何以为忘生,非忘生者忘。知者知无生,无生无可知。忘者忘无生,无生无可忘。无生无可知,知无生者谁?无生无可忘,忘无生者谁?知之无所知,乃名之为知。忘之无所忘,乃名之为忘。若言无所知,不可谓之知。若言有所知,不可谓之知。若言无所忘,不可谓之忘。若言有所忘,不可谓之忘。忘之于所知,无有能知者。知之于所忘,谁复有忘者?圣人虽有知,不能以语人。欲语不得语,圣人忘所知。圣人忘所知,无知乃真知。真知不语人,圣人亦无知。圣人赤子心,赤子岂有知?赤子既无知,又焉有可忘?赤子不知生,亦不知忘生。赤子不知死,亦不知忘死。岂曰忘毁誉?毁誉有不知。岂曰忘荣辱?荣辱有不知。贵贱与贫富,知愚贤不肖。赤子安有知?赤子安有忘?赤子圣人心,圣人岂无知?圣人既有知,而无待于忘。圣人虽知生,而忘于其生。圣人虽知死,而忘乎其死。虽知有毁誉,而毁誉自忘。虽知有荣辱,而荣辱自忘。贵贱与贫富,知愚贤不肖。圣人悉皆知,圣人悉皆忘。圣人而赤子,无知其本体。赤子而圣人,有知以为用。若其无知者,无知无有忘。若其有知者,有知实难忘。知者不知忘,忘以无生忘。忘者不忘知,知以无生知。忘以无生忘,而又安有忘?知以无生知,而又安有知?圣人虽有知,无知如赤子。无知如赤子,斯贵于无知。圣人无不知,而又无不忘。无不忘无忘,斯谓之真忘。无不知无知,无不忘无忘。而纯一之心,无有不赤子。赤子之纯一,纯一而无知。圣人之纯一,知矣而无知。赤子之纯一,纯一有何忘?圣人之纯一,忘而无所忘。文王而不知,孔子而无知。文王与孔子,何异于赤子?赤子而入井,赤子忘所知。羑里与陈蔡,抑亦忘所知。赤子忘所知,赤子也痴痴。圣人忘所知,圣人也痴痴。赤子也痴痴,不知此无生。圣人也痴痴,相忘于无生。不知此无生,痴痴为真痴。相忘于无生,痴痴而非痴。痴痴为真痴,痴痴而非痴。痴痴而非痴,痴痴而真痴。毋谓赤子痴,更有痴赤子。毋谓圣人痴,谁知圣人痴?世人不痴痴,而曰圣人痴。圣人痴不痴,而曰我真痴。圣人痴不痴,痴从无生痴。世人不痴痴,反痴圣人痴。痴从无生痴,无生不为痴。反痴圣人痴,圣人亦不痴。 无生篇下    门人卢文辉校正   林一章   温文凤   命梓 无生无释迦,无生无寂灭。无生有真我,释迦此寂灭。无生无老子,无生无清静。无生有真我,老子此清静。无生无孔子,无生无时中。无生有真我,孔子此时中。我也本无生,我也非释迦。我也常寂灭,我本是释迦。我也本无生,我也非老子。我也常清静,我本是老子。我也本无生,我也非孔子。我也常时中,我本是孔子。释迦不是我,我不是释迦。我也与释迦,而共此无生。老子不是我,我不是老子。我也与老子,而共此无生。孔子不是我,我不是孔子。我也与孔子,而共此无生。我曾为圣学,圣从何处来?圣所不到处,是圣之来处。我曾为玄学,玄从何处来?玄所不到处,是玄之来处。我曾为禅学,禅从何处来?禅所不到处,是禅之来处。无圣而有圣,圣而不可知。圣既不可知,无生岂有圣?无玄而有玄,玄而不可知。玄既不可知,无生岂有玄?无禅而有禅,禅而不可知。禅既不可知,无生岂有禅?稽古有黄帝,黄帝而无为。有为则制作,莫盛于黄帝。稽古有大禹,大禹而无事。有事而治水,莫劳于大禹。无生而无为,无为而有为。不知有为者,有为而无为。无生而无事,无事而有事。不知有事者,有事而无事。无为本无生,亦何有所为?寂之而常感,为之而非为。无事本无生,亦何有所事?寂之而常感,事之而非事。诚则能无为,诚则能无事。无为而无事,至诚以应物。应物者因物,因物而赋物。不著于其物,至诚本无物。天者天而已,地者地而已。亦何有于事,亦何有于为?岂其不覆帱?覆帱而无心。岂其不持载?持载而无心。岂其无所为?有为而无心。岂其无所事?有事而无心。无生而三纲,三纲即是道。学道不三纲,何贵于学道?无生而四业,四业即是道。学道不四业,何贵于学道?无生可以文,文以文乎道。学道而不文,道其所谓道。无生可以武,武以武乎道。学道而不武,道其所谓道。学道离父母,仰则何以事?学道弃妻子,俯则何以育?三纲是世间,四业是世间。若要出世间,即在于世间。仰事是世间,俯育是世间。先了世间事,方能出世间。本来无生道,是谓真面目。岂曰无色相,亦且无空相。顿悟无生道,何戒与定慧?顿悟无生道,何贪与嗔痴?何者是识神?识神元非我。何者是元神?元神元非我。何者是烦恼?烦恼元非我。何者是智慧?智慧元非我。无生本无我,而安有我相?无生本无人,而安有人相?无生无众生,安有众生相?无生无寿者,安有寿者相?相不在于相,而相在于心。心生相亦生,心灭相亦灭。心既不离相,相岂能离心?离相便是相,相离乃名心。仁从何生矣?生于未始仁。义从何生矣?生于未始义。未始仁而仁,无生而生仁。未始义而义,无生而生义。至礼本无体,无体是真体。求节于其体,节不在于体。至乐本无声,无声是真声。求和于其声,和不在于声。无生无灭度,灭度不灭度。若起灭度心,是名灭度相。无生无布施,布施不布施。若起布施心,是名布施相。无复灭度相,无生而灭度。若曰我无生,亦是灭度相。无复布施相,无生而布施。若曰我无生,亦是布施相。何名为三昧?正受是三昧。正见是三昧,是名为三昧。若曰我三昧,便是不正受。便是不正见,不名为三昧。若曰我正受,若曰我正见。我也得三昧,不名为三昧。三昧本无受,而安有所受?三昧本无见,而安有所见?受而无所受,是名为正受。见而无所见,是名为正见。何名为三昧?即而无所即。何名为三昧?离而无所离。何名为三昧?离而无可离。何名为三昧?即而无可即。一行无三昧,三昧岂在行?三昧自三昧,三昧不在行。一相无三昧,三昧岂有相?三昧自三昧,三昧不在相。何名为禅定?无生外离相。无生内不乱,是名真禅定。何名为忏悔?无生忏前愆。无生悔后过,是名真忏悔。禅不在于禅,禅而无所禅。无所禅而禅,无生是真禅。定不在于定,定而无所定。无所定而定,无生是真定。无生是真禅,真禅而虚空。虚空我本体,本体本自禅。无生是真定,真定而虚空。虚空我本体,本体本自定。忏不在于忏,忏而无所忏。无所忏而忏,无生是真忏。悔不在于悔,悔而无所悔。无所悔而悔,无生是真悔。无生本虚空,虚空虚空已。何有于前愆?又何待于忏?无生本虚空,虚空虚空已,何有于后过?又何待于悔?念念见法身,法身岂有见?见者非所见,不见是真见。念念度自已,自己何以度。度者非所度,不度是真度。无生而生生,灭度不灭度。无生能灭度,灭度在无生。离迷便是迷,离觉非正觉。迷觉犹在心,安能离迷觉?除妄便是妄,除真亦非真。真妄犹在心,安能除真妄?般若我智慧,何言生般若?智慧岂在外?而曰生般若。佛性即我心,何言见佛性?我心岂在外?而曰见佛性。邪来以正度,有正即有邪。邪正总不知,知正便是邪。迷来以悟度,有悟即有迷。迷悟总不知,知悟便是迷。何有于邪正?何有于迷悟?虽云有起灭,俱无起灭处。以无邪见故,有念便有邪。有邪着邪见,邪见非正见。以无正见故,有念便有正。有正着正见,正见非正见。皈依岂皈依?皈依不皈依。昔有皈依者,何言不皈依?究竟岂究竟?究竟不究竟。昔有究竟者,何言不究竟?我也本无生,无见亦无闻。无觉亦无知,我也是无生。我也本无生,有见而有闻。有觉而有知,我也不无生。见于无所见,无见是真见。闻于无所闻,无闻是真闻。觉于无所觉,无觉是真觉。知于无所知,无知是真知。我也本无生,五蕴空非空。非以空五蕴,五蕴悉皆空。我也本无生,六阴有非有。非以离六阴,六阴悉非有。我也本无生,自然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无生无无明。我也本无生,自然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生无老死。三皇此无生,而能皇天下。五帝此无生,而能帝天下。三皇皇以道,道亦无可道。五帝帝以德,德亦无所得。道既无可道,何者谓之道?何者谓之道,何者不是道?德既无可得,何者谓之德?何者谓之德,何者不是德?大道本无为,道道而非道。上德有不德,得德而非德。道从何道生?可道不为道。德从何德得?可得不为德。道于无所道,无所道是道。德于无所得,无所得是德。道其不可言,不可言者道。甚无著于言,而反以晦道。性其不可见,不可见者性。甚无著于见,而反以迷性。佛放大光明,普照大千界。文王如日月,而光于四方。佛也此无生,无生而光明,文王此无生,无生而日月。尧舜之太和,元气满宇宙。孔孟之刚大,浩然塞两间。尧舜此无生,无生而太和。孔孟此无生,无生而浩然。天地生万物,不起生物想。圣人生万民,不起生民想。高明能配天,不起高明想。博厚能配地,不起博厚想。自性本无非,而不起戒想。自性本无痴,而不起慧想。自性本无乱,而不起定想。顿悟无生道,何戒与定慧?自性本无碍,不起解脱想。自性本逍遥,不起自在想。何者是涅槃?不起涅槃想。究竟非究竟,不起究竟想。何者为梦想?不起梦想想。远离非远离,不起远离想。不知有六根,不起六根想。不知有六尘,不起六尘想。不古而不今,不今而不古。今古自今古,无生无今古。不去而不来,不来而不去。来去自来去,无生无来去。或有以财施,以财施者凡。能不起财想,财施亦非凡。或有以法施,以法施者圣。若或起圣想,法施亦非圣。三身本无身,不想三身想。四智本无智,不起四智想。四病无可离,不起离病想。百非无可绝,不想绝非想。舍假以归真,不起归真想。万境本如如,不起如如想。常寂而常照,不起寂照想。常明而常觉,不起明觉想。本性本金刚,不起金刚想。本性本圆觉,不起圆觉想。以幻而灭幻,幻灭而复灭。灭而无可灭,无生是真常。空空而无无,无无而复无。无而不可无,真常是无生。毋曰我灭幻,幻亦无可灭。毋曰我真常,真常亦非常。谁不证涅槃?以出离生死。若有出离心,未能离生死。出离生死心,欲以证涅槃。以此欲证心,何以证涅槃?虽曰证涅槃,实则无涅槃。夫既无涅槃,而曰证涅槃。涅槃无可证,证于无所证。无所证而证,乃名证涅槃。虽曰离生死,实则无生死。夫既无生死,而曰离生死。生死无可离,离于无所离。无所离而离,乃名离生死。人人言长生,惟恐身不生。身生而心死,何贵于身生?人人言不死,惟恐身能死。身死而心生,何必身不死?生而未尝生,身生心不生。死而未尝死,身死心不死。此身有生死,此心无生死。此心有生死,真心无生死。真心本无生,真心本无死。真心自然生,真心自不死。心生是心死,心死心乃生。心死神可活,心生神不活。即心而即仁,仁岂有生死?生也仁固在,死也仁岂死?仁也岂不生?生生而不息。仁也岂有死?无有不生时。仁生而心生,心生而仁生。仁也不有死,心也岂有死?真心元是性,真性本虚空。虚空无有生,虚空无有死。生死虚空中,虚空不生死。生也心身生,死也心身死。有念不虚空,有念而心死。无念是虚空,无念心不死。心死是心生,心生是心死。心因有念生,心因有念死。念以有心起,亦以有心灭。念起即是妄,心妄而心死。释氏贵无念,无念以为宗。心迷有起灭,不自有其宗。儒亦贵无念,无念是尔祖。心迷有起灭,不自有其祖。心或逐乎念,念起失其祖。心不逐乎念,无念是心宗。无念心不生,无念心不死。有念心便生,有念心便死。夫焉无所生,夫焉无所死?能知有生死,便知无生死。有生非是心,不生心亦非。有死非是心,不死心亦非。生死若关心,乡里之常人。生死不关心,乃古之圣人。生死若关心,是名为生死。生死不关心,不名为生死。无生能知生,生也如无生。无死能知死,死也如无死。我身本不有,生则随他生。死则随他死,生死我何有?生则随他生,自有长生在。死则随他死,自有不死在。倏忽而心生,倏忽而心死。倏忽生而死,倏忽死而生。倏忽生又生,倏忽死又死。何以为真常,无生不如此。读书千万卷,不如一字无。空空是真我,万物备于我。汝勿谓释迦,老子与孔子,都求之在外,从读书来也。我以为释迦,老子与孔子,都求之在我,从无生来也。蠢动皆含灵,含灵乃佛性。佛性是真常,真常者无生。人人有佛性,人人有真常。人人有真常,人人有无生。何以不思善?思善而善生。何以不思恶?思恶而恶生。因思而后善,善即在于思。善既出于思,而不本无思。无生则无思,无思安有生?有生便有思,有思岂无生?有思而有生,即名门外汉。无思而无生,舍筏登彼岸。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三十四卷          108.正宗要录 109.非三教 110.世出世法 111.立本 112.易解俚语 113.信难篇        108. 正宗要录   门人卢文辉订正  陈衷瑜参阅 是心是圣之旨林子曰:“圣人也者,天下后世所望而震也,而曰‘吾何畏彼’,又曰‘有为者亦若是’者,何也?以吾心之虚灵知觉者,圣人也。圣人之所以能虚灵知觉者,非以其心乎?此余心圣之旨,欲与天下后世,共此虚灵知觉者,共作圣人也。” 率性格物之义孟子曰:“人性皆善。”中庸曰:“率性之谓道。”孟子曰:“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大学曰:“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龟山杨氏曰:“人性上不容添一物。”故真性无物,真知不凿。而格物者,乃所以复其无物之本体,神其不凿之妙用也。 古今治乱之由林子曰:“唐虞三代之先,无有乎所谓道释者,一阴一阳,无怨无旷,故太和元气,流行于宇宙间矣。降及汉唐宋,则道释昌炽,旷夫怨女,上干天和,此余所以欲群道释者流,而儒之,而伦属之,以复还夫太和元气于宇宙间也。” 常道常业之大林子曰:“仰事父母,俯畜妻子者,常道也;士之农之工之商之者,常业也。若必欲弃常道常业,而后可了心身性命之学,则是学也,是率天下后世,以坏常道常业之首祸也。而二氏者流,飘然远举,而自以为高且洁也何欤?” 舜蹠利善之间孟子曰:“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夫蹠天下之至恶也,而其心之圣人,未始与舜异也。但舜能充其善之端,无所往而不为善也;而蹠则纵其利之端,无所往而不为利也。此利善之分,其端甚微,诚不可不辨也。” 圣贤禽兽之分林子曰:“尽其性者,圣人也,拂其性,则禽兽矣。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朱子曰:‘存之则进于圣贤,失之则入于禽兽。’诸生甚毋曰圣人不可为也。不为圣人,便入禽兽,存亡之机,可不知所慎乎?” 孔门事心之法或问孔门心法,而事心岂有法欤?林子曰:“曲艺且有法矣,而事心之大独无其法乎?故心在乎人之中者,中也。若不有所谓心法焉,安能得尧舜之中?心能千变万化,而统于一者,一也。若不有所谓心法焉,安能得孔子之一?” 要识真心之方林子曰:“圣人之所以圣者,真心也;若今儒道释之所相告语者,非真心也,亦不知有所谓心法也。不知心法,真心得而识乎?不识真心,圣人得而存乎?盖圣人者,我固有之也。诚能撤其所以蔽乎圣人者,便是圣人,何远之有?” 赤子之心耳目喻心或问大人赤子之心。林子曰:“余尝即耳目而例论之,赤子之耳,赤子之目,赤子之心,一也。及壮且老,亦此赤子之耳,亦此赤子之目,亦此赤子之心,而未尝改乎其初也。若大人也者,圣人也。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亦惟不失此赤子之心,而非有以益乎其性也。故耳之性必能闻,目之性必能见,心之性必能知,必能觉者,自然而然也。率其耳之性,而未有不闻;率其目之性,而未有不见;率其心之性,而未有不知不觉者,自然而然也。岂其学闻学见,而后能闻能见;学知学觉,而后能知能觉邪?至于耳有所不闻者,以有物之塞乎其耳,而非其耳之性之初也;目有所不见者,以有物之障乎其目,而非其目之性之初也;心有所不能知,不能觉者,以有物之蔽乎其心,而非其心之性之初也。故耳中不可有一物,而格其物之塞乎其耳也,则耳自能闻;目中不可有一物,而格其物之障乎其目也,则目自能见;心中不可有一物,而格其物之蔽乎其心也,则心自能知自能觉。此皆去其所本无,复其所本有,无欠无余,如是而已也。”“然则何者是物?”林子曰:“物也者,物也。外之声色臭味者,物也;内之意必固我者,物也。皆足以蔽乎其心者也。”“然则何以格之?”林子曰:“格也者,格也,书所谓‘格其非心’者是也。故天地之性,元无物也,而气质之性,为物所引,则始失其赤子之心矣。张子厚曰:‘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焉。’夫不以气质之性为性,则物安得而引之?物不得而引之,则赤子之心不失;赤子之心不失,则天地之性自复。此格物之要义,而圣人之所以圣也。故曰:‘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 大人之学或问:“格物要义,既在于变化气质矣,不知何者为气质之性,而变而化之,以复其天地之性邪?”林子曰:“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又曰:‘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之。’此又其变化气质之要义也。耳目也者,小体也。耳之于声,目之于色者,气质之性也。心也者,大体也。性无有不善者,天地之性也。故不以气质之性为者,能格物者也,心为主,而耳目为用矣。不以天地之性为性者,不能格物者也,耳目交于物,而心为役矣。” 格物之辨宋儒有言曰:“即凡天下之物,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又曰:“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又曰:“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又曰:“君子耻一物之不知。”夫天下之物,可谓众矣,安能以一物不知为耻,而益穷之,至于其极邪?况其表也里也,精也粗也,悉能格之,而无不到邪?又况一草一木之细,而必察之,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将何为邪?其将以一草一木,表里精粗,而有益于心性之大,而为作圣之功邪?程明道所谓‘弄精魄’者是也。设言尧舜以远志为小草也,仲尼以楩梓为豫章也,不谓一草一木之不知乎?则尧舜仲尼,顾乃以为耻,而天下后世,遂谓尧舜仲尼,为非圣人也,必不然矣。 父母之愿或问道释之必欲昏之者,何欤?林子曰:“兆恩一布衣耳,安能群道释,而必欲昏之也?孔子之于乱臣贼子也,孟子之于杨朱墨翟也,则亦徒托之空言已尔,而况兆恩之庸庸者乎?今试以一家言之,男也悉而室之,女也悉而家之,夫夫妇妇,生齿日繁,此一家之和气,父母之心也。设或男也而不有以室之,女也而不有以家之,求其无愁苦悲怨之声,亦已难矣,又安望其有所谓和气能致祥邪?昔者宋太祖以霖雨放宫人者,积阴之极也。由此推之,则凡天地间,有为阳之亢,而阴之极者,其有不伤天地之和者哉?” 109. 非三教(俱系旧刻,而文稍异)   门人卢文辉订正 非三教自序   余所著三教正宗三十余集,咸以非三教者流,合而一之以孔子之儒也,兹帙盖以摘录其要云。“夫既曰非之矣,而又曰合而一之以孔子儒者,何也?”林子曰:“合而一之以孔子之儒者,正所以非之也。故以其不知有心身性命之学者非也,而合而一之以孔子之学之是;以其不知有三纲五常之德者非也,而合而一之以孔子之德之是;以其不知有士农工商之业者非也,而合而一之以孔子之业之是。”“然道释者流既外孔子以为教矣,辟之可也,而必非之,而必合而一之以孔子之儒者,又何也?”林子曰:“孔子之儒,辟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矣,而道释者流,岂非斯人之徒也,顾不可以与之并生于孔子之天地欤?且斯人之徒之所以为人而不群于鸟兽者,以其有此人道也。若夫心身性命之学乃人道之本原也,微乎其微,姑且未论;而三纲五常之德,士农工商之业,不谓之人道之最切,而为人伦日用之所当行者耶?故有此人道,则可以为人,无此人道,则不可为人。而余之所以合而为一之以孔子之儒者,乃所以德之,业之,与之并生于孔子之天地而人之也。且余尝历观斯世之所以为道为释者,岂其心之诚然哉?盖不得已而寄其身于玄宫梵宇,而问其道之所以为道释之所以为释者,则亦在茫然而未之知也。而世之儒者,概以其道与释也,而不之德,而不之业,而不与之并生于孔子之天地而人之者,是亦不察其心之过也。诚使世之儒者,而能察其不得已之心焉,而有以德之,而有以业之,而与之并生于孔子之天地而人之矣,则彼原无为道为释之心也。其有不乐其德,不安其业,不怡然欢忻于孔子之天地而人者乎?此固不辟而自息,殆非卑微之分之所能为也。故托空言,以俟来者。”                           龙江兆恩 非三教 林子曰:“‘非三教’也者,非以非三教也;以非三教之流者非也。”或曰:“三教合一,不亦非欤?”林子曰:“‘三教合一’者,合而一之以孔子之儒也,同文同伦,俾无异教,余窃以为不非也。而子非之者何也?岂非将桃李梅合而为一大树,一大树之间亦作桃花,亦作李花,亦作梅花,而为余三教合一之旨欤?此语且不足绐孺儿,而况可以易天下万世耶?余之所谓‘三教合一’者,譬之植桃李梅于其庭,庭且隘,而木又拱,不得已乃择其种之美者而存其一。若仲尼之仁,乃种之美者也。余故曰:‘道归于儒也,释归于儒也。’古人有言曰:‘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仲尼以其道以照临万古,而见之六经四书,如日中天矣;由汉以来至于今,岂特道释者流,自外于仲尼之照临已哉?余窃惧焉,不自揣分,欲以披三门之云雾,以揭仲尼之秋阳,俾复中天,万古不夜。此固余之志,而有所未能焉,作非三教。” 非儒孔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非也。”孟子曰:“尧舜之知,而不遍物。”此尧舜孔孟之公案也。而朱子之释格物也,有曰:“即凡天下之物,表里精粗,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载观朱子或问,有曰:“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又曰:“凡有声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间皆物也。莫不各有当然之则,而不容已。”又曰:“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由此观之,岂非多识以为学而遍物以为知耶?殆与尧舜孔孟之公案,大相背驰矣!若以尧舜孔孟之书为是,则朱子之注,恶得而不非?若以朱子之注不非,则尧舜孔孟之书恶得而为是?今乃两是之,而无所可否于其间者何欤?司马温公扞御外物之说,余尝非之。或曰:“扞御固非矣,而格去者是欤?”林子曰:“人惟与物相为周旋也,而外物安得而扞御之?若余所谓‘格去’者,非格去其外物也,乃格去其非心也。”“然则物无美恶欤?”林子曰:“温公扞御之说在物而不在心,若余格去之义在心而不在物,而物之美恶,非所论也。”夫既曰“格物”矣,而又曰“在心不在物”者何也?林子曰:“人有言曰:‘心中不可有一物’,又曰:‘此人胸中无物’,若著于物,而为物所碍,则是胸中有物矣。故心碍于声色臭味,则心为有物,而外不能忘也;心碍于意必固我,则心为有物,而内不能忘也。余故曰:‘格其非心者,格物也。’若温公之扞御,岂非与物为敌,而外物以为学耶?是徒劳心力于无益尔。虽欲外物,而物终不可得而外也。朱子之穷至,岂非从事于物,而遍物以为知耶?是徒敝精神于无益尔。虽欲遍物,而物终不可得而遍也。余之所谓‘格去’者,不外物也,不遍物也,存其心而不放于物。所谓大人先立乎其大者,不谓之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耶?”陆子静曰:“秦不曾坏了道脉,至汉而大坏。”岂不以秦之焚诗书也,特以坏先王之典籍尔。道脉在人,犹为无恙。若汉之注诗书也,又且以坏先王之道脉矣。典籍虽存,竟成虚语!嗟呼嗟呼!岂特汉之时,儒者为然哉?此盖不得圣人之心,而揣逆以训释者非也。”专主尊德性,而流入于禅者,非也;专主道问学,而驰驽于外者,非也。 非道神离形而归天者,飞升也。而曰轻身能冲举者,不其可骇而可非耶?神炯炯而不灭者,长生也。而曰炼形能不死者,不其可骇而可非耶?身譬之宅也,神,譬之身也,神拔身而归天,犹人舍宅而他适也。而曰拔宅去矣,虽至鸡犬,亦且上升,不其可骇而可非耶?老子曰:“我尚自头白,谁能得久全?”刘长生曰:“奈何凭假身以求长生?”程尹川曰:“若说白日飞升之类则无,若言居山林间,保形炼气以延年益寿,则有之。”夫生人之命有所悬矣,而延年益寿之徒,命独不悬于天乎?由此观之,则伊川之言似亦涉于诞而可非也。人一身之气,则自升自降而自运矣,如天之一春一秋,如海之一潮一汐,一皆自然而然也。而运气以逆气者,失其自然而可非也。宋燕翼贻谋录曰:“黄冠之教,始于汉张道陵。”故皆有妻孥,虽居宫观,而嫁聚生子,与俗人不异。后主首亲故,多窃寄褐之名,挈家以入。宋艺祖深疾之,诏令天下宫观,不得畜养妻孥。是道家之不有妻孥也,自宋艺祖始。道书有曰:“休妻不是道。”而休妻以为道者,不其败常而可非耶?至于断粒而中馁,静孤以绝俗者,亦皆非其道而可非也。配合采取之喻,似既支矣,而好色之徒,则有彼家之说,淫秽而可非也;安炉立鼎之喻,似既支矣,而规利之徒,则有炉火之说,贪鄙而可非也。 非释六祖曰:“心念不起名为坐。”后人不识“坐”字,而以为行坐之坐者,非也。又曰:“内见自性不动为禅,内不乱为定。”而谓佛之禅定专在于坐者,非也。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纵能作佛,且不可以无后;况甘心于无后,而又无作佛之心乎?此其败常之可非也。孝经曰:“父子之道,天性也。”纵能作佛,而父母且不可离;况离父母以长往,而又无作佛之心乎?此其败常之可非也。苟为善,而人敬之,天下仰之,鬼神钦之,不谓之天堂只在目前耶?苟为不善,而人贱之,士师刑之,鬼神殛之,不谓之地狱只在目前耶?彼人其形而禽兽其心者,畜生道也;不士不农不工不商,游手游食,而至不能自存活者,饿鬼道也;不谓之轮回只在目前耶?古人有言曰:“天堂无则已,有则君子登;地狱无则已,有则小人入。”由此观之,特患世之人之不能为君子尔。能为君子矣,而地狱,而畜生,而饿鬼,实非其所忧也。初余之迷于外道也,概有十年。盖尝师事儒门,而穷物,而词章矣,既而悔之;又尝师事玄门,而遗世,而辟粮矣,既而悔之;又尝师事空门,而著空,而枯坐矣,既而悔之。屡入迷途,幸而知返。今以余所迷而非,及余所见所闻而非者,俱与诸生言之。庶诸生有所鉴戒,而不复如余昔日之迷,可笑而可痴也。诸生中,亦有迷于外道而不知返者,岂迷自迷,亦且迷人,自迷迷人,非余弟子也。或问曰:“子今之所道者,何道也?而其所以教人者,何法也?”林子曰:“余安能知道,又将何以教人耶?幸余而有所闻者,孔门心法也。”又问孔门心法。林子曰:“尧曰钦,而孔子曰敬者,心法也。故不待钦而自无不钦,不待敬而自无不敬者,尧也,孔子也,性之者也。有所事于钦而钦,有所事于敬而敬者,学尧者也,学孔子者也,反之者也。若周濂溪之‘主静立人极’,程明道之‘心要在腔子里’,杨龟山之‘人性上不容添一物’,是亦能不外心以为学矣,岂其坚执持守,以苟免怨尤焉已哉?朱子曰:‘但得心存便是敬,勿于存外更加功。’又曰:‘敬则自然静,不可将静来唤作敬。’余亦喜此二言,故并录之。”                                              林子兆恩 110. 世出世法    门人陈衷瑜订正    或问林子“以世间法教人者是耶?以出世间法教人者是耶?”林子曰:“以处世间而能以世间法,与出世间法教人者,其上也;不知出世间法,而专以世间法教人者,其次也;若或弃去世间法,而专以出世间法教人者,又其次也。”龙江兆恩 世出世法不可偏废林子曰:“大矣哉圣人之道乎!而学道之人,甚毋习于所见,足已狭人也。故志于世间者,虽以世间法为重,而其‘不可使知’之道,不可不知也;志于出世间者,虽以出世间法为重,而其‘所可使由’之道,不可不知也。” 师道为所由以立林子曰:“释老以出世间法教人,而亦未尝輙舍世间法,而释氏之清规,道家之女青天戒律,可考而知也。仲尼以世间法教人,而亦未尝輙舍出世间法,而曰命曰仁,性与天道,可考而知也。若宋之邵康节,周濂溪,程明道诸儒,能知出世间法矣,而又能以世间法教人,此其所以能为后学之师也。程伊川,朱晦翁,张南轩诸儒,能持世间法,而不敢少违,然亦知有出世间法,此其所以能为后学之师也。” 体用合一林子曰:“知经世而不知出世,有用而无体也,其流必至于刑名而术数;知出世而不知经世,有体而无用也,其流必至于荒唐而枯槁。”林子曰:“周易精微之致也,而经世之道亦备之矣;诗书礼乐春秋,经纶之迹也,而出世之道亦备之矣。” 心性伦属不相妨碍道书曰:“休妻不是道。”佛书曰:“何须要去妻孥?”如或离弃父母,深栖远遁,不续纲常,以为高且洁者,不惟非儒者之道,是亦二氏之异端也。诚使内能明乎心性之学,外不绝乎人伦之大,并时兼修,不相妨碍者上也。或先续纲常,后了斯道,如释迦生子罗睺罗,然后灵山说法;向子平婚嫁已毕,遂飘然遍游五岳;或先了斯道,后续纲常,如鸠摩罗什已证大乘,而别立廨舍;邵尧夫四十始婚,而生子者次也。 道先世间,释先出世林子曰:“道家之教,以少壮时,在家孝养,娶妻生儿,以尽此伦属之大,至四十不动心,乃出世间,依法修持,以了此性命之学。道书曰:‘人生以十六岁为春,十六岁为夏,十六岁为秋,十六岁为冬,春夏发舒,秋冬闭塞。’释氏之教,概四十有余岁,而不能得道者,仍遣之归家,娶妻生儿。藏经曰:‘婆罗门法此云净行种入山修道,道业未就,归家婚娶。’由是观之,道先世间而伦属,释先出世而心性。此二氏之教,亦有所不同者。” 世间法为重林子曰:“孔门心法,不可不知也。三纲五常,不可不振也。士农工商,不可不业也。求‘心法’也者,所以振三纲五常,而业士农工商者也。三纲五常,至德也。士农工商,常业也。若必欲弃去其三纲五常之至德,士农工商之常业,而求所谓心法者,果何为也?将以此而为三纲五常之至德,士农工商之常业,而持之有其本欤?抑将以此而弃去三纲五常之至德,士农工商之常业,而为逍遥物外之游欤?夫弃去三纲五常之至德,士农工商之常业,而为逍遥物外之游者,是乃败风坏化,孟浪游食者之所为也,奚足道哉?”林子曰:“纵知心身性命之学,而不三纲,而不五常,不士不农不工不商,且不可谓之人矣,而况曰道人乎?若或不知心身性命之学,而能三纲焉,五常焉,士焉农焉工焉商焉,固不可谓之道人,抑亦可以为人矣。”或问“心身性命矣,而不三纲,不五常,不士不农不工不商,不可谓之道欤?”林子曰:“蔑德遗业,安可谓之道?”“然则何者谓之道?”林子曰:“易而易知,而为愚夫愚妇之所与知也,而谓之道;简而易能,而为愚夫愚妇之所与能也,而谓之道;以之正心而心正,以之修身而身修,以之齐家而家齐,以之治国而国治,以之平天下而天下平也,而谓之道;达而有尧舜之事功也,而谓之道;穷而有仲尼之事功也,而谓之道。” 可与知者道或问“释老之教,而人非之者,何也?”林子曰:“以其不有世间责也,故详于不可使知之道,而专与上智者道也。然上智之士,岂可多得?而释老之教,焉得不为人之所非邪?”“林子教人尝曰‘世间法’,而又曰‘出世间法’,敢问林子之所以教人者,孰先孰后,孰重孰轻?”林子曰:“余之所以教人者,虽曰兼之以出世间法矣,然而不能不以世间法为重,而亦不能不以世间法为先。故不知世间法,则不可以为人,不知出世间法,则不可以为圣,不可以为仙,不可以为佛。若古今之言出世间法者,何限也。而儒之成圣,道之成仙,释之成佛者,可得而数矣。而况于人道不修,而曰我能以圣学而圣,以仙学而仙,以佛学而佛,余盖弗能知之矣。夫孔子岂不知有出世间法哉?而其所以教人者,必以世间法为重,而先之矣。故能达之天下而不违,行之万世而无敝也。如或舍此世间法,而必以出世间法语人,其孰能知之?故至善之止,而定而静而安,至诚无息,而载物,而覆物,而成物,惟精惟一,变动不居,善养浩然,能知化育,载之六经四传,难以悉纪,是皆教人者之所欲以无言也。至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此其世间法之最大者;又至于为士为农为工为商,言之必信,行之必谨,辞受取与之常,进退仪文之节,载之六经四传,难以悉纪,是皆教人者之所欲以雅言也。余虽无所用于时矣,亦必以世间法为重,而先之者以此。” 在世出世林子曰:“在世出世,犹释氏所云在家出家也。”或问“在家出家”之旨。林子曰:“心静则身在家,而心犹出家也。心犹出家,而曰不可以行世间法者,未之有也;心杂则身出家,而心犹在家也。心犹在家,而曰可以行出世间法者,未之有也。故学佛而知所以即心而即佛焉,在家可也,出家可也,在家而出家可也;为圣而知所以即心而即圣焉,在世间可也,出世间可也,在世间而出世间可也。”陈生问曰:“大道初来受业,得闻先生所谓‘归儒宗孔’者,而曰孔子之教,三纲而已矣,四业而已矣;既而又闻先生之教,而曰孔子之教岂曰三纲已哉?岂曰四业已哉?夫昔日之言则如彼,而今日之言又如此,敢问何谓也?”林子曰:“昔日之言,以语世间人之可使由者,以立本也;今日之言,以语出世间人之可使知者,以入门也,亦以极则也。”“然而所谓出世间人者,岂非其入山之深,而谓之出世间人与?”林子曰:“殆非也,以其可语以出世间法者,出世间人也。”林子曰:“有出世间心,然后可以行此出世间法。”或问“出世间心”。林子曰:“以其心不着于世间也,故谓之出世间心。”又问“何谓出世间法?”林子曰:“尧舜之‘执中’者,出世间法也;孔子之‘一贯’者,出世间法也;至于大学之所谓‘知止至善’,中庸之所谓‘致曲而诚’,孟子之所谓‘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者,是皆出世间法也。夫所谓‘出世间法’者,岂必山栖谷处,圜坐茹素,以辟世离人,而后谓之出世间法哉?”林子曰:“道家以心性为神仙,而以心性内守,为神仙居洞府也。故出世不离世间,仙境只在人境。若舍此身之外,而别求所谓海外蓬岛者,不亦惑乎?”或者以“出世不离世间,而道家者流,犹有断弃人伦者,亦独何欤?”林子曰:“此学之者非,传之者妄也。按史记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相,是有父子之伦矣;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是有夫妇之伦矣;为周守藏室之史,是有君臣之伦矣;孔子问礼,关令尹强为著书,是有朋友之伦矣。夫老子者,道家之宗也,而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伦,考之信史,历历可验如此。岂有断弃人伦,如后世所谓道家者流哉?”林子曰:“若释迦老子,世所称出世间人者,今不复论矣。至于尧舜之帝天下,孰不以为世间人也?殊不知尧舜在世间,而有出世间心者,故能荡荡则天,无能名,巍巍天下而不与。又至于周公之相天下,孔子之师万世,亦直以其出世间心,而周旋于世间,而为出世间人尔。若曰尧舜周孔,是世间人,而无有所谓‘出世间心,出世间法’者,余弗能知之矣。”余生问曰:“何谓‘出世间人’者?岂其身在世间,而亦能出世间与?”林子曰:“然。盖身虽处于世间,而心则超出世间之外者,出世间人也。是故,心也者,通乎九天之上矣,通乎九地之下矣,前乎古而无古矣,后乎今而无今矣。上天下地,前古后今,而皆不得而囿之也如此,而况于所谓世间法,又况于所谓世间琐琐不美之事,得而拘之乎?独不观之孔子乎,世人每以不可为而不为,而孔子则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世人每以辟世为高,而孔子则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世人有不降其志,不辱其身者,有降志辱身者,亦有隐居放言者,而孔子则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岂非其心超乎天地之外?故不弃世离世,而自能与世间人异者,孔子之出世间人也。若必弃世离出,深栖远遁,是乃巢许者流,非余所谓出世间人也。”林子曰:“心出世间矣,弃世间而为巢许也易;心出世间矣,混世间而为周孔子也难。”林子曰:“有出世间心,然后可以禄之天下弗顾,系马千驷弗视。”林子曰:“有出世间心,然后可以声色不迩,货利不殖,而诸凡世间琐琐不美之事,悉皆不足以入其心。”林子曰:“有出世间心,然后可以外生死,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林子曰:“有出世间心,然后可以忘是非,而多口有所不恤。”林子曰:“有出世间心,然后可以定危疑,则宠辱有所不惊。”林子曰:“有出世间心,然后可以善养吾浩然之气,配义配道,而塞乎天地之间。”林子曰:“有出世间心,则心无其心,而心太虚矣,可以包括乎天地,可以同体乎太虚。”                                                                  门人   命梓111. 立本篇    门人陈衷瑜订正 孔子曰:“下学而上达。”故自志学而立,以至于耳顺不踰矩,有始有卒,成章而达,殊无警人可喜之行,足以见知于人也。故曰:“知我其天。”然余所谓“立本”者,非下学乎?而入门,而极则,非上达乎?或问“林子每举三纲四业,岂非所谓立本以为教与?”林子曰:“不三纲,不四业,则不可以为人;而三纲四业,是乃日用之所当行者,立本之第一义也。”兹所分摘立本篇,亦皆可使由之道,初学之首务也。若六经四传所云入门极则者,悉散见于他分摘诸帙中矣。林子兆恩林子曰:“能为人谋而忠乎?交而信乎?传而习乎?”林子曰:“能入孝出弟,谨行信言,爱众而亲仁乎?”林子曰:“能事父母而竭其力乎?能事君而致其身乎?”林子曰:“能重而威,而以忠信为主乎?”林子曰:“能信近于义乎?能恭近于礼乎?能因而得其宗乎?”林子曰:“乐固人之所难矣,而贫能无謟乎?好礼固人之所难矣,而富能无骄乎?”林子曰:“能学而不至于罔乎?能思而不至于殆乎?”林子曰:“能阙疑,能慎言其余乎?能阙殆,能慎行其余乎?”林子曰:“能久处约乎?能长处乐乎?”林子曰:“能好仁乎?能恶不仁乎?”林子曰:“能志于道乎?能比于义乎?”林子曰:“能见贤而思齐乎?能见不贤而内自省乎?”林子曰:“能欲讷于言乎?能耻躬不逮乎?”林子曰:“能不巧言,不令色,不足恭,不匿怨而友其人乎?”林子曰:“能见其过而内自讼乎?”林子曰:“能不罔而生,而幸免乎?”林子曰:“能恭而礼,而不至于劳乎?能慎而礼,而至于葸乎?能勇而礼,而不至于乱乎?能直而礼,而不至于绞乎?”林子曰:“能三年学,而不至于穀乎?能学如不及,而其心犹恐失乎?”林子曰:“能好德如好色者乎?”林子曰:“法语之言,能从之而改乎?巽与之言,能说之而绎乎?”林子曰:“能出门而如见大宾乎?能使民而如承大祭乎?能于已之所不欲,而勿施于人乎?”林子曰:“能为之难,而其言得无讱乎?能内自省,而不忧不惧乎?”林子曰:“能徙义崇德乎?能修慝辨惑乎?”林子曰:“能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乎?”林子曰:“能无欲速,无见小利乎?”林子曰:“能居处恭乎?执事敬乎?与人忠乎?”林子曰:“能行已有耻乎?能恒其德,而不承之羞乎?”林子曰:“言不必信,固人之所难也,而言能必信乎?行不必果,固人之所难也,而行能必果乎?”林子曰:‘狂者知所进取,而能不安于狂者乎?狷者有所不为,而能不安于狷者乎?”林子曰:“能见利思义乎?能见危授命乎?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乎?”林子曰:“能学为已乎?能上达乎?能为君子儒乎?能病无能乎?能不患人之不已知乎?”林子曰:“能言而忠信乎?能行而笃敬乎?能立而参前,在舆而倚衡乎?”林子曰:“能无害仁以成仁乎?”林子曰:“能远虑乎?能躬自厚乎?”林子曰:“能矜矣,而不至于争乎?能群矣,而不至于党乎?”林子曰:“能当仁而不让于师乎?”林子曰:“能友直友谅友多闻乎?能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乎?”林子曰:“能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乎?”林子曰:“能九思乎?能三畏乎?能知六言六蔽乎?能尊五美而屏四恶乎?”林子曰:“能执德而弘,信道而笃乎?”林子曰:“能仕优而学,学优而仕乎?”林子曰:“能毋自欺乎?能自慊乎?”林子曰:“能好而知其恶乎?能恶而知其美乎?”林子曰:“能知孝之所以事君乎?能知弟之所以事长乎?能知慈之所以使众乎?”林子曰:“能知有诸已,而后可以求诸人乎?能知无诸已,而后可以非诸人乎?”林子曰:“能知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乎?能知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乎?能知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乎?”林子曰:“能知言悖而出,亦悖而入乎?能知货悖而入,亦悖而出乎?”林子曰:“不睹而能戒慎乎?不闻而能恐惧乎?隐见微显,而能慎其独乎?”林子曰:“欲以行道也,其当知知者之过,愚者之不及之可非也,而不思以明之乎?欲以明道也,其当知贤者之过,不肖者之不及之可非也,而不思以行之乎?”林子曰:“能择乎中而庸之,能得一善乎?能拳拳服鹰而弗失之乎?”林子曰:“行怪不足述也,而能不为乎?半途不可废也,而可以已乎?”林子曰:“道不远人矣,而可远人以为道乎?”林子曰:“能素位而不愿乎外,能正已而不求于人乎?”林子曰:“能居易俟命乎?能反求诸身乎?”林子曰:“夫未能不惑,而知为难能矣,可不知所以好学乎?未能不忧,而仁为难能矣,可不知所以力行乎?未能不惧,而勇为难能矣,可不知所以知耻乎?”林子曰:“及其知之一也,能学而知之乎?抑或困而知之乎?及其成功一也,能利而行之乎?抑或勉强而行之乎?愚不忧其不明也,柔不忧其不强也,能人一而已百乎?能人十而已千乎?”林子曰:“居上能不骄乎?为下能不倍乎?”林子曰:“愚矣,而能不自用乎?贱矣,而能不自专乎?生今之世矣,而能不反古之道乎?”林子曰:“能为君子之闇然也,而日章乎?能不为小人之的然也,而日亡乎?”林子曰:“能内省不疚乎?能不愧屋漏乎?”林子曰:“能尚志而居仁由义乎?能无道桓文之事,而不假仁假义乎?”林子曰:“能知孟子之不动心,而集义乎?能知告子之不动心,而外义乎?”林子曰:‘能知仁而荣,不仁而辱,而犹然恶辱以居不仁乎?能知四端犹四体,知皆扩而充之乎?”林子曰:“能闻言而拜乎?能告之以有过则喜乎?能取诸人以为善乎?”林子曰:“能如孔子时其亡而往拜之,而欲其称乎?能如孟子不能造朝,而出吊于东郭氏乎?”林子曰:“宇宙分内事,皆吾人分内事也,能如孔子之皇皇,孟子之不豫色乎?”林子曰:“能知枉已而未有能直人乎?能知志士不忘在沟壑乎?”林子曰:“能富贵而不淫乎?能贫贱而不移乎?能威武而不屈乎?”林子曰:“纵不能为大丈夫矣,而以顺为正可乎?虽曰壮以欲行矣,而不由其道而往可乎?”林子曰:“踰垣闭门固不可矣,而患得失,而无所不至也可乎?”林子曰:“爱人不亲,可不知所以反其仁乎?治人不治,可不知所以反其智乎?礼人不答,可不知所以反其敬乎?”林子曰:“礼义之不可非而非之,而甘心自暴也可乎?夫人孰不能居仁而由义也,而甘于自弃也可乎?”林子曰:“事孰为大,而不知所以事亲也可乎?守孰为大,而不知所以守身也可乎?”林子曰:“能知人之所以异于禽兽乎?而几希可不知所存乎?”林子曰:“取与死生之际所当严也,而至于伤亷伤惠伤勇可乎?”林子曰:“西子不洁,人皆掩鼻,而丧善之徒,可不知所戒乎?恶人斋沐,可祀上帝,而自新之士,可不知所勉乎?”林子曰:“富贵利达,君子不去也,求之非其道,而为妻妾所羞也可乎?”林子曰:“君子之所以殉身者,道义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而禄之以天下,其可顾乎?系马千驷,其可视乎?非其义也非其道也,而一介可以与人乎?一介可以取人乎?”林子曰:“枉已而可以正人乎?辱已而可以正天下乎?”林子曰:“庶人之分,而其义则在于往役乎?士者之礼,而其义则在于不往见乎?”林子曰:“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可不知所以思而求之,求而得之,而至于不仁不义非礼非智乎?”林子曰:“仁义之心,良心也,其可放其良心,而至于夜气不存,禽兽不远乎?”林子曰:“事心之功大矣!而操存舍亡之机,其可不知乎?一暴十寒之戒,其可不慎乎?”林子曰:“桐梓则知所以养之,而身则不知所以养之可乎?指不若人则知恶之,而心不若人则不知恶之可乎?鸡犬则知求之,而放心则不知求之可乎?”林子曰:“夫仁义其与膏梁之味,相去何如也,而不之愿乎?令闻其与文绣之美,相去何如也,而不之愿乎?”林子曰:“天爵其与人爵,相去何如也,而不之修乎?良贵其与赵孟之所贵者,相去何如也,而不之思乎?”林子曰:“尧之服而不之服乎?尧之言而不之言乎?尧之行而不之行乎?”林子曰:“能知拂乱所为,是我之所以动心忍性者乎?”林子曰:“不有困心衡虑,而能作乎?不有征色发声,而能喻乎?”林子曰:“能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乎?”林子曰:“能知求之有益于得,而求之在我者乎?能知求之无益于得,而求之在外者乎?”林子曰:“行矣而能著乎?习矣而能察乎?”林子曰:“能知乐其道而忘人之势乎?能知王公不致敬尽礼,不可得而亟见乎?能知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林子曰:“能知穷不失义,而士得已乎?能知达不离道,而民不失望乎?”林子曰:“能附之以韩魏之家,而自视欿然乎?”林子曰:“能知有德慧术智,而恒存疢疾乎?能知操心危,虑患深,乃孤臣孽子乎?”林子曰:“能仰不愧于天乎?能俯不怍于人乎?”林子曰:“能鸡鸣而起,孳孳为善乎?”林子曰:“能无以饥渴之害为心害乎?”林子曰:“能不以三公易其介乎?”林子曰:“能乐颜子之乐乎?能志伊尹之志乎?”林子曰:“能充无欲害人之心乎?能充无穿窬之心乎?能充无受尔汝之实乎?”林子曰:“能养心而寡欲乎?”                                                             门人命梓 112. 易解俚语   门人卢文辉订正   陈衷瑜参阅 易解俚语,具载于三教正宗要录中,杂以口头俚语,以与少文词者道,而易解也。林子兆恩    天下后世,无论智愚贤不肖,一闻圣人之名无不惊怕起来。无不以圣人者,乃上天之所独厚,另生一等异样人出来,而非人之所能为也。夫圣人者,既非人之所能为,缘何孟子而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又曰“有为者亦若是”?孟子岂说大话以哄人邪?孟子不是说大话以哄人底人。孟子既不是说大话以哄人底人,而言作圣人其若是之易者,甚么缘故?而其意岂不以圣人,只是自家一个心,圣人之虚灵知觉,只是自家心之虚灵知觉?此其所以“有为者亦若是”,而非难也。但孟子不肯轻易说破,以故天下后世,不知圣人只是自家一个心,视之过高,以为盛德难继。纵有豪杰之士,而有欲为圣人之心者,岂惟不敢为,亦且不敢讲。其所以“不敢为”者,我知其故矣,恐怕人见而笑之,而以为狂妄汉子也;其所以“不敢讲”者,我知其故矣,恐怕人闻而笑之,而以为说大话汉子也。余今不自揣分,乃直指此心是圣人,而明言之,以示天下后世之要做圣人者。若天下后世,能知圣人,只是自家一个心,能知圣人之虚灵知觉,只是自家心之虚灵知觉,便从自家心上,去讨圣人,去做圣人,做之不止,即是圣人。朱子曰:“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其所谓一者,岂不以圣人此虚灵知觉也,常人亦此虚灵知觉也。常人有此虚灵知觉,而不能为圣人者,甚么缘故?物敝之也。盖以声色臭味者物也,耳目口鼻之物也。以声色臭味之物,而交于耳目口鼻之物,遂引起我声色臭味之妄心。既有妄心,便迷真心。何谓真心?赤子之心,中也,一也,寂然不动之心也。何谓妄心?列之肝脾肺肾,而属之五行者,憧憧往来之心也。若要做圣人者,必须格去其憧憧往来,声色臭味之妄心,以复还其寂然不动,虚灵知觉之真心。真心也者,至善也。至善也者,浑然在中,粹然至善,自家之圣人也。若有妄心,以迷真心,则至善之本体不见,而丧其自家之圣人矣。此格致之学,乃大学之最头脑工夫也。孟子曰:“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大学曰:“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合此二书而并观之,亦足以互相发明矣。心之本体,本虚灵能知觉者。余尝以耳目譬喻之,目中央一小点,即是心之虚灵也。目之能视,岂非其心之能知觉乎?耳朵里一个镜,即是心之虚灵也。耳之能听,岂非其心之能知觉乎?故耳之性必能听,而率其耳之性,未有不能听也;目之性必能看,而率其目之性,未有不能看也;心之性必能知,必能觉,而率之其心之性,未有不能知,不能觉也。人之始生也,目便能看光,非待人教之,而后能看光;耳便能听声,非待人教之,而后能听声;心便能知,便能觉,非待人教之,而后能知能觉。夫耳能听声,目能看光,即是心之知觉也。固不待教而能,而人亦安能教之邪?至于肚饿时,便知食乳,即是心之知觉也。固不待教而能,而人亦安能教之邪?及至长大,不过不失生出来时,能听声之耳也;不过不失生出来时;能看光之目也;不过不失生出来时,能食乳之口也;不过不失生出来时,能知觉之心也。纵是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觉,亦不过不失生出来时,能知能觉之心,而无有以加乎其性,而与人同尔。孟子曰:“人性皆善”,中庸曰:“率性之谓道”,此之谓也。设以物而蔽乎其耳,而耳不能听;设以物而蔽乎其目,而目不能看;设以物而蔽乎其心,而心不能知,不能觉。故格去其物之蔽乎其耳,而耳即能听;格去其物之蔽乎其目,而目即能看;格去其物之蔽乎其心,而心即能知,即能觉。余今五十余年矣,其耳乃父母所生之耳,而今较大些,听得明白些;其目乃父母所生之目,而今较大些,视得明白些。知耳目,则知心矣,知耳目之视听之出于自然,则知心之知觉之出于自然矣。知耳目之蔽于物,而不能视听,则知心之蔽于物,而不能知觉矣;知格去蔽耳目之物,而视而听,则知格去蔽心之物,而知而觉矣。格去蔽耳蔽目蔽心之物,是格去其耳其目其心之所本无也。格去其蔽耳蔽目蔽心之本无,则自复其能看能听能知觉之所本有也。然心之知觉,非必先知先觉,而后谓之知觉也;非必无所不知,无所不觉,而后谓之知觉也。惟能知善之可为,觉善之可为,而谓之知觉也;惟能知恶之不可为,觉恶之不可为,而谓之知觉也。惟能知善之可为,而必为之,觉善之可为,而必为之,而谓之知觉也;惟能知恶之不可为,而不为之,觉恶之不可为,而不为之,而谓之知觉也。世上人见人所为有不是处,便曰:“此人好无知觉”,此之谓也。善而必为之,恶而必不为之,又且得闻孔门心法,而识其真心焉,是亦圣人矣。故曰:“吾何畏彼哉?”所谓“格物”者,非徒与外物而相为敌也,惟在乎变化气质尔。盖耳之于声,目之于色者,气质之性也。若能变化气质之性,则奸声乱色,而耳自然不爱听,目自然不爱看。所谓变化气质者,亦非徒于耳目上用工夫也,惟在先立乎其大尔。以耳目之小体,而从心之大体,先立乎其大,则小体岂惟不能引而夺之,又且从而听命而不违焉。故曰:“此为大人而已矣。”所谓“先立乎其大”者,存心也。存心也者,心在腔子里,所谓“敬”者是也。故曰“但得心存便是敬。”故心在腔子里,而事亲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事君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读书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耕田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作工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为商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说话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食饭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行路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应事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处于庙廊之上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处于三军之中者,敬也;心在腔子里,而处于造次颠沛之际者,敬也。无一时而心不在于腔子里,如此,然后方为修已以敬而无失也。唐虞三代之盛,而天下后世之所不能及者,岂谓无其故哉?盖以唐虞三代之时,无有乎所谓和尚者,无有乎所谓道士者,无有乎所谓女和尚者,无有乎所谓女道士者,无有乎所谓妓者。故其时,无有不三纲者,无有不五常者,无有不士不农不工不商者。降及汉唐宋,和尚则充斥天下矣,道士则充斥天下矣,女和尚则不为不多矣,女道士则不为不多矣。至于妓者,败风伤化,至贱至垢,至无耻也,亦且无处无之,以此之故。故其时,亦有不三纲者,亦有不五常者,亦有不士不农不工不商者,此则汉唐宋之时然也。若欲复返唐虞三代之盛,则当群斯人之徒而为之娶妇,为之嫁夫焉;如此,则人人皆三纲也,皆五常也,皆士皆农皆工皆商也,风俗岂不淳美?生齿岂不日繁?而汉而唐而宋,岂不唐虞三代,譬如一家,而生三男三女焉;三男而皆为之娶妇,三女而皆为之嫁夫,不谓一家之内,无怨无旷邪?由此而男孙女孙,内孙外孙,生齿日繁,而家道从此兴矣。若或三男而不为之娶妇,三女而不为之嫁夫,一家怨旷愁苦之声且不忍听,岂曰父母之道?而家道从此索矣!为父母者,果能幡然悔悟,三男而必为之娶妇,三女而必为之嫁夫,则无怨无旷,生齿日繁。昔日愁苦之声,今则反为室家之庆矣。夫天下之大,亦一家也,故知所以父母其家,则知所以父母天下,而反汉唐宋于唐虞三代之盛也,有不存乎其人哉?凡所举动,不可一事之有愧于心也。若一事之有愧于心,是一事之得罪于天地鬼神也。一事之得罪于天地鬼神,而不为天地鬼神之所谴责者,未之有也。凡所说话,不可一句之有愧于心也。若一句之有愧于心,是一句之得罪于天地鬼神也。一句之得罪于天地鬼神,而不为天地鬼神之所谴责者,未之有也。凡所举动,凡所说话,而无愧于心也,而不得罪于天地鬼神也,纵天下人以我为非,而我不自以为非者,以我之无愧于心,不得罪于天地鬼神也;凡所举动,凡所说话,而有愧于心也,而得罪于天地鬼神也,纵天下人以我为是,而我不自以为是者,以我之有愧于心,得罪于天地鬼神也。夫在世间而了世间法,出世间而了出世间法者,乃古今常谈,而世人之所习而安也。若余之所以立教者,惟要人在世间,以了世间法,又要人在世间,以了出世间法。何谓世间?在家是也。何谓出世间?出家是也。何谓世间法?在家而仰事父母,俯畜妻子,为士为农为工为商者是也。或居官而上为朝廷,下为百姓,亦是世间法也。何谓出世间法?心身性命之学,儒而为圣,道而为仙,释而为佛者是也。但余之所以立教,惟欲倡人以作圣者,儒教也,在世间而出世间也。盖仙者,山人也,飘然云外而山处矣;佛者,弗人也,无有高下,无有男女等相,殆非人之所能为也。故在世间,惟当以孔子为宗者,以儒者,需人也。需也者,用也,为世所用也。在家而仰事俯畜,士农工商者,世所需也。居官而上为朝廷,下为百姓者,世所需也。若出世间而为仙为佛,固古人有行之者,由是而仙也,而佛也,夫岂不可?如或不能仙,不能佛,而世间之所谓人道者,则俱弃之矣,且不可以为人。若余所云在世间,而出世间者,以为圣人也,纵不能为圣人,亦可以为君子;又纵不能为君子,亦且可以为善人;又纵不能为善人,亦且可以为有恒之士;又纵不能为有恒之士,亦且人道不亏,不离父母,不弃妻子,不为世间之一大罪人也。此余归儒宗孔之教,其所由立乎。或者以“林子之学,孔子之学也,而必欲群道释者流,而归儒,而宗孔者,何也?”林子曰:“余尝以道释者流,之不三纲,不四业,不归儒,不宗孔,而不专责之道释者流可也。世之儒者,不语之以儒者之道之是,而乃证其道释者流之非,距而驱之,既笠且招,卒使道释者流之不三纲,不四业,不归儒,不宗孔也。谓非吾党之责欤?孔子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程明道曰:‘学者先须识仁。’又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已也。’又曰:‘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已。’侯师圣曰:‘仁如一元之气,化育流行,无一息间断。’道释者流,非斯人之徒与?而世之儒者,以为非已,而谓与已之不相属也,岂所谓仁者一体之心,而一元之气流行,而无所不贯者邪?意者世之儒者,其未识仁乎?是则吾党之责也。又曰:‘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伊尹耻之;而道流释流,有不与闻孔子之教者,余窃忧焉。设或距而驱之于迷途,而不反也,则亦何异于推而内之于沟中,而莫援也?殆非仁者之心,天地圣人之大矣。故天地则尽物而覆载之,天地之至仁也;圣人则尽民而覆载之,圣人之至仁也。’又曰:‘唐虞三代以上,未有儒也,未有道也,未有释也,而唐虞三代之世,则如此;汉唐宋以来,分而为儒也,分而为道也,分而为释也,而汉唐宋之世则如彼。’夫今既有儒矣,今既有道矣,今既有释矣。此余之所以必欲群道释者流,而三纲之,而四业之,合而之一以儒者之教,孔子之仁也。”林子见时有不昏者,而必语之曰:“子之一身至重也,天开地辟,而人生焉,世世不绝,而至于子之身,自是子而复孙,孙而复子,至于天地未有终穷之时,尚未艾也。是子之一身,上而为天地开辟以来祖宗精神之所聚,下而为天地未有终穷之时,子孙命脉之所寄,所系之重,至于如此!而子乃忍于断弃伦续,而自以为高且洁者,殆亦未之思欤?”或问:“邵尧夫之学,亦有同欤?”林子曰:“程明道曰:‘尧夫内圣外王之学也。’就其所至,可谓安且诚矣。然其学也,必须林下,相从,三十年,冬不炉,夏不扇,夜不就席,坚苦刻厉,至于如此,然后可也。若兆恩之学,则异于是,必也内蕴乎心身性命之学,而周旋于人伦日用之间,或六七年,或十有余年,或二三十年,随其分量,磨炼纯粹,又必纲常既备,俯仰无累,然后飘然相从于林下,方为可也。尧夫尝有言曰:‘必须了得世间事,然后方能出世间。’由此观之,则尧夫之学,亦有同者。”世间法最大者,莫大于纲常,若舍纲常之大,而遽谈出世之旨,岂不诞哉?其所谓祝发毁形以断弃伦续者,果能超出形骸之外乎否也?乃若世之儒者,手恭足重,荣华其言,似亦足人之听闻矣。至于纲常毁裂,犹然置而不论,其殆谨厚之遗欤?然孔子之道大矣!或有窃其余绪以资清谈,犹晋室也,忽心性而略纲常。余恐孔子之道,似不如此也。中庸曰:“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又曰:“所以行之者一。”此孔子之道也。林子曰:“心中不可有一物。故不迁怒,不贰过者,格物也;无伐善,无施劳者,格物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者,格物也;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者,格物也。夫格物也者,岂其扞格外物之谓也?书曰:‘格其非心者,格物也。’”中庸曰:“夫焉有所倚?”杨子则倚于为我,而物之也;墨子则倚于兼爱,而物之也;告子则倚于不动心,而物之也;乡原则倚于善斯可也,而物之也,此固不足论矣。若伯夷之清而隘也,以其物于清而倚之,故隘;柳下惠之和而不恭也,以其物于和而倚之,故不恭。孔子曰“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者,无物无倚也。               门人 鄢熙   陈文明   仝命梓 113. 信难篇   门人卢文辉校正        孔子之学,心性也;黄帝老子之学,心性也;释迦之学,心性也。心性,本体也。本体,常明也。故至诚无息之谓常,虚灵不昧之谓明。而三门者流,率皆谬于荒唐枯槁,陋于威仪词章。若语之以心性之本体,本体之常明,卒无有知之者,而知之之难也;卒无有信之者,而信之之难也。执中者,执此本体之中也;守中者,守此本体之中也;空中者,本体之中,本洞然而空也。余每欲言之,而卒忘其所以为言者,故知之者难,信之者难也。得一者,得此本体之一也;归一者,归此本体之一也;一贯者,以此本体之一而贯之也。余每欲言之,而卒忘其所以为言者,故知之者难,信之者难也。或者以执中守中空中者同也,以得一归一一贯者同也,而问其所以同,不知也。或者以执中守中空中者异也,以得一归一一贯者异也,而问其所以异,不知也。甚者不知其“中”与“一”之谓何也,乃袭古人之绪言,肆为论辩,而曰如此而为中,如此而为一,自是其是,居之不疑。借使黄帝老子释迦孔子复生于时,语之以中,示之以一,而亦有所不信矣。余于是益见知之者难,信之者难也。老子之无为,大舜之无为也;老子之不言,孔子之无言也;老子之无知,孔子之无知也。故即舜孔而知老子信老子可也,何其知之难,而信之者难如是邪?至于黄帝,列于五帝也,可谓尊矣;赞于周易也,可谓至矣。余每曰谓黄帝为邪而异端也可乎?儒者竟不以为然者,特其口不以为然,而一闻之下,则未有不知而信之者。夫既已知之信之,而犹然不之知不之信者,何欤?余于是益见知之者难,信之者难也。道门者流,余每以黄帝四妃,二十五子,而老子之子宗,语之而不信也;释门者流,余每以释迦娶耶输氏多罗,生子罗睺罗,语之而不信也。此皆载之典籍可考也,似宜知之;纵不之知,此余言之,亦宜信之。乃今犹有所不知所不信者何也?不谓之知之者难,信之者难邪?或问:“谓之仙,谓之佛,谓之蓬莱佛国者,何谓也?”林子曰:“仙者心也,佛亦心也,蓬莱佛国,心之方寸也。”曰:“岂不诞欤?”林子曰:“儒者以心谓之主翁,谓之天君,心之方寸,谓之灵台灵府,顾不诞欤?然此知之不难,信之不难,而难于知难于信如此者何也?不谓之知之者难,信之者难邪?”无暴其气可也,运气逆气不可也;行亦能禅可也,坐禅坐驰不可也。此不异语,此不诳语,似宜知之信之,而尚有所不知所不信者何也?不谓之知之者难,信之者难耶?白日飞升者神也,一点常明,在天不昧;长生不死者神也,一点常明,万古不灭。此盖所谓黄帝之仙去,唐尧之殂落,与夫仲尼之道寄之曾参孔伋孟轲,寄之万世不死之人心者是也。岂不易而易知,易而易信耶?而犹有不之知不之信者,此其知之者难,信之者难也。道家之玄,孰不以为异?而舜之德亦曰玄德。道家之丹,孰不以为异?而武之书亦曰丹书。释氏之种子,孰不以为异?而程明道亦曰:“心如穀种”。由大舜武王明道而观之,则所谓玄,所谓丹,所谓种子,殊不足异如此。是皆可以较而阅之,知而信之;而犹有不之知,不之信者,此其知之者难,信之者难也。儒流未始知孔子,而信孔子者,信孔子之名也;道流未始知黄帝老子,而信黄帝老子者,信黄帝老子之名也;释流未始知释迦,而信释迦者,信释迦之名也。信孔子之名者,而语之以孔子之实,一贯而已。不记诵,不词章,必以为孔子之异端而不吾信也。信黄帝老子之名,而语之以黄帝老子之实,得一而已。不荒唐,不迂怪,必以为黄帝老子之异端而不吾信也。信释迦之名者,而语之以释迦之实,归一而已。不圜坐,不断灭,必以为释迦之异端而不吾信也。此皆因人之所信而信之,而信之者不必其心之是;因人之所不信而不信之,而不信之者不必其心之非。岂非知之者难,信之者难欤?致中之极,可以位天地育万物;尽性之至,可以赞化育成参两;不显之德,刑百辟也;刚大之气,塞两间也。至于斯立斯行斯来斯和,又至于不悖不谬不疑不惑,又至于合德合明合序合吉凶,所谓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一皆神圣功化之极,乃儒者之盛也。谁不信之,谁能知之,不知而信之者,信之而未始信也。岂非知之者难,信之者难欤? 跋曰昔者孟子欲明孔子之道于杨墨塞路之际,而时人类以好辩目之者,何也?岂不以世而杨也,吾亦为杨而已矣;世而墨也,吾亦为墨而已矣;生斯世也,为斯人也,是从而是之,非从而非之,奚必以孔子之道而是非于杨墨塞路之际耶?故搜玄于戎服听讲之时者,附和之侣也;谈释于奴身事佛之世者,禅钻之流也;明儒于临幸辟雍之朝者,曲学之士也。若孟子则鼓其瑟,欲以熄杨墨之竽,当其时,有不斥而远之者寡矣,况有从而信之者乎?此信之者难也。鸣阳尝以此意质请吾师常明先生曰:“吾不能为杨墨之竽,吾鼓吾瑟以声吾教已尔。”谨书卷末以告同志,毋卒舍瑟以寄三教归儒之声于万世者,是亦先生之心也。                                                                           门人林鸣阳谨跋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三十五卷                  附张三峰 卓晚春遗著114. 玄歌 玄谭 115.寤言录 116.卓仙诗 114. 三峰先生 三峰先生,姓张,名君宝,字全一。生有异质,尝与人论议三教等书,如决江河,其所雅言,专以忠孝仁义劝世。我明太祖高皇帝,遣三山高道,访于四方竟弗至。太宗御极,遣使致书曰:“真仙张三峰足下,复命礼部都给事中胡濙,道录任一愚,岷州卫指挥杨永吉遍诣名山,访求未获。特敕正一孙碧云于武当山建宫以候。天顺中,赠为通微显化真人,锡之诰命。而侍立翠湖,乃先生高弟也,有灵异。通纪,传,双槐岁抄,及他诸刻,皆以三峰为三丰,误矣。 玄歌道情非是等闲情,既得玄微不可轻。先把事情齐放下,听我次第歌玄歌。未炼还丹先炼性,未修大药先修心。心静自然丹信至,性清然后药苗生。药苗生,雷声隐隐震虚空。电光烁处寻真种,风信来时觅本宗。岂曰风雷并电烁,许多境象难尽言。若还到此休惊怕,稳把元神守洞门。心身寂然俱不动,如猫捕鼠又如鹰。许多境象虽非外,一点红光是至真。这些一点春意足,其间若有明窗尘。一点元是先天药,远似葡萄近似金。到处全然宜谨慎,丝毫念起丧天真。待他一点自归伏,身中造化四时春。一片白云香一阵,一番雨过一番新。终日绵绵如醉汉,悠悠只守洞中春。身中阴气都剥尽,变成纯阳不坏金。几回气绝如小死,打成一片号全真。至是洪名班列籍,却宜人世积阴功。功成一日天书至,纯阳出现了真灵。斯言莫与非人说,漏泄天机霹雳轰。嘱咐仙童并道侣,不逢达者莫轻论。其中句句通玄理,此真之外更无真。收拾锦囊牢固闭,他日行功可印心。可印心,五十二句要君寻。三峰若有虚花语,万劫轮回地狱中。 近得览三峰先生玄歌一章,复命梓氏,标于玄谭之上。然玄歌乃以修心炼性为先,而所谓“真种本宗,阴剥阳纯,住世累功”者,是皆玄门之渐教也。若玄谭则以外景无无为至。而所谓“窍中之窍,长胎住息,紫金黑铁”者,不谓玄门之极致乎?学者诚能比而观之,则天下之道无余蕴矣。 玄谭张三峰曰:“夫道,中而已矣,故儒曰‘执中’,道曰‘守中’,释曰‘空中’。而其所谓‘中’者,‘窍中之窍’者,中也。予独慨夫世人之不识中也,或求之九宫之中,曰泥丸,而不得也;或求之脐下一寸二分,曰丹田,而不得也;或求之心脐相去八寸四分,而以中一寸二分为中,与夫两肾之间,前对脐轮,而不得也。夫以有形求之,而皆不能得也。乃复逆而度之,则曰关曰玄关,牝曰玄牝,岂虚无之谷,而不可以有形求欤?夫以无形求之,而又不能得也,乃复逆而度之,则曰无而不著于无,有而不著于有,岂非有非无,而不在于有无间欤?智过颜闵,真难强猜!予今冒禁言之,实非予之得已也。盖以神仙降生于此时者众,以救世也,或官矣,或士矣,农矣工商矣,道矣,释矣,予故作此篇,以籲徕之,俾知救世,复返天上,而不坠落于尘寰间者,此予之心也。”图说如下: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1.png张三峰曰:“释氏了性,须要持斋。故太虚是我,先空其身;其身既空,天地亦空;天地既空,太空亦空;空无所空,乃是真空。”张三峰曰:“无无乃出天外,虚空以体无无。”张三峰曰:“胎因息长,息因胎住,而窍中之窍,乃神仙长胎住息之真去处也。然天地虽大,亦一胎也,而日月之往来,斗柄之旋转者,真息也。又不观三氏之书乎?易经曰:‘成性存存,道义之门。’道德经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遗教经曰:‘制之一处,无事不办。’皆直指我之真去处而言之,所谓‘吾身一天地’也。然此真去处也,虽曰不依形而立,而窍中之窍,夫岂无其形哉!今乃借物以明之,譬之乂口然,实其中则张,虚其中则驰,而窍之能张能驰,亦复如是。”张三峰曰:“起手时,须先凝神入于窍中之窍,息息归根,而中实矣,中实而胎长矣。然神本生于窍中之窍,而寄体于心宫,予尝谓之‘元是我家旧物,而复返于我家也’。”张三峰曰:“窍中之窍者,神室也。神室即气穴,气穴即中黄。盖黄乃土之正色,而土意也。故坎之土戊,其意常在于离;离之土已,其意常在于坎。此其性情然也,而自有相投合之机矣。若能识其投合之机,而以意送之,神凝气住,则自然结成一点金丹,至简至易,而非有所于凿也。此盖以母之气,伏子之气,而子母之气,相眷恋于窍中之窍矣,丹其有不成乎?”张三峰曰:“神凝于窍中之窍者,譬之鸡子,而乂口则包乎其外者,外窍也。凝神而入于窍中之窍焉者,即鸡之雌,得雄之阳,两意混合,而雏全矣。”张三峰曰:“又尝譬人之阳物然,能刚能柔,能张能驰也,然谓之此窍也,窍非凡窍则可;而谓之此窍也,形无其形则不可。”张三峰曰:“神凝于窍中窍之中者,譬果子之仁也。窍中窍者,果核之两片,以抱仁也。外窍者,果核也。”张三峰曰:“始而采取吾身一点真汞,而归于我之真去处者,内服也,丹名紫金;继而太虚中自然有一点真汞,以与内服紫金相为混合者,外服也,丹名黑铁。故紫金者,阴丹也,以内服吾身之金精也;黑铁者,阳丹也,以外服太虚中金精之性也。然金刚也,而铁则金中之最刚者。黑铁之丹,虽曰自外而来,然亦不可得而内外之也。”张三峰曰:“内服,而一坎一离者,一雌一雄也;外服,而一金一铁者,一雌一雄也。”张三峰曰:“紫金黑铁,浑然混合,盖不特充塞于天地,而亦且不囿于天地焉者,乃真了命也。夫不囿于天地,则可以位乎天地;可以位乎天地,则可以育乎万物。岂不以天地生生之真机在我,而为万物之所造命者乎?黑铁功用则固若是其大矣。若徒内服紫金,直可以了一身之命已尔,而命则终非其有也。”张三峰曰:“虚空者,佛性之本原,出于自然者也。若黑铁外丹,乃虚空中凝成一颗,而复返于虚空者,佛性之本原也。然外服黑铁,全靠功行,功行未及,孰臻其极?故此黑铁也,殆非圣师之所能传与,亦非大人之所能修持以少致其力也。”张三峰曰:“十月火候,全在周天;周天运用,全在斗柄;斗柄建令,全在真息。”张三峰曰:“火候之要,只在于时时照顾,以烹以鎔。”张三峰曰:“即月即日,即时即刻,都分得春夏秋冬,自然而然也。若能念念在兹,照顾不离,则自有旋转真息,一降一升,而水火木金,相为进退矣。”张三峰曰:“火之功最大,盖火之性,能融物之真焉者也。故未得丹时,须藉火以凝之,又藉意以媒之;既得丹时,须藉火以养之,又藉意以调之。然火候微旨,概自从古以来,而学道之人,少有知之者。要而言之,其穴有三,三者惟当顺适而利用之,太过则损之,不及则益之,俾得中和,而无水乾火寒之病矣。此须口授,非可笔之文词间也。”张三峰曰:“意到则息自内调,故周天运用,切不可著意为之。”张三峰曰:“外服黑铁,脐带上时有异光。脐带者,命根也,亦能刚能柔。外服火候,当于此处,节取寒温消息,然意到亦能伸,而伸缩亦由乎意也。”张三峰曰玄谈已,乃复谓桃氏子曰:“子之内服紫金丹也,盖十有余岁矣,至于黑铁之丹,真古今之所希有也。子今既得之,而火候之说,乃圣人之所深秘也,予既为子详之。子其勉之!其所以为我籲徕,以俾返于天上者,端有赖乎子,子其勉之!”                                        万历九年夏四月三日   弟子桃文羽传梓    三教弟子卢文辉重校张三峰先生,国初时,显化普度,诸家纪录悉其事。太祖太宗遣臣遍觅,莫知踪迹。万历九年,顾访我师龙江夫子,剧谈玄秘而去。恐声闻难以应命,故晦其名曰桃氏子。是时性如卢君,年方志学,羽翼斯道,兆已定矣。戊戌季冬穀旦,三教门人永嘉张鸣鹤顿首百拜谨识。                           115. 寤言录 书寤言录卷端世人类以卓子为仙,余亦未敢即以为然。然卓子不识字,既能诗,又善草书;无尺寸之帛,所衣之衣脱下,即为旁人持去;无升斗之储,人或邀之而少拂其意,虽琼筵珍羞,亦不愿往;无分里之资,每得于人者,輙以施人。少小时,虽寒甚,必露宿于石头上,只着黑麻布裙,又背加青纱帕子,履霜赤脚,更无他衣;及长虽衣重绵,每霜天必浴于溪涘,又饮水十数瓯,曰:“漂我紫金丹也。”是亦人中之奇矣!今卓子厌世而去,余摘其遗言,拾其遗诗,而梓之,总命之曰《寤言录》,亦无忘其一二年间,与之云栖霞处,搜秘讨奇也。卓子六岁丧父,八岁丧母,无所资藉,而丐乞于道。时人咸以其能神算,又知未来事,争迎食之,遂大显名于时。当道贵人枉临求见者甚众,卓子必与之分庭迭宾主,当道贵人亦以其能不屈,愈加敬爱,其为时流所尊礼如此。卓子蓬头不梳,余每劝之冠,后亦冠唐巾;足跣不洗,余每劝之履,后亦履道靯;又不复有伉俪之志,余每劝之昏,不答也,后亦竟不昏。岁值中元,輙具牲醴以祀其父若母,登高而望之,长跪挥泪,能不忘其本之所自出也。自号为无山子,人或呼为仙子,或呼为小仙,或呼为上阳子。我莆之前渚林人也,名晚春。                                                      子谷子龙江林兆恩撰      万历庚子季夏门人卢文辉述梓 寤言录卷上            上阳子无山卓晚春   子谷子龙江林兆恩  仝著林子问道。上阳子曰:“始中终。”“何谓始?”上阳子曰:“始者,阳也,作也。”“何谓中?”上阳子曰:“中者,关也,变也。”“何谓终?”上阳子曰:“终者,阴也,生也。”林生尚犹未达。子谷子乃言曰:“由始而中,由中而终,所谓一贯也。始者,初窍也;始而中者,四窍也;始而终者,七窍也。知四窍则为贤人,知七窍则为圣人。以阳投阴则能作,以阴受阳则能生,以关通阳则能变。阳以作之,阴以生之,关以变之,而圣人之能事毕矣。”上阳子曰:“地之广,极北一万二千里,极南一万二千里,极东八千里,极西八千里。中一万二千里,中之外,外之中,各二万四千里。”子谷子曰:“南北各一万二千里,而东西各八千里者,何也?象人之身也。”上阳子曰:“地之广,自北距南,八万四千里。一万二千里为南,属火;一万二千里为北,属水。南之土,二万六千里,北之土,二万二千里,土之中,一万二千里。”子谷子曰:“南土二万六千里,北土二万二千里,语其初也。若言地之定位,南北二土,各二万四千里,土之中一万二千里者,所谓中国也。人之神宫,亦一寸二分,知吾身则知天地矣。故中国为地之极,神宫为人之极。”林生问日之乌,月之兔。上阳子曰:“此卯酉之说也。”林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日有真阴,故乌居日之宫;月有真阳,故兔居月之宫,此圣人之设象也。”黄生问“飞物何为卵生?”上阳子曰:“无土。”黄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天生物,地成之。飞物不属于地,而得天之气为多,故卵生。气散为水,水族亦卵生。”黄生问曰:“飞物何为而飞?走物何为而走?”子谷子曰:“火炎上,鸟属火,故凭虚而飞;水润下,兽属水,故缘地而走。”黄生又问曰:“飞物能自卵者,何也?”子谷子曰:“火之气,能融物而成之,故自卵。水者,气之散也,故不能自胎。”黄生又问曰:“水族亦自卵者,又何也?”子谷子曰:“鱼处水中,其性属火。鱼之浮,即鸟之飞也。鱼不见水,而忘乎水,即鸟不见气,而忘乎气也。吾尝即卯字而观之,卯字增点成卵字,犹女字增点成母字。盖卯者兔也,兔者月也,月者阴也。故阴能自卵,得阳而雏全矣。”黄生起而欢曰:“上阳子无土之论,子谷子水火之说,微乎微乎!”上阳子曰:“念者,二其心也。”子谷子曰:“念字从人从二从心,心由性生,故性字从生从心。圣人且忘其心矣,安有所谓念?故心无其心,乃为真心;念无其念,乃为真念。”江生问火。上阳子曰:“其内黑也。”子谷子曰:“乌者,日中之真阴也。”江生问水。上阳子曰:“其内明也。”子谷子曰:“兔者,月中之真阳也。”上阳子曰:“上下方寸,合和之原也。”子谷子曰:“阴阳交,则始终之理备矣。”王生问神宫气府。上阳子曰:“玄牝一窍,深一寸二分,外八分为气府,内四分为神宫。”又问。子谷子曰:“在母胎中,母呼亦呼,母吸亦吸者,乃真穴也。”上阳子曰:“初采药时,须天人相合。”子谷子曰:“黍米离大海,人身之子时也。”上阳子曰:“火之余毒生虎狼。”子谷子曰:“虎狼之文,火之贲也;虎狼之性,火之烈也。”上阳子曰:“北斗,天地之阴也;南斗,天地之阳也。”子谷子曰:“非阳则天地无以为始,非阴则天地无以为终。以南就北,以始合终,以阳交阴,此天地之所以长久而不坏也。学者知斗柄之理,亦不异于天地矣。”上阳子曰:“日者,天之神也。”子谷子曰:“天之神在日,人之神在心。夜则日浴于海,睡则心藏于肾。”来生问身中阴阳之交。上阳子曰:“南夫而北妻也。”来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万物始于北,阴阳交则五行合矣。”黄生问人身之极。上阳子曰:“贯兮在此,还兮在此,合兮在此,一兮在此,而天地之所以生万物者亦不离此。”黄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惟贯乃还,惟合乃一。此其所以生生而不穷也。故曰‘得其一而万事毕’。”陸生问水之源。上阳子曰:“始之者昆仑,泄之者黄河也。”子谷子曰:“其泄之者在黄河,其不泄之者亦在黄河也。”秦生问天。上阳子曰:“人跡不到之谓天。”子谷子曰:“譬人在雾中,近不见雾;去而还视,则顷所立之地皆雾也。人在气中,目所穷处,即呼曰天,非知天也。故天之下即地,地之上即天矣。”张生问神。上阳子曰:“以神字而细玩之,可知神之妙用。”张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神字从申从示,示古神祇字,中一画者,一贯也。得其一而贯之,则谓之圣,不可知之神人矣。”上阳子曰:“男子取水中之元神归之土釜,女子取火中之元神归之土釜。”子谷子曰:“月得日而始明,日得月而益耀。吾身之水火,腹中之夫妻也。”凌生问节财之道。上阳子曰:“藏兵于农,节财之道也。”子谷子曰:“古者兵无常数,无事则兵皆农也,有急事则农皆兵也。后世兵有定名,无事则聚兵而食之,有急则征农而用之。呜呼!兵聚而食之,固非节财之道也。苟或有卒然之变,则凡平时之所以列之行伍者,不及其数之半,亦且老弱羸疾,此国家之所以多乱也。”盛生问:“何以赈民之穷?”上阳子曰:“井田废而民穷也。”上阳子曰:“鼻有二根,通于玄牝。”子谷子曰:“左根大,则火上腾;右根大,则水下漏。庄子曰:‘真人之息以踵者此也。’”上阳子曰:“觉则左根直,睡则右根直。”子谷子曰:“左根直,则神归左;右根直,则神归右。神者,君也;气者,臣也;精者,民也。君居其宫,则臣民随之。”皮生问人君之所以治天下。上阳子曰:“愚。”子谷子曰:“智者,智之小也;愚者,智之大也。太古之君愚,故其民质而朴;后世之君智,故其民疑而诈。”吴生问女怀胎的处。上阳子曰:“中神左气右精。”子谷子曰:“与男合则生人,与火媾则胎仙。”上阳子曰:“以物照物,火外影,水内影。”子谷子曰:“火之气外见,水之性中存。”上阳子曰:“未时之末,一八之数,而精通矣。”周生怪而问之。上阳子曰:“古者三十而娶,近乎四八之期;今之世,不及二八之数,即能生育矣。”子谷子曰:“天地之气渐微,而人身之气易散矣。”张生问道。上阳子曰:“中。”又问。上阳子曰:“无。”张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中者有也,无者无也,初有而终无也。”吴生问道。上阳子曰:“无而有,有而无。”子谷子曰:“有有无无,则金丹之理尽矣。”秦生问道。上阳子曰:“青山不动。”秦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此示之始,而秘其终也。”上阳子曰:“君后合处,时察左辅之消息。”子谷子曰:“君者,火也,后者,水中之土,即终也。左辅者,天一之本也。消息者,海底灵光,飞到山头,渐渐下金桥,过玉关,归土釜,所谓‘返本还原’也。”王生问玄牝。上阳子曰:“不离一中。”子谷子曰:“此言中,即终也。尚书曰:‘允执厥中。’”王生问圣。上阳子曰:“圣有五。”“何谓五圣?”上阳子曰:“天者,无圣也。老子者,虚圣也。尧舜周孔者,化圣也。汤武者,贤圣也。神仙者,方圣也。”子谷子曰:“无圣者,无圣而无不圣也。虚圣者,无而有也。化圣者,虚而未尽虚也。贤圣者,不知其终也。方圣者,游方之外,非圣弃时,乃时弃圣也。”费生问丹。上阳子曰:“神者,丹也。”“何谓‘丹老’?”上阳子曰:“神足而久,其丹老也。”子谷子曰:“神凝而丹成,功纯而丹老。”宋生问海水。上阳子曰:“此天地之精也,而水之淡者,余气尔。”子谷子曰:“以水投水,咸化为淡,则知淡者,咸之散也。”上阳子曰:“金丹功足,渐渐上升,所谓变化不测也。”子谷子曰:“自下田而中田,自中田而上田。”上阳子曰:“目者,心之门也。耳者,肾之门也。鼻者,玄之门也。口者,牝之门也。”子谷子曰:“世人指口鼻为玄牝,谬之甚也。真土者,真人之呼吸处也。”上阳子曰:“齿者,肾之发也。毛者,脾之发也。”屠生问水中金。上阳子曰:“肺有二根,须共通于左肾。”子谷子曰:“所谓母隐子胎也,欲得水中金,当子时为之。”上阳子曰:“午初,正大禹治水之时也。”上阳子曰:“周以前,正当午时三四刻,战国及秦,乃过四刻矣。”子谷子曰:“过四刻,则属之阴矣。”庄生问本来面目。上阳子曰:“看回字便知之。”子谷子曰:“内口者,外口之根也,注意虚无,散而复聚,所谓回也。”徐生问“事贵谋信乎?”上阳子曰:“天命人事,本不相离。”上阳子曰:“移西就北,假道于南。”子谷子曰:“北者,土也。西者,水中金也。南者,火也。”萧生问“阳不用七而用九,阴不用八而用六者,何也?”上阳子曰:“合九与六者,十之有五也。”子谷子曰:“易者日月也,望则阴阳俱盛。故合七与六者,退而十三也;合八与九者,进而十七也:皆非天地之中数矣。”萧生又问:“龙凤天地之瑞也,何龙多而凤少?”上阳子曰:“龙者,天地之精也。麟者,天地之气也。凤者,天地之神也。”子谷子曰:“精清则能生气,气满则能生神。”王生问二方寸。上阳子曰:“分之则为天地之生,聚之则为万物之始。”王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所谓两者异,则真一之气潜;两者同,则真一之气变也。”上阳子曰:“男子神宫都是阴,而阳之根在西北;女子神宫都是阳,而阴之根在西北。”子谷子曰:“西北者,乾也。神宫者,犹坎离之中画也。男子神宫之外虽都是阳,非真阳也;女子神宫之外都是阴,非真阴也。真阳真阴,其根甚微。”上阳子曰:“男内八阴而一阳,女内八阳而一阴。”子谷子曰:“男老真阳不尽不死,女老真阴不尽不死。” 寤言录卷中          上阳子无山卓晚春   子谷子龙江林兆恩  仝著张生问“圯桥所传何事?”上阳子曰:“有六传。”“何谓六传?”上阳子曰:“一传道,二传汉高天授,三传缓收项羽,四传用萧韩,五传羽翼太子,六传归山。”子谷子曰:“进履之后,自了功德,非为韩也。”欧阳生问兵。上阳子曰:“死者生之徒也。”子谷子曰:“兵法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吕生问“五岳”。上阳子曰:“昆仑山发脉三十六条,北九条,中五条,即中国之五岳也;东七条,南八条,西七条。”子谷子曰:“即身中之三十六宫也。”上阳子曰:“黄河中之深处,有五色石,软如绵。”子谷子曰:“窍内之骨,黄河之五色石也。”上阳子曰:“昆仑之五色石,在地之深处,与黄河之五色石一直相连。”子谷子曰:“昆仑之五色石,即天地之呼吸处也,而海之潮汐系之矣。”上阳子曰:“天下之水五万四百里,山二万五千二百里,地八千四百里。”子谷子曰:“人之一身,而血为多。精者,血之精也;液者,血之余也。”上阳子曰:“黄河之水,昆仑之髓也。”子谷子曰:“髓竭精亡,而吾身之黄河,不可泄也。”上阳子曰:“水发源于昆仑山者,亦三十六条。”上阳子曰:“黄河清为上,静次之,走为下。”子谷子曰:“清则圣人出,静则四海安,走则天下乱。”上阳子曰:“黄河而下,水之余也。”子谷子曰:“黄河者,精也。”上阳子曰:“昆仑五色石燥,而天地坏矣。”子谷子曰:“燥则精之精竭矣。”上阳子曰:“昆仑者,玄也;黄河者,牝也。”子谷子曰:“知玄牝,则知昆仑黄河,不在天地而在吾身矣。”上阳子曰:“昆仑者,君也;黄河者,后也。东海者,辅也;西海者,弼也。”子谷子曰:“昆仑者,水之源也。黄河者,水之聚也。辅居左而弼居右。”上阳子曰:“天出五云,地出美珠,华之散也。”子谷子曰:“敛华就实,道之本也。”上阳子曰:“天地不交,则水多。”子谷子曰:“天地五百年一大交,将交而水反为气,已交而气散为水。山川出云,水为气也;天降时雨,气为水也。”陈生问“龟何列于四灵?”上阳子曰:“龟五百年其色玳瑁,千年其色白,三千年其色玉,轻如毛,浮于叶上而不沉,夜有晶光射入牛斗。”子谷子曰:“龟鹤一也,鹤不称灵者,以凤为之长也。”朱生问“天有时而坏否?”上阳子曰:“天安能坏?故日者阳也,日出而天地辟。”朱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人之一身,譬之天也,而元神则日也。知元神之为日,则不异于天地,而为天上之神仙矣。”上阳子曰:“山秀不生贤而生玉,地怪不生才而生宝。”杨生问“理”。上阳子曰:“理者,无也。”子谷子曰:“理散于物,无而有也。”上阳子曰:“背者,北也,宜温而不宜寒。”子谷子曰:“背字从北从肉,肉之北也,于五行属水。”赵生问子候午前定息坐。上阳子曰:“定在窍中而呼吸之,子候则入而驾,午前则出而散。”子谷子曰:‘窍中之火者,内火也。呼吸者,外火也。驾,驾车也。散,散火也。”上阳子曰:“知天地吾身之土,则太极立矣。”子谷子曰:“此北方之土也。”黄生问“天地何以开辟?”上阳子曰:“天地自北而东,自东而南,自南而西,自西转北,阳气至此大尽,阴满天地之中。学者先要穷吾身之终,若不穷吾身之终,安能知天地之始?”子谷子曰:“知吾身之终,则亦知吾身之始矣。天之初,无也,无而有,则气生焉。有而质,则水生焉,质而凝,则五行具焉。及其至也,凝散为水,水复为气,气反于无,无无有有,天地之理尽于此矣。”潘生问“何谓中?”上阳子曰:“中者,庭也。”子谷子曰:“庭者,土也,其色黄。”上阳子曰:“虹者,云之滞气也。”上阳子曰:“无极者,如年之十月也;立极者,如年之十一月也。”子谷子曰:“由潜龙勿用,至于飞龙在天,其阳纯也。”上阳子曰:“丹之浊者为天,清者为日。”子谷子曰:“地者,阴也。天者,阴之阳也。日者,阳也。”上阳子曰:“人之神,初细如毛,终则一身都是神。天之神,初大如李,终则周天都是神。”子谷子曰:“人身与天地,有大小而无异同。”张生问“火候”。上阳子曰:“内火谓之阳火,外火谓之阴火。自子至午,以渐而出,自午至亥,以渐而入。”张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出入即进退,进退即抽添。玄牝一窍,深一寸二分,子时进二分,至巳时出而在外,午时退二分,至亥时入而在内。妙在呼吸,不可强猜。”黄生问:“天有时而坏否?”上阳子曰:“天亦能坏。子时一阳始生,自子至寅,阳气始全;自寅至午,阳气始盛;自午至酉,阳气渐微;自酉至亥末,阳气复生。”黄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通乎昼夜,则天地之大昼夜可知矣。”黄生问曰:“上言不坏,此言坏者,何也?”子谷子曰:“天安能坏?顾阴阳消长者何如耳。混沌之时,天之大夜也;开辟之后,天之大昼也。”黄生问“人何生何死?”上阳子曰:“有上德之人,有上智之人,有下德之人。”“何谓上德之人?”上阳子曰:“一点灵胎,注意不散,上德之人也。”“何谓上智之人?”上阳子曰:“散而复注,返本还源,上智之人也。”“何谓下德之人?”上阳子曰:“阳气日索,阴浊日增,下德之人也。”子谷子曰:“长生者自生,非天生之也;夭死者自死,非天死之也。上德之人,无为也;上智之人,有为也。”王生问一阳来复。上阳子曰:“少阳如少子,不宜惊动。否极初转,直至大泰之时,可以放流。”子谷子曰:“先王至日闭关者,以此也。”黄生问中。上阳子曰:“人身无一中,天地无根本。”黄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中立,而吾身之天地定位矣。生生之根,造化之本也。”黄生问行止。上阳子曰:“凡事直待时来,行而从行,止而从止。”刘生问气运。上阳子曰:“三王五帝,上下同其心;三代以后,君民异其志。可知时之古今,气之厚薄。”子谷子曰:“上古之时,圣人孩其民;三代以下,世主罔其下。”上阳子曰:“赤子之时,外乱言,则出乎自然,知为无也;长则外无乱言,是出乎私心,知为有也。”子谷子曰:“外虽乱言,其天全也;外无乱言,其精也。入药镜曰:‘先天气,后天气,得之者,常自醉。’醉则外虽乱言,亦出于自然矣。”黄生问用人之道。上阳子曰:“用人须体常道,不可诡逆,若自诡逆,人心安能同样?”黄生问天地人身。上阳子曰:“天有四岳,人有肝心肺肾,循还归一水中,天地之初也。”黄生未达。子谷子乃言曰:“天地之中岳,人身之黄庭也。一点虚无,注意不散,则与天地合其德矣。”黄生问“一阳来复,何以知之?”上阳子曰:“渺渺茫茫,从虚无中来,非影非形,半见半觉。”子谷子曰:“温温铅鼎,光透帘帏,阳之复也。”上阳子曰:“酉时水弱,不能载舟。”子谷子曰:“阳气散,而水无力也。”上阳子曰:“无字当作○,极字当作⊙。”子谷子曰:“此制字法也。⊙者,极也。○者,无也;中一点者,丹也。丹落于○之中者,无极而太极也。”上阳子曰:“天气自北而南。”子谷子曰:“南方之地变乎夷,北方之地属乎狄,亦异于古之时矣。”上阳子曰:“今之时,地气已在平洋矣。”子谷子曰:“地气初山顶,次平洋,次水中。地理书言神仙择地水中,用犀分水,此山气薄,已趋于下矣。”沈生问鬼。上阳子曰:“鬼者,自鬼也。”子谷子曰:“心者,阳也;鬼者,阴也。内 其神,阳散而阴生矣。”翁生问万物之所以生。上阳子曰:“和也。”子谷子曰:“阴阳和也。不中不和,则天地安能位?万物安能育?此致中致和之不可以已也。”朱生问“祟有无”。上阳子曰:“祟者,邪也,邪从内发。”子谷子曰:“内邪作,则外邪兴矣。”上阳子曰:“西之终,北之始,山水之原也。”子谷子曰:“水生于西,而盛于北。”上阳子曰:“常人之心在目,圣人之心在下,觉时在上。”子谷子曰:“外其心者,逐物也;心其心者,戒物也;伏其心者,忘物也。”上阳子曰:“一日者,天地之一小周天也。一年者,天地之一大周天也。”子谷子曰:“周天者,始于北,而穷于西也。”上阳子曰:“昆仑者,西北之分也。”子谷子曰:“生于西而盛于北,水之源见矣。”车生问“仙人抱琴何义?”上阳子曰:“阴阳五行之和也。”子谷子曰:“此设象也,阴阳五行,会于焦尾。”上阳子曰:“犀卯时向阳而交,一身阳气,都聚在角。角有二根通于土,又性属火,故能分水。”子谷子曰:“土者,北方之土,犹人之终也。”上阳子曰:“呼者,散也;吸者,藏也。”子谷子曰:“春夏吸以入之,秋冬呼以出之;春夏吸以降之,秋冬呼以升之。此则颠倒天地也。”上阳子曰:“○者,无也。名者,有也。”子谷子曰:“所谓无名者天地之始,有名者万物之母也。”陈生问:“荷叶卷珠,吉地也,不利于山家者何也?”上阳子曰:“时不利也。”陈生曰:“何谓也?”上阳子曰:“寅时利,卯时不利,日出而露晞也。”上阳子曰:“天不夜则不能昼,月不缺则不能盈。”子谷子曰:“阴阳消长之机也。”仇生问“七星剑何义?”上阳子曰:“以水制火。”子谷子曰:“北斗,水也。”贺生问 “入圜打坐”。上阳子曰:“其外静也。”子谷子曰:“枯坐者,静非静也;应迹者,动亦静也。故君子以动求静,不以静求静。”庄生问养心。上阳子曰:“圣人善种心。”庄生曰:“何谓也?”上阳子曰:“常人循枝叶而忘其根,圣人得其地而种其根也。”子谷子曰:“圣人心种于北方之土,故根本大而枝叶盛也。” 116. 寤言录卷下           (卓仙诗)上阳子无山卓晚春著     后学涵江卢文辉校 跣足二首天上逍遥卓晚春,桃源深处老乾坤,倒骑黄鹤归海上,脚带青天几片云。披衣兼跣足,开口笑王侯。千年浑似醉,一世懒梳头。 霜天浴于天池漈嘉靖癸丑正月望日昧爽,值霜天寒甚,西塔院僧如朂如山等,恳请小仙浴于天池漈。先具茶饼,会七寺诸僧,及远近来观者,浴罢,饮水十七瓯。次日又浴于南门河,饮水十八瓯。朝来此溪中,沐浴不知寒。清霜与白水,漂我紫金丹。 金丹大道金丹不在书,千言万语总是虚。中间一点无人透,黄金屋里有真珠。 吕真人志气昂昂星斗寒,腰悬一剑过南山。人道蓬莱万里远,我说桃源咫尺间。 白真人天帝殿前一小仙,谪落人间弄玉蟾。长啸武夷山下去,闲采空花点碧泉。 西湖两岸桃花依然在,英雄一去几时来,歌舞千年流不断,宋家明月照苍苔。 画梅自题草笔写悬崖,月明以为家。未见黄金弹,先吐白玉花。 山中作二首步入青山身转悠,碧溪春水年年流。金谷不如农夫乐,一度花开一度秋。一片青山倚碧天,山头不老几千年。夜凉常有神仙卧,月皎云飞鹤啸泉。 开帘见月落花流水两无情,流水落花几度春?开帘惟见庭前月,遥指明月作故人。 九曲山前山后山九曲山,蓬莱仙子下人间。时人要识中间宝,中间一粒紫金丹。 题自像披衣散发白云留,尽在胸中细运游。一片野心天地阔,万年松鹤乐悠悠。 赠龙江道人龙江元是好秀才,今日相邀步玉台。一心放去随流水,不是道人做不来。 霞外霞外风流二十年,落花流水任自然。月到中霄云散尽,蓬莱一道碧连天。 斋戒七日戒兮三日斋,白鹤遥从天上来。欲求一寸真精地,始知人世有天台。 海鹤海鹤双栖啄白云,一轮明月照金尊。尘世不觉曾孙老,旧时燕子旧时春。寿林蹇斋翁今岁八十一,落霞满山赤。流水向东溟,吾心自太极。 题僧巨丈画像长老本无心,长老原有语。寄跡在人间,身与白云侣。 广化寺同吴分守宴饮作三人共酌五壶酒,邂逅人间豪杰友。莫道陶冶今不存,与君夜话顷刻久。 桃花千古清风在,神仙去不回。山头无一事,碧桃花自开。 醉后作昨日南山采绿霞,一溪春水涨丹砂。如今醉酒忘归去,洞口碧桃几度花。 偶题五首桃花向明月,不知今几春?山头无一事,天风作故人。飘然出云中,野花溪头开。万里秋风夜,青霄鹤未来。秋云山头白,秋月海上皎。青天千万里,无处不逍遥。海水山头流,桃花几回春?逍遥云外去,古今一闲人。归去华山下,碧水流落花。山头秋月白,神仙老故家。 答问人人问小仙,小仙性气颠。日日醺醺醉,醉倒不知天。 九鲤湖道人来时江月晓,道人今去海山秋。不知何处吹玉笛,湖里梅花空自流。 麦斜二首云锁麦斜不见家,寻真洞口老烟霞。时人不识桃源路,西向天台问落花。闻道麦斜有神仙,山头丹龟知何年?跨鹤仙人今去后,楼阁空虚倚碧天。 黄鹤楼上阳仙子去乘槎,深入天河不见家。铁笛一声亭前响,壶中八月放梅花。 洗脚等闲洗脚步青云,步入深山几度春。且看桃花随水去,不知何处是乾坤。园中草今宵饮尽千轮月,千轮明月一口吞。时人不识园中草,死了红花又再春。 秋月云外故人来相问,世间春到有桃花。三十六宫秋月白,仙人何处不还家? 春燕燕子飞飞弄春晴,一年归去一年新。山头白石依然在,桃花开口也笑人。 采霞昨日岩前采霞,青山绿水我家。云外一声玉笛,江深千数梅花。 再赠龙江道人神仙龙江林,古今有几人?一夜金丹老,同到万年春。 玉笛白云西飞,绿水东流。闲吹玉笛,颠倒春秋。 武夷云在山头连碧天,水流山下几千年。云外洞天三十六,身在武夷第一天。 月华散发长歌踏紫霞,羽衣掩映碧桃花。醉来高卧虚无里,倒看青天吐月华。                              三教门人   李朝驱   郭承隆   黄冠卿   林科   陈云洞     萧珎  林一鸣   姚文举   命梓 寤言录跋上阳仙子八岁时,善计算,有神解。十四岁能诗,一皆金丹妙诀。十六岁又善草书,势如龙蛇,真可谓不学而能,生而知之也。或讥其头不梳,而仙子曰:“千年浑似醉,一世懒梳头”;或讥其脚不洗。而仙子曰:“倒骑玄鹤归海上,脚带青天几片云”。视王公贵人如众庶,即众庶中稍有风度者,乐与之往来;玉肴珍羞之设,必餍而去,弗之辞也。时人号为“卓狂”,而仙子亦自称为“狂人”云。乃若仲兄龙江道人,负奇才,有灵悟,四眀章三洲公檗所刻林生文略,酷似汉人语。后为文务说理,不求工。诗尤长于长短句,逸韵飘荡,类非烟火之徒所能及。近来弃举子业,取百家书束之箧笥,不复谈诗论文。乃涉山临水,纵情为娱,与仙子结方外之游,出入于通衢大都。或群而笑之,或背而詈之,而道人自若也。时人遂呼为“林颠”,而道人亦以“颠”自号。凡有登门访道者,仙子必启其端,而道人更详其意。一日兆居逡巡请教于烟花楼之观复斋。仙子曰:“日月。”顾道人详之。道人曰:“日在月中。”兆居又问。仙子曰:“水火。”复顾道人详之。道人曰:“以水制火。”兆居未达。道人曰:“日者火也,月者水也。圣人之火在月,亦不炽,亦不灭。而其下者,火在日,惧其炽也。最下者火在目,任其炽也。”是仙子之所言者,惟道人能识之矣。然录中秘语,兆居尚多不达。而得之道人之所酬答者,无非尽心知性之学,天道天命之蕴。至于井田制兵之道,用人致治之方,诚用世之大要,处事之弘枢也。若夫所言与六经暗合者,尚数十条,削去不录。其所存一二,亦以见古今人心之相为感通尔。付之梓人,以广同志。                                                嘉靖辛亥季冬望日壶山林兆居撰           林子三教正宗统论    第三十六卷                  附卢文辉遗著117.附中一诸言 118.性灵诗 119.道统论 120.念祖明训 117. 中一绪言   玉华洞天性如道人卢子文辉撰著         中一绪言序夫士蕲闻道,既闻道矣,又蕲有传,以公诸天下万世。窃尝览三教林龙江先生道统中一诸经,知先生用心于道,良亦至矣。其所谓中者,即一也。其所谓一者,即中也。浑合无间,总之所谓仁。人能奉此仁而安于土中以直养之,则体用兼该,无所不贯,故能会圣玄禅而一之。不然,舍家国,厌烦剧,而处山林涧谷;不然,离五鼎,断八珍,而甘菜羹藜藿,以求其所谓中与一者,是偏于枯槁断灭之流,非归儒宗孔之旨也。用是海内荐绅学士,以及蒸庶,靡不闻风慕效,争介绍于先生,其鼓舞于化育之中者,亦云博且钜矣。迨至晚年,又深念后世湮灭无传,而传者或有诖误,乃独与廷征卢君面相校订三教全书,及结集夏午全经,以嘉惠后学,诸及门之士。无论遐迩,咸珍重刊布以广其传。而廷征君又会先生遗旨,著为中一绪言集,先天有图,后天有图,虚空火候之论,指出真机以诏天下万世,俾知是中是一,非创作外求,乃尧舜周孔以来相传之道也。而儒之执中一贯者此也,道之守中得一者此也,释之空中归一者此也。三教初无殊致,万法不外一中。而古先神圣未发之精,不传之秘,廷征君宣泄殆尽矣。乃若诗歌吟弄,陶写性灵,又逈出乎风人骚客唐律晋音之比,要以演造化之微,吐心身之蕴,其感时触机,自然之天趣也。夫天生三教先生者,使之大阐孔老释迦之道也;天复生廷征卢君者,又使之大阐三教先生之道也。真若孔之曾,老之喜,如来之迦叶也。则是集也,谓之作人天之眼目可也,谓之作道岸之梯航可也,岂但曰“绪言”哉?曰“绪言”者,鸣谦也。                                                                  万历己亥孟夏吉旦德化王灵源道人制      道统中一经总论录当序文文辉伏承吾师三一教主严命结集夏午诸经,而道统中一之经,尤吾师三一教主之所留意者,乃口授太虚先天图,太极后天图,天地人图,天圆地方图于文辉曰:“此道统中一之大旨也。”文辉于是遂以诸图笔之于经之卷端,复附数言,俾天下万世,览是图,而能得图之意者,则儒而圣,道而玄,释而禅,而三尼道统中一之传,有不在我乎?于是文辉乃复拜手稽首飏言曰:“自古圣人未有八卦也,而伏羲则始河图而八卦之;自古圣人未有九畴也,而大禹则始洛书而九畴之;自古圣人未有以名中,未有以⊙名一者,而吾师三一教主,则始名之曰 ,始名之曰⊙。然而谓之○者何?圆陀陀之义也。又谓之□者何?方寸之义也。谓之者何?立极之义也。谓之丨者何?直养之义也。夫天此中也,而○者何?天圆故也。地此中也,而□者何?地方故也。而吾身中之方之圆,亦如是也。孔子曰“智者动”,天圆之象也;“仁者静”,地方之像也。夫既曰“天圆地方”矣,而又曰“丨”者何也?丨从○中而贯乎其下者,天之心与地之心合也;丨从□中而贯乎其上者,地之心与天之心合也;而吾身中之天之地,亦如是也。坛经曰:“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然何以谓之“道统中一”也?盖有者,有所以 者。有⊙者,有所以⊙者。夫所以 者,乃所谓未始 ,而 之所从出也;所以⊙者,乃所谓未始⊙,而⊙之所由生也。然而未始未始⊙者,即 即⊙,即⊙即 ,混混沦沦,莫窥其朕。无 之名,无⊙之名,而天之 之⊙统于此也,地之 之⊙统于此也,人之之⊙统于此也。故儒氏而执 也,道氏而守 也,释氏而空 也:无不在此 也。无不统,谓非道统而何?儒氏而⊙贯也,道氏而得⊙也,释氏而归⊙也,无不在此⊙也。⊙无不统,谓非道统而何?此吾师三一教主“中一”之旨,盖以发挥天地之秘,阐扬河洛之微,上继三尼之道统,下开万世之太平也。文辉幸在甄陶之中,叨承结集之任,敬陈肤见,用罄揄扬。                                           时 皇明万历岁次丁酉仲春上澣之吉。 安海门弟子蔡新薰沐百拜谨录 中一绪言叙      同门友弟柯寿愷尧锡父撰“中一”之旨,盖我三教先生,独契千古,以授之卢君廷征。于是卢君作中一绪言集,首列先天后天诸图,以明传之所自。其诸虚空火候之论,忧时经世之思,及夫三十六赞,无非混虚之元,发夏午之秘,且有吟弄之章以攄性灵,斯皆缮心之士所不废者。夫天以太极立命,而禀而行之者,四时之吏也。人间世基续而传之者,必嫡统也。理必有託,传故有真,岂其斯文宗祖同,与天同运,不有待而行也乎?我先生度人之心最殷,而导人之路最广,凡在及门,譬如饮河随量而足,即堂奥之间,岂但一二数哉?惟是廷征君日在先生之侧,口传心授,尺寸皆宗。以故先生凡有所考订,必曰廷征;有所指授以广衣钵者,必曰廷征。正宗统论全书,先生晚年始定,独许中一绪言附传,在廷征何幸附骥以显,抑亦先生子翼之望专矣。廷征性姿纯粹,学问渊浤,一语一动,悉禀于度,固宜其悟诣有今也。而或者以此集不能有加于先生所言之外,夫以绎先生之绪耳。先生所言,固无复可加,而不敢求凿于先生晦言之外者,此廷征之所以为绪言者也。是为序                           万历戊戌春王正月吉旦       跋中一绪言,吾友性如卢君亲奉师旨阐道设教之初书也。卢君神宇高远,颖悟天成,吾师甚异之。既而领师重托,兢业自持,复以平日所的传于师者,笔之于图,列之篇章,又附之诗歌。班班琅琅,发挥执中一贯之秘,殆无余蕴。我师万古斯文,道统中一之传,实嘉赖焉。其事悉于祖训及前序录中,兹不复赘。同门沐教爱弟永嘉张鸣鹤拜书。                                                   万历戊戌孟春穀旦                   中一绪言集卷上    玉华洞天性如道人卢子文辉撰著                                             门人   郭曾照   扶易   王三近   蔡新   李廷章   郑汝楫 命梓性如子曰:“天地者,人之父母也;虚空者,天地之父母也;而道者,又虚空之父母也。”性如子曰:“道通天地,而天地之外,非大也;道蕴一窍,而一窍之内,非小也。故周流于六虚之外,而非不足,退藏于一人之身,而非有余。而其所以退藏于一人之身者,乃其所以周流于六虚之外也。”性如子曰:“天以混元至精流通于三百六十度,故得以成其覆;地以混元至精流通于三百六十轴,故得以成其载;人以混元至精流通于三百六十节,故得以成其参两之能。”性如子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刚与柔;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由大易之系辞而观之,则天地人之道,列之为三才也,其来旧矣。儒而执中一贯,道而守中得一,释而空中归一,由三教之正宗而观之,则儒道释之教标之为一夏者,则自今日始。”或问何以谓之夏?性如子曰:“夏也者,大也。儒而孔子,道而老子,释而释迦,合而一之者,大也。而其所以大者,中也,一也,心身性命之学也。有心身性命之学,则不可无三纲五常之德;有三纲五常之德,则又不可无士农工商之业。由是观之,孔子之圣,岂曰儒焉已哉?而道而释,则孔子兼之矣。老子之玄,岂曰道焉已哉?而儒而释,则老子兼之矣。释迦之禅,岂曰释焉已哉?而儒而道,则释迦兼之矣。孔子尝有言曰:‘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乎?’又曰:‘西方有大圣人,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荡荡乎无能名焉。’由孔子之言而观之,则三教之道,又焉有不同耶?”性如子曰:“皇之所以为皇,帝之所以为帝,王之所以为王,至于周公之相,而相之所以为相,孔子之师,而师之所以为师,岂其能有外于心身性命之学,三纲五常之德,士农工商之业也哉?此吾师之三教合一之旨,殆非有所强而同也。”性如子曰:“中而庸者,虚而用也;一而贯者,实而通也。虚者,虚之而未尝虚;实者,实之而未尝实。是谓即中即一,即一即中,而儒道释夏之真传,统于此矣。”性如子曰:“非中不庸,非中不贯。真中真一,自庸自贯。”性如子曰:“三教之至人,则忘乎其中矣。无中而无不中,而为天下之大中。三教之至人,则忘乎其一矣。无一而无不一,而为天下之真一。”蔡赞问本来面目。性如子曰:“本来面目者,我之本体也。本体者,我之元神也。元神者,岂非未有天,未有地,未有人,而为天地人之先,精气神之元气者,元神与?故释氏以此谓之法身,谓之实相;道氏以此谓之本来天真,谓之本来赤子也。”性如子曰:“涌泉泥丸,一气循环,下开地户,上辟天关。”性如子曰:“夫道,太虚而已矣。天地日月,皆从太虚中来。故天地者,太虚之真胎也;日月者,太虚之真息也。人能与太虚同体,则天地即我之胎,日月即我之息;太虚之包罗,即我之包罗,岂非所谓超出天地日月之外,而为混虚氏其人与?”吴生问紫金黑铁。性如子曰:“紫金者,吾身中阴之阳也;黑铁者,虚空中阳之阳也。”俞生问“吾心之神”。性如子曰:“吾心之神,天地人之活物也。天得此以活而清,地得此以活而宁,人得此以活而圣,而玄,而禅。故曰:‘生我者道,活我者神’。”性如子曰:“天地之道,是我之仁;圣人之仁,是我之道。我之仁,散见于天地之内,而天地之外,莫非我之仁也;我之道,散见于天地之内,而天地之外,莫非我之道也。故道不本于仁,则是道其所道,而非天地之所谓道也;仁不本于道,则是仁其所仁,而非圣人之所谓仁也。”性如子曰:“形骸有生死,而真心无生死。真心之心,天地之心也。我既能以天地之心为心矣,而尚有以形骸之生死为累乎?夏午尼所谓‘脱离生死,以身天地’者此也。”性如子曰:“日也者,天之神也;目也者,人之神也。阴符经曰:‘机在目。’机者神之用也。”性如子曰:“圣人出,而麟凤龟龙,四灵毕至者,天地精英之气钟于人,而复钟于物也。”性如子曰:“天积和,而景星现,卿云生;地积和,而芝草秀,醴泉流;人积和,而五炁凝,百宝结,香通九窍,光透六虚矣。”性如子曰:“我之本体,本自圆明,圆明者,是我身中天地之真胎也;我之本体,本自空寂,空寂者,是我身中日月之真息也。”性如子曰:“惟吾身之天地有真胎矣,而后天地之胎,与我之胎,相为混合,而胎我之胎;惟吾身之日月有真息矣,而后日月之息,与我之息,相为混合,而息我之息;惟吾身之本体既虚空矣,而后虚空之虚空,与我之虚空,相为混合,而虚空我之虚空。”性如子曰:“能全父母之所以生我者,可谓父母之孝子矣;能全天地之所以生我者,可谓天地之完人矣;能全太虚之所以生我者,可谓与太虚同体矣。夫既谓之天地完人矣,不可谓之天地之孝子邪?既谓之太虚同体矣,不可谓之太虚之孝子邪?夫人也,孰不生长于父母,覆载于天地,包罗于太虚?而求其全父母之所以生我,而为父母之孝子者,且不概见其人焉,而况于为天地之孝子,为太虚之孝子邪?不其难之又难哉?”性如子曰:“不孝有三,固以无后为大矣,而况曰千百亿化身者,又岂有断灭之期邪?”陈生问“玄关一窍”。性如子曰:“玄关一窍者,即所谓“玄牝之门”也。以乾坤为阖辟,以虚空为呼吸,瞬息真机,夺百千年之造化。故儒氏谓之‘中’,又谓之‘密’,释氏谓之‘如来藏里’,又谓之‘一字法门’也。”性如子曰:“是身者非身乎?非身者是身乎?纵曰虚空,且难笼其体。有为者无为乎?无为者有为乎?虽云鬼神,亦莫测其机。”性如子曰:“毋曰是我非我,毋曰非我是我,我我我,谁知真我?毋曰非心是心,毋曰是心非心,心心心,难识真心。故真我不可不知,不知真我,非我我也;真心不可不识,不识真心,非我心也。”诗赞文王“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或问何谓也?性如子曰:“文王之‘不识不知’者,即中庸所谓‘未发之中’也;文王之‘顺帝之则’者,即中庸所谓‘中则之和’也。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此也。抑不特儒氏之书为然也,即佛氏之书亦有之,佛书曰:‘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寂,即‘未发之中’也,即寂然不动也。照,即‘中则之和’也,即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也。然寂而能照,中而能和,寂然不动而能通天下之故,不识不知,而能顺帝之则,此又有善知识者,不可不知也。”潘荣问“何以谓之中?”性如子曰:“未有体之先者,中也。”又问:“何以谓之一?”性如子曰:“未有用之先者,一也。”性如子曰:“先王井田之制,藏兵于农,不惟足食,而且足兵;后世井田之废,兵食两分,不惟乏兵,而且乏食。夫困弱者既已不支而携贰者,又难约束,一旦变出叵测,上下旁午仓皇。此国家之所以多故,而有识者之所以深用为忧也。”或问“今之时,井田废坏久矣,欲复其制,不亦难乎?”性如子曰:“今之欲复井田者,不必方井其形,九百其亩也;但以先王体国经野之至意,斟酌而利用之,则自有不井而井者在也。即南沟北遂,东亩西畎,大异于先王之制,而通变宜民之下,亦可以度地而授,计亩而分,使公私并飨其利,国家永赖其休者,何必中公外私,胶执旧制,而后井田可兴也。”性如子曰:“有万世之大学术者,必有万世之大事功。故儒如孔子,万世之大学术,万世之大事功也;道如老子,万世之大学术,万世之大事功也;释如释迦,万世之大学术,万世之大事功也;夏如林子,万世之大学术,万世之大事功也。”性如子曰:“乾坤易简,尽于易之一画。故曰:‘易有太极’,岂非中庸所谓‘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邪?”又曰:“自太极而阴阳,阴阳而五行,五行变化而生万物,岂非中庸所谓‘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也邪?”吕南问水火。性如子曰:“此其炎上润下之不同耳。然水之性,阴也,而真阳在内;火之性,阳也,而真阴在内。故曰:‘水内眀,火内黑。’”性如子曰:“日藏精于水,而舒光于昼;月藏精于水,而舒光于夜。故秋之日烈,秋之月辉,水盛于秋也。”道书曰:“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刘燿问:“何谓也?”性如子曰:“深渊者,吾身之真去处也。潜而守之,即易之‘洗心退藏于密’也。诗曰:‘秉心塞渊。’太玄经曰:‘藏心于渊。’曰‘塞’曰‘藏’,潜而守之之义也。然而‘浮游’二字,不可不知也。浮游者,优游也,即孟子之所谓‘勿忘勿助’也。而释氏所谓‘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者,不由此而可以类推乎。”性如子曰:“翕聚元精,保合元气,以温养元神。元神足,而慧光生。慧光者,灵光也,即元神之发也。”性如子曰:“灵光从内窍而达于外窍,外大窍九,而九窍之中,窍窍灵光也。外小窍八万四千,而八万四千窍之中,窍窍灵光也。然岂特吾身之窍窍灵光焉已邪?上而达于九天,而九天之上,窍窍灵光也;下而达于九地,而九地之下,窍窍灵光也;外而达于太虚,而太虚无窍之窍,窍窍灵光也。夫灵光之分量其大如此,而推原其本,惟从吾身之内窍始。内窍者真窍也,真窍无窍,无窍是窍,窍从太虚,太虚为窍。然而窍也,光也,孰光孰窍,孰窍孰光?孰有窍,孰无窍?孰有光,孰无光?孰有有窍,孰无无窍?孰有有光,孰无无光?孰无无无窍,孰无无无光?太虚而已矣。”性如子曰:“灵光之发也,初从脐上,次从眉间,又次从顶门,从脑后,从足心;又其次从耳目鼻口,及诸出汗之孔,莫非灵光。故能上彻天界,中彻人界,下彻地界。而神也,人也,鬼也,莫不照耀于灵光之中矣。”蔡生新问“何谓火候?”性如子曰:“火者,神也,候者,息也。古人有言曰:‘漫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余于是而知神息者,火候也。而孟子之所谓‘勿忘勿助’,老氏之所谓‘绵绵若存’,释氏之所谓‘不得勤,不得怠’者,是皆神息之自然,火候之微旨也。故我能以吾身炉鼎之火,候吾身之紫金;能以吾身紫金之火,候吾身之黑铁。又且能以吾身天地之火,候吾身之虚空;能以吾身之虚空之火,候虚空之粉碎。则其火也,岂其不能遍照于三千大千?而其候也,岂其不能通古今为一息者乎?然而火也者,其有火乎?其无火乎?无火之火,是谓真火。候也者,其有候乎?其无候乎?无候之候,是谓真候。真火者,我之神也,而实与天地之神,虚空之神同其神也;真候者,我之息也,而实与天地之息,虚空之息同其息也。”张生志孔问“神气性命”之说。性如子曰:“神原于性,气原于命。余于是而知性者,神之始也;命者,气之始也。未始性,而能性我之性者,性之始也;未始命,而能命我之命者,命之始也。然而神不离气,气不离神,吾身之神气合,而后吾身之性命见矣;性不离命,命不离性,吾身之性命合,而后吾身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见矣。夫未始性之性,未始命之命,乃是我之真性命也。我之真性命,即天地之真性命,虚空之真性命也。夫我之性命,至于与天地同其性命,与虚空同其性命,则其所谓性命者,岂但如道家者流,而以形骸为性命焉已哉?又岂但如炼神炼气者,而以神气为性命焉已哉?又岂但如修性修命者,而以性命为性命焉已哉?中庸曰:‘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性如子曰:“天与地交,阳中真阴,自上而降;地与天交,阴中真阳,自下而升。”王生瑞问“日精月华”。性如子曰:“日魂也,其精通于月,阳抱阴也;月魄也,其华生于日,阴抱阳也。而吾身之日精月华亦如是也。”王生瑞请问“吾身之日精月华。”性如子曰:“心精流坎,阴交肾也;肾华映离,阳交心也。心肾交姤,是谓坎离男女日月夫妇也。和气絪緼,精华焕发,昼同日辉,夜同月皎。而释氏之所谓日光佛,月光佛者,此也。”蔡生新问“天门阖辟”。性如子曰:“天门阖辟,机在窍中。窍中之神凝矣,息其有不住乎?息既住矣,胎其有不长乎?息住胎长,裂窍而出,天门其有不开乎?此皆时候之必然,而非有所强而致也。”性如子曰:“天之心,下通乎地;地之心,上通乎天;人之心,上下通乎天地。天地人相通,是谓大同。”性如子曰:“心之虚空,能通于身之虚空;身之虚空,能通于天地之虚空;天地之虚空,能通于虚空之虚空。岂非所谓窍以虚而开,虚以窍而达,虚虚相通,共成一片者邪?”性如子曰:“能毁誉我之身,而不能毁誉我之虚空;能荣辱我之身,而不能荣辱我之虚空;能利害我之身,而不能利害我之虚空;能死生我之身,而不能死生我之虚空。虚空之空,本体之空也。本体之空,空而不空,而自有真空者在也。岂非中庸所谓无声无臭不可得而形容,孟子所谓不加不损所性分定故也邪?”陈生琏问“火候”。性如子曰:“儒曰‘存存’者,养圣之火候也;道曰‘绵绵’者,养玄之火候也;释曰‘如是如是’者,养禅之火候也。”性如子曰:“‘毋不敬’者,火候也;‘俨若思’者,火候也;‘终日乾乾,自疆不息’者,火候也。”性如子曰:“钦明文思安安者,唐尧以‘钦’为火候也;于缉熙敬止者,周文以‘敬’为火候也;自十五志学,而至于七十不踰矩者,孔子以‘志’为火候也。”性如子曰:“‘三月不违’者,颜子之火候也;‘吾日三省’者,曾子之火候也;‘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者,子夏之火候也;‘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者,子思之火候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者,孟子之火候也。”性如子曰:“‘循循善诱’者,孔子火候之教也。‘拳拳服膺’者,颜子火候之学也。”或问:“何以谓之文火武火也?”性如子曰:“文火之火,阳火也;武火之火,阴火也。阳火以炼内窍,阴火以炼外窍。”性如子曰:“敬以直内者,文火也;义以方外者,武火也。”性如子曰:“‘发愤忘食’者,孔子之武火也;‘乐以忘忧’者,孔子之文火也。‘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者,至诚无息,而火候纯也。”金生问:“何谓安土?”性如子曰:“安土者,安意也。一意规中,凝结不散,是谓真土。阴阳相资,水火交炼,藏以玄玄,守以默默;又且积刻成时,积时成日,积日成月,积月成年,积年成纪,火候足,而大丹成矣。”王生瑞问“长胎住息”。性如子曰:“胎之长者,由于息之住也。无息不胎,无胎不息,住息长胎,圣母神孩。道德经所谓‘实其腹’者,此也。”性如子曰:“胎之未长,息住母窍;胎之既长,息住子窍。故曰:‘母隐子胎’。又曰:‘息往息来无间断,圣胎成就合元初’。”性如子曰:“生之机原于死,死之机由于生。生死之机两相关,世人所以有生死;生死之机不相关,至人所以超生死。”性如子曰:“不可夺之志,浩然之气也。匹夫之守,大丈夫之勇也。”熊生维佐问“经权”。性如子曰:“经者,常之常也;权者,变之常也。故变而不失其常者,此圣人之所以善用权也。”或问“何以使民无饥?”性如子曰:“上策积田,次策积穀。然积穀而禀有余粮者,其利之所及尚有限;积田而野无旷土者,其利之所出自无穷。故能兼而举之,则饥馑可无忧矣。”性如子曰:“我之本体未有天也,而天从此生;我之本体未有地也,而地从此生;我之本体未有人也,未有物也,而人,而物,从此生。”性如子曰:“我之本体能为天主,而覆天;我之本体能为地主,而载地;我之本体能为日月主,而照临日月;我之本体能为四时主,而运行四时;我之本体能为鬼神主,而屈伸鬼神。”性如子曰:“我之本体,自混沌未辟之前而已有;我之本体,虽天地既坏之后,而未尝无。”性如子曰:“惟此本体,以其虚空无朕,强名曰○;以其露出端倪,强名曰 。然而○即 之藏也,即○之用也。故天得此而天天,地得此而地地,人得此而人人,而天地人之大原混于此也;皇得此而皇皇,帝得此而帝帝,王得此而王王,而皇帝王之大原混于此也;圣得此而圣圣,玄得此而玄玄,禅得此而禅禅,而圣玄禅之大原混于此也。” 中一图说 太虚先天太极后天图说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2.png性如子曰:“虚其○者,无极也,先天之学也,以效吾身之河图也,故能超出于虚空之外。孔子曰:‘先天而天弗违。’实其⊙者,太极也,后天之学也,以效吾身之洛书也,亦能充塞于天地之间。孔子曰:‘后天而奉天时。’” 天地人图说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3.jpg子谷子曰:“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4.jpg 也者,乃天之卦爻也。而天之心能通于九地之下,故其贯也,则自上而下,直养而无害也。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5.jpg也者,乃地之卦爻也。而地之心能通于九天之上,故其贯也,则自下而上,直养而无害也。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6.jpg也者,乃人之卦爻也,亦一天而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7.jpg 也,亦一地而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8.jpg也,而直养无害,岂其不能上塞乎天,下塞乎地邪?此孟子‘直养’之旨。”以法天也,以法地也,故曰“塞乎天地之间”。天圆地方图说 file:///C:\Users\ADMINI~1\AppData\Local\Temp\ksohtml7000\wps9.jpg性如子曰:“其曰天地之心者,天地之中,天地之心也。礼曰:‘中心安仁。’天下一人,岂非仁安于我天地之心?即心即仁,即仁即心,而为天下之至仁邪?” 118. 卢子性灵诗序 窃惟吾师性如卢夫子宿摄重任,赞襄大教,继承林大师中一的传,总持三门,了证无始。物我形骸之俱化,言语文字之不留,何知有言?何知无言?然而振觉之心,未尝顷刻少置,或阐道,或破迷,或剖性命之精微,或衍三圣之脉络,或写慷慨于览胜,或披胸臆于应酬,时多唫咏,不能悉纪。但皆不缀而章,不錬而工,不饰而华,不激而扬,言人所未尝言,发人所未尝发,无声而与太和同声,无体而与天地同体,统之都从本性中流出也。何也?性灵故也。夫性惟虚则灵,故儒曰率性,所以率其虚而灵也;道曰炼性,所以炼其虚而灵也;释曰了性,所以了其虚而灵也。性虚而灵,则性体之中,杳杳冥冥,空空洞洞,方且闼八方而遨六极,方且塞天内而超天外。无一物可有,无一物不有,犹虚空之中,无一物为虚空有,亦无一物非虚空有。而茫乎无朕,沛然布濩者,其本性之本体本如是也。知此,则知吾师是集也,真可与醒心诗相媲美,而为三百篇之后遗响也。及门之士讽诵咏歌,有感而兴起,而性真呈露,盎然已寓于词章之表,是吾师以诗为教,大有裨于吾人心性之学也。谨与同门诸友编辑命梓,因标其名曰性灵诗,盖亦从性体而名之也。不揣僭陋,敢识数言。      时万历庚子季夏望之吉门人郭一中薰沐顿首百拜谨书             性灵诗            玉华洞天性如道人卢子文辉撰著                                       门人   林应盛   何猷   王应龙   蔡天寿   命梓 木有桂五章木有桂,草有蕙,泉流涓涓,其甘如醴。我所怀矣,皇王之世。山有谷,兽有鹿,载游载歌,中心穆穆。知我者天,不愧于独。车可御,钟可鐻,家人勿睽,慎其言语。且耽且孺,父母底豫。水名汾,草名芸,硕人荦荦,用质乃文。得时则驾,翼我明君。江溱溱,石磷磷,我有至宝,奉之如神。虚空为藏,天地为邻。 邃古四章邃古之朝,令德孔昭。此有相臣,心焉休休。彼有武臣,其勇桓桓。万年天子,四方于蕃。邃古之民,维其质矣。沕沕淳淳,尔耕尔凿。其耕湿湿,其凿霂霂。化日光天,含哺鼓腹。有倬其礼,自古莫之。匪繁匪缛,敬以尸之。俪皮孔阳,缔好用将。幡幡瓠弃,可亨可尝。古乐之音,曰维和平。喤喤有鼓,款款有琴。宗庙荐只,烈祖衎只。燕飨举只,嘉宾乐只。 江流四章江流 ,朝曦初霁。流其清矣,澣我长袂。江流泱泱,有鳣有鲿。采蓠采芷,香袭我裳。江流激石,其声绎绎。有鸟高飞,奋其六翮。江流自东,其声漴漴。我行其野,有怀自中。 山游岩花红间绿,轻风动修竹。隔林僬子歌,半是神仙曲。 题玄玄居士耕读山房万云绕山麓,苍松拂茅屋。中有高逸人,逃名徒抱璞。尘网已不淄,栖迟友麋鹿。涧畔田可耕,古人书可读。天真闲自娱,玄玄守其橐。朝也骑青牛,暮也乘黄犊。有时伴客行,行行采其蓫。野芳袭人衣,树杪鸣飞瀑。景物斗时光,春桃复秋菊。若将终其身,高风长穆穆。 游九仙观仙境任夷犹,风泉天际流。晶光浮万叠,玉殿映琼楼。 春日江上春色遍春江,江草正含绿。渡头舟自横,鸥鹭参差宿。 次江东驿暮云黯不收,暮江水急流。他乡久为客,万里一孤舟。 秋日同诸君游西郊携樽结胜游,层嶂色横秋,不减烟霞兴,况逢鹿豕俦。江湖天自在,麟凤网难求。玉笛云头弄,余音满十洲。 醉游仙倾百斗,饮千盃,百斗千盃复万叠,攀紫翠,蹑崔嵬,黄鹤云中双徘徊。 春日与马于阶饮四照轩君不见洛阳圃中多奇花,新枝嫩蕊石台斜。春浓花发艳人目,花前日日醉流霞。流霞尽醉千钟少,阳春白雪怜同调。茫茫天壤一闲身,相逢拍手呵呵笑。人生悠忽过隙驹,夕阳不驻东流渺。至道由来方寸间,参天两地元非小。穷则山林,达则廊庙,与时宜之,无激无矫。 参赞吟参赞两间只此身,欲离人境便非真。等闲识取虚空窍,收尽古今天地春。 设位成能二首天地设位原无心,圣人成能亦无迹。虚空本体露端倪,大易分明只一画。虚空一窍道之祖,一得永得复其故。总持妙用自成能,炯炯真阳当夏午。 心性未发之前心是性,已发之后性是心。心性源头参不透,空从往迹费搜寻。 性命性命双修是的传,冥冥杳杳玄又玄。谁知本体无生死,死死生生孰使然? 寂灭心寂欲自灭,寂灭非断灭。守静空其心,断灭非寂灭。 不睹不闻天机奥妙难轻吐,回氏如愚曾氏鲁。问渠何处用工夫,只在不闻与不睹。 七窍一阳动处众阳来,七窍通时万窍开。惟向身中求造化,不从海上觅蓬莱。 这个这个分明个个同,能包天地运虚空。我今直指真如地,唤醒后人瞽与聋。 原儒曾从心性学孔子,心性自有真孔子。儒流以迹求孔子,儒流所以不孔子。 原道曾从心性学老子,心性自有真老子。道流以迹求老子,道流所以不老子。 原释曾从心性学释迦,心性自有真释迦。释流以迹求释迦,释流所以不释迦。 原夏曾从心性学林子,心性自有真林子。世人以迹求林子,世人所以不林子。 真佛真仙世人说玄复说禅,不知真佛与真仙。真心是仙仙是佛,真性是禅禅是玄。 真性真天性命于天天自然,道率乎性性即天。纷纷讲辨徒增障,不知真性与真天。 真识真能八字打开了极则,一切现成无容力。不学而能是真能,不闻而识是真识。 真我真知我之本体本如如,真我真如自太虚。不立见闻登佛地,昙花香处唵苏卢。 无生无死共说无生与无死,形骸安得无生死。不亏生道是无生,戡破死门方不死。 非相非空大觉大慈复大雄,无生无灭自无穷。昭昭灵灵相非相,杳杳冥冥空非空。 真空正觉顿悟顿修成正觉,不离不即了真空。真空正觉元非我,非我是我我是中。 非远非难大道原非远且难,只在心身性命间。炫奇吊诡忘根本,不知孰远与孰难。 真实义陀罗门启妙难穷,佛佛相传只此中。不识西来真实义,空穿铁屣走西东。 活神仙由来方寸有真仙,九转丹成只自然。身在尘中尘不染,甚称世上活神仙。 小形骸无限精神从里得,金刚不坏无穷极。世人躭着小形骸,一颗玄珠迷不识。 仙佛一心心即佛兮佛即仙,仙佛一心心一天。露柱刹竿空幻想,黄芽白雪枉言诠。 体用一原达而致用非狥时,穷而藏修非怀宝。穷达体用同一原,不学荒唐与枯槁。 读鲁论无言无隐章偶成二首予欲无言非有隐,予无乎隐岂在言?识得无言无隐处,何须纸上羡文宣。默默无言微更微,无言之内有真机。自家窍妙自家会,万里青天一鹤飞。 孔子仲尼氏赞其一道祖唐虞精一传,周公梦寐契先天。春秋大义天王重,二百余年南面权。 其二用舍行藏无固滞,盛德大业难为继。上下鲁论二十篇,得之可王亦可帝。 其三明体适用学之正,穷神知化德之盛。金声玉振集大成,生民以来称至圣。 其四悟入庖羲未画前,何思何虑本寂然。成能设位机相待,予欲无言只一天。 其五乾坤之始易之先,别有爻象非言诠。三绝韦编窥妙旨,忘忧忘食又忘年。 其六仁义礼智信其中,温良恭俭让其容。荡荡扩千圣之统,巍巍立百王之宗。 其七六经删定古文章,洙泗源深教泽长。继往开来参造化,大成至圣道之纲。 老子清尼氏赞其一金台玉局绕彤云,上有真人称老君。八十一化长生诀,五千余言不朽文。 其二弥罗万梵列诸天,太上尊居元始前。自本自根自造化,真常得性道自然。 其三有物混成天地先,起乎虚无体自然。不雕不琢守其樸,为无为兮玄更玄。 其四杳杳冥冥开众妙,恍恍惚惚葆真窍。敛之潜藏一粒中,放之弥漫六合表。 其五数不得限命不拘,翱翔天外鹤为舆。身中自有一天地,造化天地体太虚。 其六道在混元无始先,总司玄化统万灵。函关西出青牛驾,神沼丹成别有天。 其七浮空结炁凝真容,变现神通不可穷。曾托胎于玄妙女,复寄迹为河上公。 释迦牟尼赞其一雪山苦行六年多,自性金刚断众魔。四偈擘开千佛秘,瞿昙花下笑弥陀。 其二如如不动虚空主,无生无灭无来去。灵山会上法门开,合掌虔恭承密语。 其三本来面目是真如,舍利光中认得渠。大地山河藏一窍,一窍犹能纳太虚。 其四圆觉经成万法毕,真了多罗解真实。一切清净菩提心,摩诃般若波罗蜜。 其五陀罗门启真如出,圆觉海中光慧日。四十九年说法言,舌上莲花古文佛。 其六一颗明珠光烨烨,照尽亿万无穷劫。大乘金刚般若经,诸天诸地咸统摄。 其七不住空兮不住色,既登彼岸舍舟楫。拈花座上众默然,破颜微笑惟迦叶。 林子午尼氏赞其一道脉相传自有真,东山乌石现麒麟。混元五百三龙会,孔老释迦合一人。 其二道在先天天弗违,三门从此有依归。古今天地大公案,微我夫子定者谁? 其三大道无名孰与传,非儒非释亦非玄。倡明三氏归无始,了却先天与后天。 其四正气浩然周一切,遍满六虚广无际。度天度地度鬼神,度已度人度万世。 其五寂然不动感遂通,天地日月属包笼。妙用总持归一贯,化机参两有中庸。 其六三一堂开夏日长,纲维午运复真阳。圣玄禅愈扩愈大,儒道释弥远弥光。 其七经传中一阐三尼,千古斯文今在兹。百尺竿头更进步,虚空真宰天人师。 大圣真传万古大圣惟孔子,即心即圣即孔子。时中一贯乃真传,记诵词章非孔子。 大玄真传万古大玄惟老子,即心即玄即老子。守中得一乃真传,荒唐迂怪非老子。 大禅真传万古大禅惟释迦,即心即禅即释迦。空中归一乃真传,圜坐断灭非释迦。 大夏真传万古大夏惟林子,即心即夏即林子。道统中一乃真传,抗志静孤非林子。 学孔子我学孔子我是儒,声臭俱无一太虚。若藉见闻能悟性,羲皇以上读何书? 学老子我学老子我是道,阴阳升降颠而倒。窍中之窍玄又玄,吾身自有蓬莱岛。 学释迦我学释迦我是释,昆顶摩尼圆又赤。不生不灭自如如,这个分明在咫尺。 学林子我学林子我是夏,三教由来同一驾。立本入门极则终,彻古彻今彻上下。 桃溪桃溪春水绿,桃花红溪曲。谈笑紫霞间,超然绝尘谷。 上阳子卓小仙画赞蓬头跣足称小仙,纵横洒笔飞云烟。丹成驾鹤乘风去,莫是蓬莱刘海澹。 蔡溪岩登眺苍翠蔚岩谷,晴光浮林木。扫石餐朝霞,松关放白鹤。或濯碧玉泉,或步上清阁。披襟散长歌,天籁振林麓。山中忘春秋,山花自开落。 月峰夜宴云散天南月在峰,峰头苍树矫如龙。流霞尽醉歌声转,挥手星河落袖中。 弥陁岩野酌山谷逶迤一径斜,苍苍烟树隐僧家。数杯仙醴和云醉,笑採弥陁石磴花。 春日饮溪山草堂二首北风已去东风来,桃花李花上下开。帘卷青天低去鸟,隔溪春水自潆洄。小坞柴门傍石开,林花风动舞层台。春深酒熟醺醺醉,时与白云共去来。 山斋春霁偶成四首雨过晚山飞翠,花残春水流香。胜得一闲自在,琴心酒兴诗肠。万峰雨霁云收,深涧泉清月流。百斗花间谩酌,一声长啸惊鸥。身外蜉蝣楚楚,梦中蝴蝶翩翩。沉醉不知归去,落花芳草同眠。云漈泉声潇沨,萝溪月影横斜。梦醒遥闻渔笛,声声吹落梅花。 东山宗孔堂东山积石似麒麟,毓秀钟灵出至人。夏午传来惟中一,古今道统属谁身? 山中日日山中日日闲,白云片片水潺潺。山人非是耽云水,真水真云不在山。 秋日访烟水道人遥望伊人一水滨,寒烟淡淡锁松筠。秋风不尽西江上,乘醉相将采白苹。 游九鲤湖仙人跨鲤去朝天,古洞青芝紫雾莲。月印湖心通真息,飘然驾鹤啸沧溟。 登石所山绝顶 山南回首隔红尘,石磴花飞欲尽春。醉罢高歌长复短,清风万里拂青苹。 麦斜岩二首麦斜洞口紫霞封,石涧泉流花自红。仙子炼成大药去,犹存丹龟向孤峰。逶迤鸟道西复东,台殿重重翠霭中。下有紫芝含玉露,上有白鹤巢云松。 云顶峰夜眺人在峰头月在天,苍苍山树与云连。风高八翼乾坤细,我是蓬莱第一仙。 玉宇曲黄庭读罢抱蟾光,玉宇无尘夜未央。拂袖飘翩凌碧落,风吹环珮声琅琅。 武夷舟中一曲一曲复一曲,山南山北云相逐。扁舟漾漾洄流湍,遥听高楼人弄玉。 暮春同吴宗玉过枫亭谒天王寺赋得王字细雨霏霏梅子黄,烟斜金殿礼天王。阿罗十八如相候,阵阵风生阵阵香。 木兰渡口溪风何习习,溪流何太急?维舟古岸边,罗衣半欲湿。 草头露五首示湛虚上人人世草头露,青山自今古。相逢话无生,早趁如来路。人世草头露,吾心有净土。本性本虚空,虚空佛之祖。人世草头露,贪痴迷不悟。须知灭度心,灭度自灭度。人世草头露,独寐复独寤。虚空本如如,如如我之故。人世草头露,东乌复西兔。心与白云闲,泉声自朝暮。 蓬莱岛蓬岛楼台紫翠围,香飚冉冉振霞衣。亿翁饱我青精饭,不劳扫叶供晨炊。 秋江晚泛日暮潮平泛客槎,秋鸿片片带落霞。渔翁醉起敲兰桨,一曲沧浪芦荻花。 黄鹤楼黄鹤楼前晚登眺,江上白苹间红蓼。秋风高踏片云飞,闲弄紫箫月出皎。 重游南山寺层峦夹涧相潆回,万木萧森古殿隈。昔年似与山灵约,一度花开一度来。 登石竹山穿云远树郁葱哉,楼阁清虚傍石开。峰顶丹霞千万片,拟招仙子下瑶台。 秋日郊游怪石巉巗俯翠微,秋江霜冷雁南飞。身游物外忘今古,倚杖青山驻晚晖。 宿囊山寺僧房小雨方晴带晚凉,古囊山下绕天香。昏钟三撞僧初定,独对残灯半壁光。 山居漫兴此身长被白云留,红树自花水自流。日日山前无一事,闲随麋鹿度春秋。 玄壶神鼎玄壶碧水浸丹砂,神鼎常生五色霞。铁笛一声天月晓,千山万山香梅花。 春郊漫兴春天春阳和,春林春花多。金尊绿蚁醉颜酡。水潋滟,山嵯峨,游赏恣经过。 赠武士金如熊韶年挟筴,武庠游说,剑雄风,起膂力。桓桓谁虎视?两石调穿杨,百步由基技。赤心壮胆,运筹帷幄,谈笑觅封侯。 郊行到旧游处郁郁涧边绿树,依依水上白云。看山回首隔氤氲,旷望神游千古。远岫丹霞排布,净宇天花缤纷。石屏墨迹点苔痕,犹见昔年诗句。 天地图天数地数皆五,逆转顺行有度。五叟撰经时,墨汁金壶如吐,玄悟玄悟,瞬息人间今古。 玉华洞玉华洞,彩霞栋。月映紫金圆,翩翩翔丹凤。 松脂石髓朝在山,暮在水,饥餐松下脂,渴饮石中髓。绵绵息息饱天和,拂衣三岛香风起。 辟谷歌辟谷辟谷,闭任开督,固炁藏神,还清去浊。君不见介虫尚有万年龟,羽虫亦有千岁鹤,龟有时不呑,鹤有时不啄,人能得其机,辟谷亦何错?笑杀道流学休粮,休粮饥火烧肝肠。分明传授无真诀,死作饿鬼徒悲伤。昔我山中逢仙姥,饮我琼浆甘似乳。袖里青精和松脂,咽之一身轻如羽。驾长风,凌无极。黄河转昆仑,金华化白液。窍窍玲珑五蕴空,霞光万道连天碧。 醉后草书示郑生允焕及姪子一麟笔走龙蛇在袖,墨飞烟雾临池。精神超于画外,笔去手亦不知。 送蔡君豪之金陵龙剑常生紫炁,罗衣半染丹霞。送子江头日暮,吹箫闲弄梅花。 书斋夜坐即景一剑孤琴独鹤,炉香诗卷瓶花。淡淡风凉莲幕,迟迟月上窗纱。 过峡石口占风送云归碛窟,涛奔月湧江门。舟泛湖中范蠡,槎乘海上张骞。 秋晚同邵朴颠薛老峰西岩看菊二首远树云横残照,暮江烟锁寒流。菊艳黄金三径,相将也有羊求。白雪飘飘歌起,黄花叠叠香开。泉湧醍醐万斛,醉题墨洒莓苔。 雌雄剑宝剑雌和雄,双虹骇神鬼。雄鸣五狱风,雌吸天河水。 天台醉歌为武夷仙侣漫赋山下碧桃开,仙人醉酒来。相期拾瑶草,挥手入天台。 八月初九夜玩月席上分得秋字片璧升沧海,光分碧汉秋。自从今夕赏,携酒屡登楼。 集璜山草堂兼赠陈景舜文学璜山翠入草堂前,红树花飞二月天。匣里青萍藏片锷,窗间碧水泻鸣弦。主人高贶尊常倒,上客长来榻不悬。文采如君终见用,云霄万里趁先鞭。 秋夜集沧洲别墅有怀薛老峰山人霁色溶溶月满楼,琼台玉殿古沧洲。香浮醽醁千花夜,寒落梧桐一叶秋。曾向名山探秋检,也从尘世洒风流。不知峰顶骚狂客,何处衔杯作醉侯? 玉笛玉笛横吹十二楼,蒹葭霜露冷沙洲。月明鹤驾银河上,万顷清光万顷秋。 晚霁同周曙东郊游,因上东山兰若远水晴霞岛屿连,半空飞瀑乱云烟。骋游薄暮过僧寺,月色钟声共一天。 宿承天寺僧房云木萧森绕曲廊,坐来山色入微凉。光浮宝殿诸天近,一朵灯花夜吐香。 林生养中陈生道范请问火候漫成二首以答之欲达未达意方开,似悟非悟机正密。存存匪懈养灵根,一匊圆明自家觅。闻于不闻好温存,见于不见休惊怕。只在勿忘勿助间,优而游之使自化。 蔡生载静作契机诗一律以呈余,余口占二首以了其意菩提本性本如如,万法尽通透太虚。自有灵明开般若,机缄露处现真如。默默无言微更微,以神传神机契机。不识灵山示寂后,拈花微笑属阿谁。 赋得千花万草北风吹尽转东风,万草千花造化工。乾坤不尽生成意,草自青青花自红。 陈文野司理邀集浴风亭,分得筠字孤亭临碧水,曲坞夹松筠。旷达好结客,青尊非辞频。瑶台奇花红郁郁,花畔群蜂舞逐逐。富贵功名过眼云,百壶坐上且相属。 秋夜魏南台宪长招饮乌山山亭夜色碧如练,珠帘斜半卷。杯酒任留连,清歌复宛转。玉宇沉沉秋气凉,黄花白花参差香。醉来不辨宾和主,犹唤苍头索酒尝。 秋夕徐维中孟童翰移尊邀同魏茂亮过集斋头对菊分韵得光字词客招携过草堂,谈天此夕兴偏狂。篱边秋色黄花丽,囊里新诗白雪光。慷慨不须悲偃蹇,才名终见托琳琅。夜长银烛重重剪,尽醉何妨曲鹔鹴。 春夜集蔡君豪宅,坐久谈深,命觞漫咏得天字华堂绮席连,红烛散轻烟。座上仙为客,更深月在天。谈玄窥无始,说偈了大禅。人我浑忘却,飘然超世缘。 步虚曲拂剑放长歌,步虚临银河。河水清且碧,东灌扶桑阿。朝入天台莫天姥,云宫月阙映金宝。凉风萧萧吹霞裾,霞裾五色香瑶草。 金陵春景,用罗浮山人三十六韵春景春风习习和,桃红李白鸧鹒歌。三十六宫春色多,绮罗丛里好婆娑。玉缸酒满生微波,万舞傞傞歌啰啰。人生悠忽疾如梭,青春不再莫蹉跎。花前有酒且吟哦,勿辞酩酊与酕醄。君不见十八羽林擅英豪,红袍白马拥金戈。一朝失势徒憔熬,红袍无色马无驼。感时观变首重搔,惟有青山高嵯峨。春来红绿满山阿,风吹香味薰辟萝。庙廊无梦到蓬蒿,静观溪月听松涛。仙风道骨迥清高,白云黄鹤任游敖。有时天汉浮轻槎,广寒邂逅近嫦娥。有时瑶池采蟠桃,王母池上鸣玉珂。更有蓬莱驾金鳌,群仙簇簇笑呵呵。南极老人发皤皤,饮我琼醪香葡萄。醉后朗吟声嚣嚣,手拂龙剑舞鹭翿。阳春收入五云窝,玉华洞里日陶陶。世间金谷斗风骚,比我神仙乐如何? 春霁同诸友燕集南山溪声阁漫兴二首千岩横霁色,相对坐松阴。新溜穿云窦,残花舞石林。灵源甚寄迹,轩冕岂关心?扫壁题诗句,琅琅金玉音。青山不厌客,乘兴屡登临。野色侵瑶席,溪声响玉琴。三生空幻界,万籁豁尘襟。欢赏殊未已,昏钟度远岑。 玉城歌水晶为殿玉为城,月暎琼花树树明。识得此中真境界,始知咫尺有蓬瀛。 与泰华羽士谈龙虎真龙无背能生翼,真虎无喉会出声。此物非从身外取,分明只是坎离精。 与徐錬士谈铅汞凡铅产在矿,凡汞产在砂。真铅与真汞,不矿亦不砂。龙吞汞水云生液,虎吸铅华风相击。能知真诀自还丹,翱翔天外鹤一只。 示王生伯祥休问五金与八石,只求三品共一室。虚空藏里如意珠,软似兜罗红似日。 答人问“玄牝”二首一窍虚空玄牝门,调停节候要常温。仙人鼎内无别药,惟炼真精熟大丹。璇玑斡运移星斗,槖籥呼吸惊鬼神。妙窍些儿参得透,不求玄牝也合真。 金华玉液烂烂金华日月精,溶溶玉液乾坤髓。夜深天宇迥无尘,惟有蟾光照神水。 寿周曙东母徐氏七十诗二首一声玉笛五云开,万里清风月满台。青鸟遥传王母降,倒骑黄鹤献桃来。彩袖欣开七 筵,五侯山下拥群仙。杯浮琼醴香如许,醉舞天花满大千。 题马钟阳司徒钟山草堂有轩名四照,有亭名四佳。瑶琴弄白鹤,金尊醉流霞。钟山佳气浮龙 ,瓯冶池边剑飞雪。秋风天籁鸣琅玕,疑有仙人坐吹笛。 春霁蔡调中携尊邀登清源洞漫赋一首层峦叠巘树横斜,乘醉跻攀兴更赊。雨歇岩头泉喷雪,春晴洞口鹿衘花。玉箫声美三生曲,兰佩香飘五色霞。与尔共寻方外乐,拾薪烹石饱胡麻。 结集夏午尼诸经竣事鸿濛既剖判,天包灵秘开。河洛出图书,龙马神龟来。贞元钟圣哲,妙用列三才。在昔儒氏有宣父,释氏释迦道老子。体天弘化教有三,心性精微无彼此。六经删述集大成,亿代皇王保治箴。时止时行参造化,两间位育迄于今。天地之根始玄牝,呼日吸月持把柄。函关紫炁驾青牛,道德五千玄之镜。如来阐教及神州,贝叶琅函华夏流。三十三天咸顶礼,百千万劫鬯鸿休。世代既已远,三门失根本。天生夏午尼,统一归混沌。阴阳两叶符,二珠耀六虚。鼎建无遮会,倡明释道儒。我生当盛际,见知绍玄诣。披阅龙凤笺,结经垂万世。笔下参厘却有神,神神相契真合真。岂曰博闻与多识?一中了悟起经纶。精神在道自长生,道脉相传真不死。长生不死道为权,始终天地成能事。 题李粹白居士天倪洞二首洞口有鹿有鹤,山中无春无秋。风磴云岩月壑,徜徉容与夷犹。白云山内山外,流水涧东涧西。迥矣若忘人世,怡然独露天倪。 题邵芝峰明府桐湖逸墅二首解组归来寄此山,青芝碧草秀堪餐。十洲半属神仙吏,天地高深独倚栏。丹崖风袭野泉香,爱客携尊日徜徉。夜雨紫微花尽发,桐湖活水湧文章。 登石室岩石室岩高倚碧天,岩边绿水自年年。寻真兴入风花外,一窍虚无本是仙。 秋夕同诸友游璜山,因过陈羲晹斋中,恭谒梓潼帝君宝像,有感而咏秋月映高岑,秋风飘罗襟。海天空晴碧,淡烟浮远林。相将步璜麓,松篁鸣笙琴。神超诸境外,不受半尘侵。一室虚生白,庭前玉树森。上拥文昌座,黄云紫雾临。炁结苍胡宝,风传檀炽音。显化昭今古,都凭忠孝心。我来同顶礼,焚香输丹忱。至道缘非浅,真精时自钦。 送李生树南归河源琴剑翩翩别我归,春花春草正葳蕤。罗浮山顶云千叠,会见吹笙跨鹤飞。 赠王金台道弟曾持金粟下金台,夏午林中手自栽。识得本来真种子,春风随地觉花开。 春日送周生如文之粤东,兼示刘生懋经佐圣姚生文熠李生点陈生懿德李生树东树瀛玄祚萧生腾蛟腾凤腾龙腾鹗光启江生軾轾李生橙邓生积诚曾生隆会陈生炯江生应魁朝来话别上河梁,马首垂垂杨柳长。东望粤山云五色,凭谁剪破绚文章。草色青青动去骖,手中龙剑拂飞岚。莫云前路无知已,吾道于今到岭南。 送陈生懿德归粤东才喜闽南聚客星,何堪裘马又东埛。江头祖席师生重,极目嶅阳春树青。 题安德诏挥使世勋图谱承家簪组起三河,代有忠良著绩多。南北谈兵犹未已,好凭长策偃胡戈。 秋日同友人杨宠陈世魁暨诸生郑燯陈世叔陈世第潘维嵩潘舜厦陈肇映陈守恪陈守祚陈益成潘曾显郑大梁郑大宋林世盛陈世季潘曾绪潘曾统陈世陌王元卿董一洙庄一侃潘曾省柯一樑陈玺潘坤陈恢周京陈作黄昌会金春登吴航三溪紫阳阁一首,钓鳌台一首紫阳阁下夕阳斜,玉洞千秋映彩霞。一脉先天流不尽,故教活水漾残花。秋风高上钓鳌台,叠叠群峰次第开。薮有麟兮郊有凤,清时何处叹无才。 赠杨春江偕陈氏八十齐寿孝友传家世既稀,鹿门偕隐又何奇。丹从姑射冰肌莹,境接蓬莱蜃气移。载酒观花元并蒂,吹笙跨鹤更双飞。三千桃实年年献,拟取春江当寿巵。 119. 道统论圣人统道,道统天地万物,天地万物不能以外道,则不能以外圣人。盖太虚之中,不能不化而为气,此气轻清上浮为天,重浊下凝为地,氤氲化醇,阴阳交媾而生万物,则天地万物,皆道之所统也。圣人穷理尽性至命,以复其太虚之本体,而道属焉,则道尤圣人之所统也。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则天地万物不能以外道也明甚。又曰:“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则道不能以外圣人也明甚。故谓道不统于圣人,亦犹谓万物不统于天地也,非愚则诬。释迦为牟尼之圣,则诸佛菩萨之众,皆释迦之所统也。老子为清尼之圣,则神仙缁黃之流,皆老子之所统也。孔子为仲尼之圣,则智愚贤否之伦,皆孔子之所统也。三一教主为夏午尼之圣,则三氏所统,又皆教主之所统也。吾师性如先生躬受大师夏午尼衣钵,领正法眼藏,则夏午尼所统,又将焉属之?自古及今,道统一,则大行大明,而天下治;道统分,则不明不行,而世道随之矣。譬之衣裘然,挈其领则顺而治,捉其襟则逆而乱;譬之网罟然,提其纲则顺而治,撮共目则逆而乱。三一教主皇皇度世,常若不及,岂好劳哉?诚见道统之大,无所不包,蕲以满其量耳。不徒度一世之天下,又欲度万世之天下,倘非心教主之心,道教主之道者,责岂易任?故于群弟子之中,或得其一体,或具体而微,岂曰乏人?而道统之传,独属之于吾师性如先生,盖谅其能任,而加之荷也。试观三教正宗,四书正义,夏总持,道统中一等经,皆当时教主面命,删订结集而成,允为四方万世所表信而印证也。又观中一绪言,夏心集,性灵诗,等集,皆以发明心性之精微,补前圣所未备,为斯道之羽翼。今夫百钧之重,强有力者,负趋之而前,复得强有力者,续而负之,然后可以及远。徜以加之颓惰委苶之人,不及半步,鲜不仆矣。三教重任,儒道释之所兼而统也,岂伊易任,而可以轻授哉?故人而不知尊教,而自外于道统,是衣而自外于领,网而自外于纲也,将焉用之?然亦何得而外之?知尊教,而不知尊其总教统道之人,私挟锤凿,家筑宫墙,是摩日之星,夺嫡之庶,其不为捉襟撮目之乱者,几希。三一教主为三门再造乾坤,重立性命,其道统之传,方万世无极。愚持恐三教者流,未审皈依之路,故敬摅肤见,以劝同志,非故为此哓哓也。                                                            时 万历戊戌岁一阳之朔,门人郭曾照百拜谨书 120. 念祖明训 岳也以弱植之资,愧不能承先德,昭家风,徒成土梗耳。窃念大父倡明三氏,广度群迷,以三纲五常为至德,士农工商为常业,心身性命为实学。成已成物,度人度世,每庄诵夏午诸经,暨正宗正义诸集,洋洋至教,凿凿名言,岳虽不敏,敢不蚤夜佩服,以求无忝所生,以无贻大父羞?诚所愿也。第三教等事,大父昔年已付之廷征卢君,以荷担而主持之。其所托重而恃力者,良匪轻也。且廷征君聪明天挺,纯粹性成,得儒道释之正宗,明圣玄禅之秘旨,真可谓传道得人,三门之赤帜也。我大父实爱而敬之,复时时面示岳曰:“继吾道者,惟卢生廷征也。我若百岁后,汝当善事之,勿以吾言为忽。”岳揆自乙未年结经之春,圆光吐华之夜,而道统直传,廷征君固已应期而授受矣。天意攸钟,神机先定。岂庸常所能测识哉?岳因受室毕,一日侍大父侧,大父因提岳耳曰:“汝今知成人之道乎?成人之道,即我三教之道也。当念而体之。所辅翼造就汝,以显扬吾道者,惟卢生廷征也,当善而事之。”大父严训,昭若日星,时与闻者。伯父星海大人,暨大父门徒启谟黄君,性本雍君,宪翔林君,曙东周君,亦在其侧,天地鬼神,凛然难欺。岳恐继述不逮,有伤大父之明,谨附数言于经书卷末,以识不忘。不惟见我大父付托之得人,廷征君传道之不偶,亦以见齐岳敬守之一端也。                                                              时万历岁次丁酉年孟冬谷旦 三教孙子齐岳薰沐百拜谨识       公元二零一七年农历七月十六日   后学 林玉兴祈拜重整      卷外附:    龙    江   颂                         为庆祝林龙江诞辰五百周年而作 后学 林玉兴豫樟先兆,三桠葱茏。乌石麒麟,献瑞呈祥。皇明丁丑,菊月大圆,荔城赤柱,林子诞生!龙江为号,兆恩是名。莆林有幸,再出圣贤。少年笃善,十六开聪。文章首靓,博士家言。虽有奇才,命中无官。几试不第,弃举翻然。蔑视仕途,锐志心身。双修有意,如痴如狂。八方寻道,四处拜访。晚春互渡,三丰相传。卅五成道,三教明倡。儒道释夏,归于一心。先生著述,百卷千篇。正宗统论,九序摘言。三纲五常,士农工商,身心性命,教化三重。艮背心法,却病健康。出世入世,相得益彰。三教理论,华夏空前。承前启后,哲学先贤。嘉靖卅四,倭寇逼城。林子行善,施粥助防。翌年瘟疫,鬻田造棺。救民赈灾,岁以为常。风云不测,倭患频频。义无反顾,多行善捐。献金千余,设立义仓。施棺收尸,礼助埋葬。火化二万,埋尸三千。戚公生祠,卅亩捐田。抗倭紓难,历时十年。倾家卫国,荡产救民,防倭管见,一劵全成。先生气节,佳话连篇。暮年传教,不辞劳辛。赤屿建塔,明灯指航。捐金百两,滄溪桥新。倡建书院,兴修祠堂。谆教弟子,遍及江南。欧亚港台,皆有信仰。万历廿六,天召先生,正月十四,寅时瑞祥,金光显焕,天乐铿锵。林子寂然,八二天年!临终示后,普度三门。曲指问天,过五百年。岁月蹉跎,尽历沧桑。林子初心,接棒有緣。新人欢聚,齐登东山。虔诚笃信,拜宗孔堂。漫步祖祠,旅游胜景。鸢飞鱼跃,维岳降神。周遭新貌,纪念馆兴。缅怀先哲,大爱无疆。赤子来兹,感慨万千!教化风徽,不朽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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